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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千里迢迢 ...

  •   太和宫中的宴会,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大夏、吐蕃等国派遣的使者统统携着臣子侍卫们前来,唯独大宋的宁王一身淡雅的素服只身而来,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耶律特里躲在珠帘后,偷偷向大殿内觑视,那样如雕刻一般的容貌,眉头舒展,神情亦是一如初见时的从容淡定。

      也许正因如此,父皇开始刁难,要他选一件兵器与大辽国最为杰出的皇子耶律俊对打,他执一把剑身形轻盈如飞应是中原华山的“白云出岫”,这一把普通的剑在他的手上仿佛有了生命,出神入化般的走法,令她看得入迷,甚至忘了为太子哥哥捏一把汗,可太子哥哥也不弱,五岁习武,在本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勇士,双方一时难分高下。

      看他们一招一式扣人心弦,她早忘记了母后那句“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戒言,毫无知觉间已经立在大殿边,父母以及使者们因集中全部的注意力观战,丝毫未察觉到她已经站在众多宫女之前。她只乖乖站在原处,满目含情地观望着这位异域而来的男子,仿佛是上天十五年来唯一的恩赐,时光匆忙的脚步亦是因他的突然来临而短暂的停伫,她温暖的笑容凝在脸上,暗自下定了决心,此生非他不嫁。

      然而,冰尖般的剑端刺破凝结的时空,她忘记了本来背对着她的太子哥哥会突然闪身躲避,目光只在飞快刺来的剑尖上聚焦,仍傻傻站在原地,恍惚间听到母后的惊呼之声,可是却无法转头也挪不开脚步,圆目微抬时与他略显惊诧的目光碰撞,见他一张俊颜显露几分担忧之色,她的嘴角突如其来勾起一抹笑,邪魅如妖精,不由倒退一步,身体往后倾,就要跌倒。不出所料地,他微一怔忪,飞快收回剑来,稳住身体的重心,然后跨步上前,一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稳稳扶住。她轻笑嫣然,深深凝视着他,却见此时,太子哥哥手持长矛眼看就要刺进他的后背,她正要推开他,又见太子哥哥却蓦地收住矛。宁王站直身体,平静地道:“太子殿下果真好武艺,本王甘拜下风。”

      哪里是甘拜下风,哪里是太子哥哥赢了,分明是趁人不备,分明是胜之不武。

      正忿忿不平之际,却见太子哥哥扔了长矛,面朝父皇跪下,神情凝重地道:“儿臣乘其不备,实在胜之不武,请父皇发落。”

      父皇坐在龙椅上,神情由喜到忧,最后只无奈摆了摆手,太子哥哥退回座位上。父皇却又逮着她不放,微有怒色道:“特里,你为何在这里?大殿之内哪里由得你小女子抛头露面。”她正要辩解,却又听父皇转怒为喜道:“不过你来得倒是好,有你坐在身边,父皇心中欢喜。”说罢,便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太监们呈给他的三只夜光杯里,液体澄澈透明,没有人分得清是毒是酒,他却毫不推辞,只仰头一饮而尽,虽然父皇口中连连称其胆识勇气过人连他也是敬佩得很,可是从他那闪烁的眼神中特里明白,父皇恨他,恨他的勇猛无畏,恨他的果敢带兵入神,他们是今生不可变更的敌人,即便同一席间推杯换盏,也该是恨不得将彼此粉身碎骨的吧。

      可是她不管,父皇恨他她不管,国家容不得他她不管,哪怕是今后只能随着他长途跋涉前往异国他乡她亦是不管不怕。只是,她鼓着勇气前去表明心迹,可是他却说,本王的心里早就有了人。她不懂,中原的皇家世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是怎样的女子将他的心填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另外的女子。

      连日来的不甘心,终于变成了前去寻找他的决心,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瞒天过海驾着一匹的卢逃出宫来,却再次被太子哥哥抓住,往日总是胡闹,而此次她无比凝重地望着他,认真地说:“我只是要去汴梁见他一面,从此彼此即使陌路,也再不后悔。”言罢,策马而去,太子哥哥不过一时,也跟了上来,她错愕地望着他,却见他的笑容温暖如阳春三月,坚定道:“宁王确是值得你如此为之的男子。自从与他相交后,倒是勾起了我去大宋瞧瞧的念头,此行大哥陪着你。”

      她微微一笑,松了马缰,双腿一蹬,与太子哥哥各骑着一匹骏马义无反顾的往南方而行。

      哪里想过此行会如此顺利,只是在人潮如梭的街道上闲逛,便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他遇见,若不是他鹤立鸡群,便是他们的确有着冥冥中的缘分,他还不承认,说他的缘分早就在遇见心中的女子之时已经用尽了,他的或许尽了,可是她的却才刚刚开始,他纵使排斥,她也要遵守上天的安排用尽力气扑向他。因为这么多的时日,她本来空洞的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她记得初次见他之时,他轻轻地微笑,当初她以为那是欣赏她的美好,后来才明白他是在嘲笑她那一识便破的谎言。

      她就是喜欢他。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顾,放着狂蜂浪蝶般的追求者不理,跋山涉水吃了多少苦头,来到这对她而言处处危险的异国他乡,只是为了这样不管不顾地追着马匹狂奔吗?她却并不觉得委屈,只仰头喊道:“宁王爷……”

      她撕心裂肺地喊,夸张的步伐和动作引得街道旁的路人纷纷侧目,与中原娴静温婉的女子截然相反。

      宁王虽风快策马而行,却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不禁侧目相望,定睛瞧见来者正是大辽国皇帝捧在掌心里的越国公主耶律特里,心中不解,勒住马来,转过头,徐徐靠近她。见她盈盈一笑,神情依然是如初见般温暖美好,仍是养在深宫中不谙世事的模样,眼中揉不进半点沙子,于是对她颔首一笑。

      跃身下马后,他还来不及问,特里便拽起他的衣袖,喜不自禁地道:“我还以为找你会很麻烦,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见到了,你倒是说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宁王上下打量着气喘呼呼的特里,微一蹙眉,打趣道:“你千里迢迢前来,只是为了来找本王?”

      “我……”特里终究害羞,粉嫩的小脸仿佛涂上一层薄薄的蜜桃色胭脂,还想要稍作辩解。

      “或许是随你父皇出使。可本王从未收到耶律皇帝来访的消息。”他仍轻笑着调侃她。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要来看看你所说的那名女子哪里比我强。你也知道,我耶律特里在大
      辽国可是抢手得很,如果输在你大宋相貌、品性普通的女子手上,我是绝不会甘心的。”特里瞪着一对圆瞳,虽微怒,甚是执着可爱。

      他无可奈何地笑着,柔和道:“公主不明白,本王喜欢她,即便她相貌普通性情恬淡无趣,本王也是喜欢。公主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我就是要见她一面嘛。如果本公主认定她是不值得被你如此深爱的,我就要想方设法跟她抢,即便是争抢不过,我也要横在你们中间。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特里骄纵的公主脾气上来,无人可以控制。宁王纵使觉得她这一席话甚是好笑,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幸得耶律俊疾步追了上来,本要责备特里的鲁莽不懂事,却瞧见站在她身侧威武挺拔的男子正是他们此行前来寻找的宁王,神色稍霁,入乡随俗地与其行拱手之礼。

      他二人在辽国时碍于利益有别,虽未曾展露过半分对彼此的敬佩之意,却早已是英雄相惜,暗暗将彼此视为挚友,如今在宋国相见,耶律俊又乔装打扮成宋国人,他自是可以放下戒心,轻拍他的手臂,和蔼地说:“未曾想过会在这里相见,不知太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不过多此一问,他虽猜测到特里是为自己而来,却不能相信稳重的耶律俊太子竟然与他那骄纵的妹妹一道放下社稷前来此地,他难道不知道耶律洪基年迈,多少人对他唾手可得的皇位虎视眈眈,竟然胆敢这样轻骑而来,难道毫不担心一路上的埋伏。

      “舍妹年幼,对富庶景色怡人的江南充满了向往,成日想着前来游玩。我怕她只身而来有什么不测,便随了她一道。未曾想到会这么巧遇见王爷。”耶律俊如此说无非是想要为他那肆无忌惮的妹妹留一分薄面。他纵使向来行事极为小心谨慎,却难抵对妹妹的关爱之心,她要来,他便非得跟着。仿若极小的时候,漫天都是飞舞的鹅毛大雪,她非要去湖里捞鱼,他怕她受母后责罚,便瞒着所有宫人悄悄领着她去结冰的湖边砸了个窟窿,当她见到一条条肥硕的鲤鱼跃龙门似的往窟窿外跳,欢喜非常的模样真是可爱,他顿时便忘记了冻得通红的双脚,只憨憨的随他一同欢乐。他素来疼爱这位妹妹,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可他的这位妹妹又向来一意孤行,为他捅过多少娄子,一一填补妥当,即便深知此番来到汴梁,颇为冒险,也只是想随她一同前来。

      “街上人多嘴杂,我们还是回去王府再谈。”特里蓦地说出此话,宣兵夺主的意味引得眼前两位俊男纷纷凝视着他,宁王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终是忍俊不禁,微笑道:“公主所言极是。”

      “王爷请直呼我兄妹二人姓名。”耶律俊尴尬道,宁王知道出门在外难免想要隐蔽彼此身份,含笑点点头,耶律俊补充道:“特里,休得无礼,你我继续住在客栈便是,怎能打搅了王爷。”

      “俊兄所言见外了。如若俊兄未定落脚之处,又不嫌弃府上僻陋,我倒是诚挚的邀请俊兄与特里妹妹到府上住下,我也好安排与你二人游览江南,以尽地主之谊。”宁王说得颇为诚挚,耶律俊正觉得不便拒绝,却听特里喜鹊般的声音,叽叽喳喳,令人心里有些毛躁,无非是吵着要他不再推辞,于是瞪了特里一眼,两人并排着与宁王一道,朝府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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