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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寤寐思之 ...

  •   皇上数日不来,雅茹心中虽失望更多的却是释然,陛下是多么睿智的男子,他定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所以故意冷落。

      她斜倚在窗旁,微眯着眼睛,四月温暖的阳光洒在素白的衣衫上,也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宫里流言四起,皆言宁王军队遭遇西夏和大金联军突袭,宁王身染恶疾,又因后方补给不足,致使军心涣散,情况堪忧。

      因为令人心神不宁的消息以及浓重的思念,她竟然不知喜嬷嬷何时站在身旁,只见空旷的殿内只有嬷嬷在,她神色一变,连忙问:“是否打探到王爷的消息?”喜嬷嬷颔首自身后拿出一封信函,交至雅茹的手中。

      雅茹拿着那张信函,双手竟然微微颤抖,打开来,是俊秀的楷体字“安好保重”,她阖上信纸捧在胸前,日夜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闭起眼睛,她仿佛亲眼见到他穿着单衣在军帐里给她写信,只是为了传递他一切安好的消息。她不知道这一封密函在这宫廷里经过了怎样辗转过程才能够送达她的手中,她只知道他为了令她少担心挂记些,颇费心思。不知不觉中,双眼已经湿润。
      喜嬷嬷连忙问:“难道传闻是真的?王爷他……”

      “嬷嬷你放心。”雅茹轻拭双眼,安慰道:“王爷他一切安好。”

      话尤未落,只听殿外丫头们跪地磕头:“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段话说得极重且缓,欲提醒屋内的人,也拖延一些时间。

      雅茹连忙讲信函收好,与喜嬷嬷出门迎接太后。太后见了雅茹,一改往日的争锋相对,此次多了几分欣赏之色,笑容古怪地扶起欲跪拜行礼的雅茹。

      行至殿内,太后又命所有宫人退出等候,坐在主位上,开门见山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雅茹微怔,故作无知:“儿臣愚笨,不懂母后意思。”

      “你也不用对我隐瞒。歆儿才是哀家唯一的儿子。既然你一心维护歆儿,便与哀家志同道合。”太后目光犀利,孤注一掷地要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道出。

      “儿臣以为……”雅茹嗫嚅道。

      “以为哀家心里没有他?以为哀家果真铁石心肠?”太后虽咄咄逼人,目光却没有了往日的锋芒,多了几分柔和与无奈。

      “儿臣并无此意!”雅茹解释道。

      “你的那些个小伎俩,哀家也略知一二。若是想要以诸葛雅曦肚中之子作饵,引皇帝心绪大乱,无心朝政,以为这样哀家的歆儿便能顺势登基,你就太过幼稚了!”太后冷笑,目光凌冽,“煦安在,歆何以归!”语气中带着深深地恨意。

      雅茹渐觉浑身冰凉,素来知晓太后与皇帝的关系只是表面上的和谐,却没想到太后心念如此。虽然她心中亦有歹念,欲加害皇帝,却从来没有想过害死他。她缓和心绪,轻声道:“就算皇帝不再,太子也会继位。”

      “那病入膏肓的小子何足挂齿!哀家要他多活一天,他便能多活一天。哀家要他死,他还有生的希望吗?”太后冷言。

      雅茹心神不宁,压低了声音问:“那母后知晓曦儿所怀之子……”

      “并非煦的骨肉。”太后冷笑道,“你妹妹素来持宠而娇,没想到竟荒唐到这般模样。虽然哀家一向疼爱端王,这次,怕也只能利用他。看你的神情,是不是想问哀家如何得知的?”

      见雅茹点头,太后神色不变,冷冷道,“自太子出生以后,多年来后宫无所出,你以为是为何?”

      雅茹顿觉身心冰冷,仿佛是误入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虽鼓足勇气前行,却知道就算是走出去也是无边的地狱。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应不会料到身边的人似豺狼虎豹,将他算计在鼓掌之中。多多少少听过些梅妃失宠的缘由,当初不信,现在看来太后在他身边安插的还真不止梅妃一个。

      送走太后,雅茹回到屋内,见夕离正在往香炉里添置香料,那混合着百合、肉桂以及一些不多见的中药的焚香,是她托了关系从宫外带进来专为皇上而置。如今看着顿觉心内极度烦躁,偏偏这时丫鬟打碎了一只瓷碗,难以抑制的怒火越燃越烈,素来温和恬然的人在这熏香的影响下也难以心平气和,这也是她当初想利用这香扰乱皇上心神的原因。她深深沉了一口气,蹙着眉命大家退下去。

      丫鬟们纷纷退后,片刻后,却听到众人叩拜之声,她连忙转过头,见到皇上已经进入殿内,彼此目光碰撞时,他稍顿住脚步,四月底温暖日光照在他俊朗坚毅的脸庞上,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正要说话,却一阵猛咳,他转过脸去掩着嘴,看不清神色和表情,但是从咳嗽的声音来判断定是伤了肺腑,难受得紧。

      突然想到初次见面时,与他走在高高的红色宫墙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乌黑的长头发上,闪耀着灼灼的金光,天生的王者之风令她惊叹,他转过眼来看她,那时的翩翩公子多么的义气蓬发、气宇天成。没到十年,他怎么就成了这样?

      心中的无限悲凉,使她的泪水就要奔涌而至,所以努力压制,可是越是压制一颗心就越是疼痛,空气窒闷得仿佛无法透气,他转过脸来刚好瞧见她痛苦不堪的模样,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梨花带泪,他抿了抿唇未置一词,走上前去坐在主位上。

      “你来了。”她声音细微,为自己当初起心害他懊恼不已。

      “嗯。我……朕来看看你。”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下决定再来榭亭阁,却绝非易事,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如别人一般算计他,甚至想要谋害他。

      彼此对望,却再不说话,时间仿佛停滞,直到夕离缓步给皇帝奉上一杯雨前龙井。刚退到雅茹身边,雅茹便小声吩咐:“将那香炉拿走。”

      “为何要拿走,朕觉得你这里香气宜人,正是因此留恋于此。”皇上自嘲地扬起唇角,笑的很是邪魅。

      雅茹遣下正左右为难的夕离,空旷的屋子内只有皇上与她二人,她恭敬地说:“陛下咳嗽,室内应通风,不宜焚熏香。”

      “几时你开始关心朕了?”皇上神色不变,“若是你关心朕,那就搬来垂拱殿居住,也好与朕朝夕共处。”

      雅茹知道皇上一心要将她激怒,好逼她承认起心加害之事,所以只是垂首立在一旁,并不言语。

      “今日天气不错,陪朕到御花园走走。”皇上突然走到她身边,执着她的手朝屋外走去,她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待到清醒时,正欲挣扎,但他握着她的手指冰凉,冷到她的心里,又令她不忍心撇下他,于是跟着他的步伐朝阳光明媚的园子里去。

      皇上阔步走在身前,将她带到湖中央的八角亭里坐下,春天的荷尚未舒展开碧绿的叶子,湖面上肥硕的锦鲤来回游动,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皇帝依旧不发一语,只凝视着远处。即便是雅茹进宫时日不久却早已觉得自己是受困于笼里的鸟雀,心情极为抑郁,何况是常年生长在深宫中帝皇。雅茹不自觉轻叹了口气。

      “为何而烦恼?”皇上轻声问。雅茹自察失态,连忙浅笑摇头。

      彼此又沉默了片刻,皇上突然问:“若是当初朕纳你为妃,你我能否诚挚相待?”说罢,又无奈地勾起唇角,一丝丝的悲凉浸透了雅茹的心。

      雅茹不愿回答更加不敢作答,可皇上一直目不转睛望着她,仿佛期待着一个不切实际的答案,她咬了咬嘴唇,垂首道:“一开始皇上将我看作棋子,以牵制宁王,我虽不甘作皇上的棋子,可却从不敢有什么妄想。”

      “朕只想知道,若是你成了朕的妃子,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算计朕,巴不得朕死!”皇上心情激动,引致一阵猛咳。

      “奴才不敢!宫中娘娘们侍奉陛下没有不尽心的,皇上千万别这样想。”她猜想是否是熏香起了作用,将他心智扰乱,令他情绪变化如此快,于是连忙站起身来,观察他神态的变化。

      可是突然他亦抬起眼来深深地凝视他,从前温和的目光突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慑人的两束冷光,她到底不经世事,满面通红,跪在地上。

      “朕怎么也料不到你也想要朕死!”皇上冷冷道。雅茹并不言语,只垂首跪在皇帝身边,任凭处置。

      “若是一心想要朕死,为何不想尽办法将朕留在你的寝宫中。”皇帝伸手遏住她的下颚,轻蔑地笑。

      “那檀香本无毒,只会扰乱你的心神。”见到皇帝痛苦的表情,不知为何,雅茹突然想要解释,其实有没有毒又有何所谓,她也算是起心想要加害于他。

      可是皇帝片刻不语后,亲自扶她起身,待她抬起头来瞧见的已是一副神态自若的俊颜,皇上说:“这深宫、朝堂里四处给朕布满了陷阱,若是你起心要朕性命,朕也不会怪你!”

      皇上这一番话说得随意,却令她愧疚难当,她起这样的心本该是万死不辞其咎,未曾想到皇帝轻易恕了她死罪,而且还说出这番话,语气和缓,却一字一句深深地刺入她的心底里,她突然说:
      “将整个太医局换了吧。”皇上扬起眉期待她继续说,可是她却戛然而止,再不愿多说一字。

      这时候,却听到一阵窸窣地脚步声,靠近了又骤然停止。皇帝慵懒地揉揉眉心,问:“蔡铭,何事如此慌张?”

      蔡铭跌跌撞撞奔至亭中,哽咽道:“启禀陛下,曦贵妃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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