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泼墨桃花

11、圈套

　　十一
　　我们赶去时，秦幼安已倒在血泊气绝而亡，扎古跪坐在一边，脸上身上都占着血，他们俩不远处有一柄带血的匕首在月色下泛光。芳烟瘫在湖边，解忧扶着她，据说刚才她晕过去了，解忧扶了她一会才醒。顺子瑟瑟发抖跪在一边。
　　赵谨行下马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芳烟突然伏在解忧肩上嚎啕大哭。赵谨行只瞥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转向扎古：“出什么事了？”
　　扎古已清醒回神，跪在赵谨行面前：“是我……”
　　他才刚说，赵谨行却突然阻止他道：“别说了。先押下去吧。”我透过火光望去，见他嘴角依旧带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芳烟被押下去时依旧在哭，我心里不忍问道：“连芳烟也要被关着么？”
　　他却反问道：“你怎么不关心你死去的堂兄，却只关心你的丫鬟。”
　　我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说的没错，秦幼安是我堂兄，也是大庆的秦世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关心他才对。可他死了，我没半分伤心，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何不喜欢这个堂兄。
　　赵谨行没继续逼问我，只是把我抱上了马：“回去吧。”
　　我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里透着些疲惫。

　　晚上的事第二日便传遍了草原。
　　一大早赵祈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道：“安和安和，他们都说芳烟杀了秦世子……”最后秦世子三个字在他看到赵谨行那刻顿时轻了许多。
　　赵谨行已穿戴得当，看到赵祈还是忍不住皱眉：“大清早就叫嚷嚷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你有没有西凉二皇子的样子。”
　　我缩在屏风后对赵祈扮了个鬼脸，赵祈面对着他爹到底不敢放肆，只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赵谨行训完儿子便出了门，赵祈立刻放松下来，也不避讳进了屏风坐在榻上。解忧端了梳妆盒过来让我挑首饰，她好给我梳头。
　　赵祈看了我一排珠钗不禁咋舌：“安和，你这些小玩意可比我娘的还多。”
　　我随便选了支紫檀钗说道：“怎么，你喜欢？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些。”
　　“呸呸呸，谁喜欢你们娘们用的东西了。”赵祈突然想到来我这的目的，“对了，昨晚的事你听说了么？”
　　我心想昨晚的事我不仅听说了，还去现场转了圈。
　　“他们都说秦世子想对芳烟不轨，被芳烟反杀了。”
　　“胡说呢，昨晚明明是……”我正想把扎古的名字说出来，脑海里却突然回忆起昨天赵谨行阻止他的那幕。赵谨行打断了扎古承认的那幕，这是为什么呢。扎古杀了秦幼安，大庆会让西凉交出扎古么，就算大庆有这魄力，西凉肯为了一个秦幼安把扎古交出来么。
　　赵祈见我说了一半突然停住，连忙问：“昨晚明明是什么？”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
　　赵祈突然叹口气：“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我去问木扎他也不肯说。不过我想芳烟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杀得了秦世子。”
　　我心里一惊，芳烟自然不可能杀得了秦幼安，可外面却都传是她杀的秦幼安。赵谨行舍不得扎古，却未必舍不得芳烟，我越想越觉得慌张，解忧给我梳好头后我就急急忙忙站起来。
　　“安和，你这么早就要出门？”
　　我已跑到帐外，见赵祈还跟着我便说：“我要去找你父皇，你也要跟着我么？”
　　赵祈听说我要去找赵谨行明显开始犹豫了，他天生一个小霸王赵清颜都未必能管他，可他就是怕赵谨行。
　　我跳上马，赵祈一咬牙也跳上马：“我跟你一起去。”
　　我见他一幅奔刑场的模样心里阴霾被扫了不少，他却说：“父皇要是怪罪芳烟，我也可以帮着求情。”
　　我一抖马鞭，对他道：“那一起吧。”

　　我们去赵谨行那扑了个空，古楚守在外面说赵谨行刚去了太子那里。我心想太子是大庆使者，现在秦幼安出了事，赵谨行去找他也并不奇怪。
　　到了太子那，郑三正守在外面，见我下了马便上来收：“公主，大王正在和太子商量要事。”
　　我点头道：“我是来找大王的。”见他还有拦我的意思便又说道，“我知道他们商量什么事，我正是为了秦世子的事而来。你放我进去。”
　　郑三听了我的话踯躅了下，还是站在一边让我们进去。
　　我进去时听到赵谨行说道，昨夜里顺子服毒自尽了。太子听了这话想说些什么，看到我便脱口而出：“六妹，你来了。”
　　赵谨行目光在我身上扫视了番后又去打量我身边的赵祈：“你们怎么来了？”
　　我没理会反问道：“顺子怎么死了？”
　　太子喝了口茶，或许是昨夜吹了风他气色看起来并不算好，他睫毛长，喝茶的时候睫毛扑闪扑闪的，整个人就像画里走出来似的。或许是喝了口热茶，他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只一会，他放下茶盏，微微笑道：“顺子畏罪自杀，死不足惜。”
　　赵谨行看着太子半天，笑道：“太子果真是明白人。”
　　我只觉得眼前两人笑容无可挑剔，完美地像在演戏。
　　赵祈在一边却是听明白太子的意思，扯了扯我衣角轻声问我：“顺子真的自杀了？”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谁知道呢，秦幼安到底是谁杀的，顺子是不是自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顺子去背这个黑锅是再好不过的解决方式。
　　赵谨行处理这事滴水不漏，三日后芳烟放了回来，她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神色却是罕有的镇定。解忧芳兰私下里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那日在湖边看到顺子弑主，扎古路过制服了顺子所以才染了一身的血。
　　我见过那把匕首，那是芳烟赠给扎古的定情物，之前她天天拿帕子擦拭，说是亡父留下的。后来赵谨行赐了婚，芳烟哭着把匕首送给了扎古，连着自己破碎的心也一并送了出去。我大概多少能想象那晚的事，芳烟和扎古在湖边见面，顺子去通报了秦幼安，于是有了湖边一幕。
　　只是我越想越觉得一切也太过凑巧。
　　我支开解忧芳兰，独留了芳烟一个人在帐里，问道：“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芳烟脸白了白：“公主，我说了……”
　　“你不用拿糊弄解忧那一套来糊弄我，是谁杀的秦幼安我心里有数。”
　　芳烟眼里含泪：“那日，秦世子想对我用强，他浑身酒气力气很大，后来扎古赶了过来……”
　　“你约了扎古私下会面？”
　　她连忙摇头道：“我没有……我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
　　我心里奇怪，那扎古怎么会走到湖边的，难道真的是巧合。
　　赵谨行突然挑帘进来说道：“你这么想知道真相，怎么不去问你那个好大哥。”他走到我身边坐定，我闻到他身上一股酒气。他依旧笑着，可眼里像结了层冰，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觉得一阵害怕。
　　“你喝多了？”我招呼芳烟出去，让她给赵谨行端碗解酒茶。
　　赵谨行却摇手说不用：“我没醉，我心里快活。你大哥你父皇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心里快活的很。”
　　他嘴上说着快活，可说话的语气却没丝毫快活。我猜他是喝醉了，开始说胡话，可又记得木扎说过，赵谨行很能喝酒。
　　我问他：“你今晚也要留我这？”这几日他夜夜在我这休憩，赵祈说他娘摔坏了好些大庆进贡的瓷器。
　　他看着我很久才说道：“怎么，不愿意？”
　　我小声抱怨道：“你一身酒气。”

　　我一夜并没睡好，脑海里反复浮现出赵谨行说话的模样，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太子那。
　　太子难得没在帐里休息，我见他立在风中，一副要被吹走的样子，不免心跳快了几拍。他转身见我在马上，便问道：“六妹，今日怎么这么早出来？”
　　我没心思去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秦世子是不是你杀的？”
　　他依旧神色坦然，如平静的湖面，我的话没起任何波澜，过一会才幽幽叹气说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西凉王。”
　　我怔怔看他：“为什么？”
　　他对我说道：“进去再说吧，这里说话始终不太方便。”
　　我们在营内坐定，太子开口道：“前些日子，京里来消息说，父皇病重。”
　　我听了大惊，父皇从小习武，现在又正值壮年，他年轻时身体向来好，怎么可能我出塞两年不到就病重。
　　太子又说道：“父皇病重，朝廷宣三弟还朝面圣，三弟回京途中遇刺，下落不明。”
　　他声音很轻，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样。我听了只觉得心里发凉，使者回朝，太子回去后又会怎样。
　　太子叹了口气道：“只怕我也没命活到回京那日。”
　　我心里难受地想落泪，太子却握住我的手说道：“六妹，咸平王爷想谋逆，秦幼安是死有余辜。现在朝廷说父皇病重而没直接发丧，很可能父皇并没遇害。你不用太难过。”
　　我却怕那只是咸平王爷的圈套，秦定南中计下落不明，太子又在这个节骨眼要回朝，我明知这一切只是场阴谋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哭着道：“我去求大王让你留下来。”
　　太子摇摇头：“六妹，如今形势比人强，我留下来又能如何，也不过是赵谨行案板上一块肥肉。”
　　我心思恍惚，突然想起之前好几次去赵谨行那都能撞见秦幼安在场，那时我就奇怪，却从没想过秦氏父子想谋反。秦幼安看上了芳烟，问赵谨行去讨，赵谨行便赐婚，这场谋反只怕西凉也参了一脚。我记得那日芳烟哭着来求我，姑姑当时面色古怪说要来看大哥。
　　“姑姑她也知道这事？”
　　“我从出使西凉这会就怀疑咸平王爷，后来姑姑来说赵谨行要把芳烟嫁给祁山，我才肯定他们父子想反。我动手前两日得到消息，三弟他出事了，只怕我不动手祁山也不会放我活着回去。”
　　我心里越想越觉得这事凶险万分，可心中却怎么想不出化解之法。
　　太子只是安慰我道：“别去想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作者有话说

　　快出门游玩了，要停更几日。
感谢勤劳的老虎油YC，鲜花一朵已表心意❤。
昨天更文有个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