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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生死之别 ...

  •   雅茹在銮舆中晕厥时温热的鲜血顺着双腿往下淌很快便染红了明黄色的织锦团垫,玷污御用之物本是死罪,却未曾料想再次醒来,却已身处文德殿内寝,黄花梨门围子架子床上明黄色的幔帐生生的晃人双眼,她将目光移开,方见圣上坐于几案旁打盹。因为连日不见天光,雅茹双眼模糊,只看见皇上虽明显较往日清瘦,却并无大病的模样,料想定是中了昕儿的计谋。

      正懊恼之际,皇上睡眠很浅,正好被她发出的细微声响惊醒,见她怯怯地正欲起身,连忙迎上来,坐在榻旁,扶住她瘦弱的双肩:“总算是醒了。快来人……传李延年。”蔡铭领了令出去,皇上温和地撩起她因病中汗水润湿的发丝,满目含情。

      雅茹身子往里缩,肩膀也从皇帝的手中抽离出来,刻意保持距离,淡淡地道:“奴才冒犯了,请圣上责罚,奴才此番进宫只为圣躬违和,既然如今证实这是莫须有的,奴才也该谢罪离宫。”一语言罢,正准备起身,却觉小腹一阵剧痛,又令她不得挪动,内心正担忧不止时,见蔡铭领着李延年忙不迭地进来,远远的蔡铭就带着哭腔道:“娘娘莫动啊,刚刚小产的人是经不起这般闹腾的。”

      孩子没了吗?孩子怎么这样就没了呢?她冷漠地凝视着战战兢兢地李延年,他可是名震华夏的在世华佗,怎么会救不了她腹中的胎儿,此时,李延年上前来为她把脉,不免回望了她一眼,她全看在眼里,那目光中包含着愧疚和自责,证实了她心中的揣测,如同被推入深渊,她的世界开始万劫不复,看不见眼前的情境,也听不到皇帝在耳旁轻声地呼喊,只知道梦寐以求的孩子没了,她日夜期盼着为王爷孕育的小生命刚刚才来就离开了,怪只怪她的一意孤行,怪只怪她认不清当前的局势,分不出谁是亲人谁是敌人,这一切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都给本宫让开,本宫要见圣上……”殿外想起女子的怒骂声,不待太监前来通报,皇上冷冷对蔡铭道:“让她回宫去,朕不愿见任何人。”

      “可是皇上,曦贵妃发誓不见到皇上是不会进食的,如今已有三日,昨日娘娘已经晕倒在御花园里,奴才恐怕……”蔡铭深知皇帝对曦贵妃的恩宠,生怕他事后因此事怪罪下来。

      “朕说了不见!”皇上言语神情间莫不烦躁,蔡铭支支吾吾,却不敢再求情,亲自去打发曦贵妃离开。

      “世人言君情薄如纸真是没错!”雅茹神情淡漠,冷不丁蹦出这样一句话。
      皇上深深地凝视着她,全然没有料想到平素恭敬有加的人儿会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却戏谑道:

      “此话怎讲?”

      “皇上昔日宠爱曦贵妃冷落六宫美人,举国皆知,未曾料到这不过数月,就可罔顾其生死!”雅茹将目光移向窗外,芍药和牡丹开着硕大的桃红色花朵,她的心却如同被人置入冰窖一般。

      “朕的确如你所说一般朝秦暮楚,后宫佳丽数百人朕今日喜欢的明日或许就在冷宫之内。可是对你的,朕的心意却从未变过!”他微启双唇说得那样郑重其事,仿佛要将自己的整颗心掏给她看,可是她经历这过去种种,早就不是当初单纯善良的女子,她再也不会被他的美言所诱惑,她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王爷,对皇上不过是一时的怜悯,她在心底无数次地告诫自己,方才能冷冷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奴才惶恐。”雅茹冷漠说道,“只是想要知道皇上如何能说服昕儿,枉奴才当初只将她看做是心腹。万万不曾料到,皇上还有后招!”

      “其实昕儿对你也是情深意重的。若不是大辽国太子耶律浚谋图篡位,耶律洪基不顾其百般申辩,将之囚禁起来,贬为庶人,昕儿怕是不会受命于朕的。”皇帝负手而立。

      “于是圣上答应她若是成功离间奴才与宁王,便助她前去大辽。眼前,怕是已经出了城,一路向北。”雅茹黯然,皇上转身道:“可是朕不知你当时怀有身孕,才酿此大祸。”

      雅茹抑制住翻涌而至的心酸和泪水,装作若无其事:“皇上若是将奴才看作是牵制王爷的棋子,那就大错特错了,而今世人皆知,宁王最宠爱的是唐太师嫡女婉心,奴才对他而言不过是政治的联姻,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皇上冷笑几声,侧坐于床榻旁,伸出右手挟制住她的下巴,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仍然裹挟他欺骗朕。宁王的兵已经逼到了德胜门,意欲何为?他对你故意冷漠以使你避开权利斗争的风暴中心,这些小伎俩朕也经常用在更为宠爱的后妃身上。可以预计到,不出三日,宁王定会为你撤兵,如果朕将你小产的消息公布,定会离间宁王与唐太师,若是这两股势力解散,这场仗朕就胜了大半!”

      “无耻!”雅茹啐道,“你别妄想了,若是我死了,宁王便无后顾之忧。”

      “若是你死了?哈哈!你以为朕会将这消息散布出去!这偌大的皇宫到处是密不透风的墙。”皇上表情阴冷,一字一句说,仿佛极不情愿听到她提到“死”字,“若是你乖乖的,待朕大功告成,定会论功行赏,到时你想要锦衣玉食安稳无忧的生活,朕自然会答应你!”

      “我不要锦衣玉食也不敢妄想安稳无忧,只求皇上放我出宫,只愿与自己的夫君同生共死!”诸葛雅茹带着哭腔铿锵有力地说完此话。皇上冷冷的目光中仿佛带着无数支冷箭,刺向她已经毫无知觉的身躯:“若是朕不愿意呢?朕就要看着他死,看着你活,看着你们阴阳两隔。来人啊!李延年,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要她昏睡三日!若是三日内清醒过来,朕诛你九族!”皇上怒不可遏,挥了挥衣袂离开!

      这万人之上的男子是当朝天子,从前虽然桀骜冷漠,但是对待她却从来都是温和怜爱的,不曾想到也会有这样一日,他的目光中带着嗜血的光芒,仿佛要将她扼死在怀中,不曾想到为了权利斗争,兄弟手足也在没有了情义可言。所以她没有声泪俱下的哀求李延年,她知道忠心耿耿如他一定对圣上的话惟命是从,用药的分寸掌握也只会令她生不如死。她闭上眼睛,首次对命运的无情捉弄无计可施,回忆里,是在北国的军帐,将军手中从南方运来的碧螺春飘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她站在他身后,盯着他乌黑的青丝和手臂上因常年征战留下的伤疤,俊逸的侧脸好像是雕刻大师精雕细琢的成果。这些,就要都只能在梦中显现吗?宫里的这场夺位之争,她也有着大逆不道的想法,希望醒来后见到眼前的铮铮男子是自己的夫君,可是连她自己也知道机会有多么渺茫,宁王对她的爱,她怎能不自知,每一次他揽过她的头让其枕在自己手臂上,他刚毅的脸上露出的微笑那么那么温和;每一次她不守规矩开罪朝臣或者别人都视为他心之所爱的唐婉心,他也只是颔首不语,莫不说谴责她两句,就算是稍严厉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过,他对她的宠爱那么那么深!他一定会为了就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这些她能够预计到,多么希望如今他能够为大局着想,将她的身死置之度外,只为了前途放手一搏!

      浑浑噩噩的梦里面,她的泪水肆意流淌,仿佛是断了线的雨滴,颗颗都掷地有声地的掉落。直到睡了好久,蓦地嗅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她的唇方微微翘起,想不到一连串的噩梦里尽然还夹杂着美好至此的片段,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闻那人在耳边低唤:“茹儿……茹儿……”

      仿若是归巢的幼雏,欣喜若狂,一颗心稳稳落地,用了浑身的力气,才气力微弱地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恰巧见到他那刚毅俊美的脸上展露出欣慰的笑容,清亮的美眸里漾着淡淡地一层氤氲令人心疼,她坐起身来,极其疲惫地喃喃:“王爷,孩子没了……”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话未说完,眼泪已不住地往外涌。

      宁王坐在床边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揉在怀里,低声安慰:“没关系。孩子没了还会有,最重要的是我能再见到你。都是我错,不求你能原谅我。”他的声音表情虽一如既往地不露喜悲,可是说出这段话时那低沉的语气却载满了悔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痛恨不已。

      她埋首在他的胸膛上,冰冷的身体因为他的热度而渐渐温暖起来,她轻轻地勾起唇角,心里想:前尘往事如风消散,如今只要他安然回到自己身边不就是上天给予的最高恩赐。她从来都不是个需索无度之人,只轻轻地笑,而这笑容却在那人踏入殿内后戛然而止。

      “老八。你既然已经领命带兵攻打西夏。朕自然会为你好好照顾昭怀王妃,你还有甚么顾虑的呢!”那趾高气扬的声音如鬼魅般环绕在身旁,雅茹局促地抬眼望着宁王,似在问你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攻入了皇城吗?宁王一脸平淡,看懂了她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起身对皇上行礼:“臣既然领了皇命自会即刻起兵。只是,此去经年,求皇上容臣再与雅茹交代几句。”

      雅茹转眼瞧见皇帝微微一笑转身昂首阔步离开,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带着一国之君特有的威严骄傲步履轻快,而眼前这位从来桀骜不驯甚至未将君主放在眼里的王侯,从不曾这样恭敬地称呼他的兄长,从未这样语露无奈乖乖听从其起兵攻夏的命令,要知道这皇朝的兵权可从来都掌握在他的鼓掌之中。

      “为何退兵?”雅茹迫切地问,“几年来你忍辱负重广结朝中权臣难道不是为了今日?”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明白。”宁王避重就轻,淡淡笑着,“这些时日你跟着我受尽了委屈,真是难为了你。”

      “跟着将军,小茹从未受苦,小茹愿意一直跟随着将军,侍奉左右。”她悲伤地呢喃出这一句,正是当日他策马送她回家她在马背上哀求的言辞,悲伤到难以自抑,禁不住落下眼泪。

      他神色黯然,伸手抚上她的眼眉,轻轻地为她擦干眼泪,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窝处:“小茹,你可知道,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在那风雪漫天飞扬的北方,我的心里就只有你。这些年为了与皇帝抗衡,我亏欠了很多人,这颗心也愈来愈无情,做了太多不情愿的事,直到那日你离府入宫,我才明白原来我要的不是千秋万岁,不是朗朗乾坤,我只要与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点愿望,如今已算奢侈。”

      “不奢侈,不奢侈!”她连忙捂住他的嘴,迫切地说:“王爷骁勇,十六岁起带兵战无不胜,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皇上一心要扣押我以要挟王爷,我也不会任其摆布,终会有法子逃出皇宫的。届时就算是跋山涉水我亦会来找寻王爷,我们归隐山林,从此隐姓埋名,你道可好?”

      “好。”宁王宠溺地捧着她的脸,微微一笑,继而警告道,“你给我好好待在这宫里面等着,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到时候我来接你出宫,总比你独闯乱世来得妥当。”

      她一时哑然,因为从他微蹙双眉的复杂神情里,她看出了一向骄傲自信的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她也能够猜测到皇帝心狠手辣为了保住龙椅对敌人一定是处之而后快的。她却并不在言语,只想要送他一程,却被守在殿外的侍卫拦下,他横眉一怒,那侍卫又胆战心惊地收回抵在雅茹胸口的长矛柄。他将她拉至胸前,温柔地望着她,仿佛一世也看不够,也不管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他埋头肆掠地吮吸着她的唇,仿佛要将她揉到心里面……

      自别后,忆相逢,从此魂梦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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