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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孟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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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大院的新房内。
孟浪一脚把剑踢进箱底的空隙,拉起定雪旋的手,走到桌边,上面整齐的叠放着一套淡紫色的长衫。他大手一撂,将紫纱的披肩妥贴地罩上了她的肩头。
他说:“我爹还在大厅等你。”
衣服上香气清雅,定雪旋伸手拿起桌上的长裙:“放手,秀才,我自己来。”
孟浪不以为意,点头微笑,退后一步。
须臾,两人齐齐踏出新房。虽然貌合神离,却仍旧教旁人羡煞。
定雪旋低声说:“我可以配合你在外人面前演戏,但是我有个要求。”
孟浪笑着同周围的人打招呼,牵着她的手走进孟家大厅:“没问题,过了今天,我带你去找令妹。”
定雪旋微讶:“你怎么知道……”
孟浪笑:“读书人也要讲究文思敏捷,随机应变,可不能死读书,不然,日后会叫夫人瞧不起的。”
定雪旋尴尬地闷笑。
孟老是个和颜悦色的老头,见着儿媳妇立即笑得合不拢嘴,手上捧着厚厚的红包激动得颤抖不已。
定雪旋上前,欠了欠身:“见过公公。”
孟老送上红包:“免礼免礼,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的。”
孟浪跟着大步踏前,大手一摊:“父亲,我的红包呢?”
孟老瞪了眼过去:“起什么哄!你又不能给我养个大头孙子!”
孟浪大笑:“父亲,糊涂了吧,没我她也养不出来啊!”
边上的亲眷们纷纷捂嘴偷笑,定雪旋面不改色地接过红包,走到了孟浪的边上,淡漠的眼扫过厅里热络的众人。
孟浪缓缓收起笑,俯身凑进她细小的耳垂:“我现在相信了,你是清心寡欲的圣女,站我家厅里就跟我爹高价买了尊观音菩萨似的。”
定雪旋垂眼手上的红包:“孟二少,你该庆幸沧海没有认命地上了花轿,不然,后果堪忧。”
孟浪道:“沧海?令妹?有那么神奇吗?”
定雪旋摇头微笑:“不是神奇,是疯狂。”
孟浪并没有食言,次日一早,便偕同定雪旋离开孟庄。
一路上,定雪旋见他步履稳健,且吐气纳息平缓有序,不禁起疑:“你会武功?”
孟浪侧过头,笑:“我没说我不会啊。”
定雪旋说:“我听说孟二少是个好风花雪月的书生,满腹经纶却在朝廷无用武之地。不过,我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足为信。”
孟浪疑惑:“我有那么出名?那么,我去年辞官的事岂不是举国皆知了?”
定雪旋摇头,道:“辞官?我只知道前几年你才中的状元,那时盐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说一个沉迷女色的风流才子居然中了状元……要知道,这话很难不引起我注意。不过,你考取功名不是为了要在朝廷里一展抱负吗?怎么辞官了?”
孟浪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抬眸,冬季温煦的暖阳折射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些许顽劣的刘海卷卷地霸占着他的眉眼。从定雪旋的角度望去,分辨不清他的眼神是笑还是讥。
两人第一站去的便是峨嵋。
无为师太见到爱徒的时候,表情淡漠。
定雪旋觉得孟浪立在边上很是尴尬,无为师太倒是很欣喜地差人端来了上好的碧螺春。孟浪径自坐到边上,一身淡雅的蓝衣风度翩翩。
定雪旋说:“师父,沧海她……”
无为师太立即收笑,神情严肃地遣走了边上端立的弟子:“沧海非要替你试剑,本来为师并不主张她冒名顶替之事,唉……经不起她花言巧语一番,贸然带她上华山,结果遇到点苍七夜无痕……”
七夜无痕的剑在同辈人中她略有耳闻,定雪旋禁不住焦急地追问:“沧海怎么了?”
无为师太眼中闪过抹狡黠,语调转悲:“不幸被当膛一剑,击落悬崖!”
定雪旋和孟浪踏出峨嵋时,脑子里只有七字:点苍派七夜无痕。
孟浪一路沉思,实在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见定雪旋眼中悲恸,又不忍心再提,自袖中摸出一块紫红色的帕子:“想哭就哭吧。”
定雪旋没有接帕,努力眨了下眼,鼻腔里湿重地吸了口气:“祸害遗千年,沧海,你别吓我。”
孟浪讪讪地收回帕子:“你们姐妹俩的感情着实奇怪。”
定雪旋轻声地道:“我们是双生子,沧海此次替我比剑,倚仗的就是一模一样脸和身段……我始终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
孟浪低声跟了句:“我哥死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错觉。”
定雪旋起初听到他兄长之死本有些同情,但想到他的话便是认定沧海已死的事实又极其不悦:“我是习武之人,讲究的是精准,感觉出错的话,早死了千百回了。我说沧海没死,她就不会死!”
孟浪苦笑:“好,好,现在你打算如何?”
定雪旋握紧了手中白剑:“上点苍派,讨回沧海受的那剑!”
孟浪无奈地轻叹,你说沧海没死,如果你没认定她死的话,为什么不是去悬崖底下寻人,而是先去点苍呢?定雪旋,终日里埋首习武的定雪旋,其实天真的有些可怜。
点苍距峨嵋一共两天的行程。
而两派之间多年的恩怨恐怕是二十余年的积累了。
二十年前某月,点苍的丘已在华山挑战无为,二人大战三天三夜未见胜负,后有人放暗箭,重伤了丘已,丘已这才退下阵来。为此,丘已一直耿耿于怀,一箭伤了筋骨不说,丢的是整个点苍派的颜面,当然,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无为找人放的暗箭。
无为则表态,清者自清,无奈,丘已百般刁难,甚至大放厥词污蔑她的为人。输的不甘心也不至于如此没有风度啊?再后来,丘已当上了点苍掌门,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精英;无为也开始掌管峨嵋,手下就一个弟子,定雪旋。
结果可想而知,丘已的精英部队纷纷成了定雪旋的手下败将,这两派的仇怨也就日积月累,升华到了但凡峨嵋弟子见点苍门徒都要鄙夷唾弃数句,点苍门徒遇上峨嵋弟子都禁不住大打出手几回。
俗话说,上粱不正下粱歪,而两派之首的两位掌门见面时倒分外和气。这个……说书的先生也只能清清嗓子,喝口茶,换个段子讲起武当少林的世代恩怨。
话说孟浪一路上都在努力。努力做什么?逗佳人一笑罢了。
定雪旋铁青着脸,手上的剑攥得又狠又紧,任对面谁走过来,都知道此女此行必定寻仇,识相者,当即绕道而行。
孟浪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把纸扇,想扇去定雪旋身上的杀气,被瞪了一眼后就此作罢。于是左顾右盼地,身边经过的妙龄少女少妇们,纷纷投以又羡又妒的目光——孟浪忍不住洋洋得意,如果定雪旋表情再配合点,两人齐齐走在街上,女的貌美,男的飘逸,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如此了。
孟浪摇摇扇子,道:“雪旋,要不要打店休息下?”
定雪旋抬头望天,晚霞染红了她的眸,干涩的唇许久才徐徐开启:“好,先叫桌吃的。”
孟浪不禁感激涕零:“你总算知道饿了。”
定雪旋莫名的道:“怎么,你饿很久了?”
孟浪点头:“一直不敢开口……”
定雪旋停下脚步,转过身,边上架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斜的五个字:好运来客栈。
“就这间吧。”她说。
孟浪赶紧收了扇子,跟着她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