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谁会凭阑意》草木欣欣

8、相府提亲

　　马车行至丞相府，便有两个眉目秀洁的小厮前来迎接，刘掌事前去打点片刻，府内疾步走出一位年纪稍大的奴仆上前迎着诸葛雅茹往内庭里去，刚过了花园，便有一名穿栗色百花大袖衣头插金银鸾钗的妇人在四个婢女的搀扶下迎面前来。

　　“老妇有失远迎，望宁王妃恕罪。”那命妇俯身正要行礼，诸葛雅茹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她的右臂，含笑道：“史夫人免礼。”

　　在史夫人的亲自引领下到茶厅内坐定，丫鬟奉上淡绿清香的雨前龙井，她只坐于堂前默默饮茶。

　　“快去问问老爷回了没？“史夫人坐于另一侧，低声吩咐身旁的婢女。

　　诸葛雅茹轻轻搁下白瓷茶杯，道：“今日我冒昧前来只因有一事需征得丞相及夫人的同意。”

　　史夫人闻言顿觉浑身一颤，差点将捧在手中的茶杯摔下，幸好只是荡了些茶水在衣脚，贴身女婢连忙俯身将之擦拭干净。幼女芸儿与宁王的暧昧之事，她心里有数，老爷虽曾多番责罚，自己却一心护着，如今宁王妃终归是兴师问罪来了，心中忐忑不定，面上却陪着笑脸，道：“老妇不明白宁王妃所言，望王妃明示。”

　　话尤未落，起先领命去查看老爷是否回府的丫鬟急匆匆小跑前来，一张娇俏的小脸上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你这是干甚，怎么不懂规矩了。”史夫人微嗔。

　　“夫人，圣旨来了。老爷传夫人与四姑娘同去前堂接旨。”那丫头说得极快，史夫人仿佛没听清，只怔怔坐在原处，她又唤了声：“夫人。”

　　“快去告诉芸儿。”史夫人方回神过来，又向诸葛雅茹道了歉意，方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往前堂去。

　　“我们也去看看。”诸葛雅茹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事，神色暗淡地对昕儿道。犹记得那一日自己正在闺中做女红，丫鬟锦葵边熨衣裳边抱怨说二姑娘房里绫罗绸缎数不胜数，夫人分给姑娘的却只是这些茶白的布衣，她闻言默默无语，她需要的只是安稳度日，福泽恩宠皆是虚无。却听府中白管家来唤，说圣旨来了，请大姑娘接旨，只匆匆步出屋外，命运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所以听到蔡铭抑扬顿挫地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往事皆历历在目，仿佛回到了初初。只是这次，不再是赐婚于王，而是纳为帝妃，她躲在无人之处，清清楚楚看到史芸眼中含泪，深垂着首，久久不愿起身，更不肯接蔡铭手中的圣旨。史丞相见此倏的接过圣旨，郑重其事地替小女向蔡铭陪个不是。

　　蔡铭走后，诸葛雅茹向史丞相及夫人告辞，却与正跪在堂内泪眼盈盈的史芸打了个照面，看她抬头哀怨地凝视着自己，心中虽忐忑难当，面上依旧平静无澜，在史家人的陪同下款款步出堂外。

　　“我要面见皇上，你替我安排。”刚出了史府，她便对昕儿道。昕儿稍微诧异，却不敢多言，只回了声“是”。

　　文德殿内一如既往的安静，香炉里焚完的龙涎香，余香袅绕，熏得孤身立于大殿内的诸葛雅茹昏昏欲睡。皇帝依然熟视无睹只面色平静地批阅奏章。

　　“奴婢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空寂冷清的大殿内，她的声音不卑不亢。

　　“此事朕心意已决。你勿需多言。”皇上抬起眼来，只冷冷一句，见她仍不依不挠，便补充道：“纳妃之事不全是朕的意思。你妹妹也在选妃名单中，朕也点了她。”说罢，又凝视她片刻，仿佛偏要从那幽幽的眸子里看出一丝妒意，她却只深蹙着眉，对雅曦入宫之事并不关心，那妹妹从小便下定决心非权贵之人不嫁，如今有幸选入宫中，自当是诸葛府中一等一的幸事。

　　“据奴婢所知史芸姑娘早有心上人，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皇上又何必非要拆散一对鸳鸯呢？”她抬首苦苦相劝。

　　“放肆！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说朕喜欢的女子敢与谁两情相悦？”他轻拍书案，厉声道，一眼瞥见殿门外迎面而来的男子，冷冷对其道：“你来得倒好。这丫头越来越放肆，如今倒是要干涉朕的内宫之事了。”

　　诸葛雅茹闻声转头望去，只见宁王蹙眉疾步前来，见了皇上也不行礼，更不曾回答皇上的问话，漠然地踱步来到她身侧，只拖起她的手欲将她带离大殿。她仍不甘心，回首望了眼皇上，正对上他阴冷深邃的双眸，他戏谑地道：“朕改日会再传你觐见。”

　　闻及此言，她不由得心中一惊，停下脚步。宁王怒气未消更使劲地捏紧了她的手，将她带离大殿，那力道几乎要将那只手捏碎，她咬着牙不敢出声，步履也跟随着他加快了速度。

　　回程的马车上，趁着宁王假寐，诸葛雅茹轻声道：“既然王爷喜欢史姑娘，为何不向皇上争取？”见他仍面色平静，不发一语，她更加心急如焚，急切地说：“那就去求太后。应不是大问题。”

　　“你何时开始喜欢多管闲事的。”宁王睁开眼，并不愿多言，只冷冷道。

　　诸葛雅茹心中委屈，却一心只想帮助史芸，并不理会王爷的责备，继续道：“皇上虽心意已决却终拗不过太后，王爷去求求太后吧。”

　　“够了。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难道不知道君无戏言这道理。圣旨已下，你还要争取什么？”宁王轻轻眯起眼睛。

　　“可是，王爷……”

　　“本王倒是想知道，你与皇上到底有何关系？”他脸上毫无表情，语气冰冷地继续道：“面见圣上是如此容易的吗？”

　　“我……”她正欲开口解释，马车却稳稳停了下来，王爷目不斜视地俯身下车，又命车夫启程将她送回府中。她黯然坐在车内，临行时却忍不住掀帘望向窗外，才知此处正是史府，心中不免掀起一阵醋意，却终于还是释怀，或许他有办法将深陷选妃事端中的史芸救出，他权倾朝野，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