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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庭院深深 ...

  •   诸葛雅茹仰躺在床单被褥凌乱不堪的榻上,双眼空洞无神,只死死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心脏仿佛被人掏空了般,早已不知恐惧,只感到冰凉的寒意将自己赤裸的身体层层包裹,似要冻成冰,却并未伸手拉过锦被覆盖身体,只呆呆地继续望着头顶。

      王爷穿戴整齐后,未曾瞅她一眼,只拉门而出,寂寞空旷的暖阁内留存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如今闻在鼻中,却勾起一阵刺骨的痛,泪水倏地自眼角滑落,滴在朱色锦缎床单上,一层层晕染开来,仿佛是怒放在云雾之中的牡丹。

      不消片刻,丫鬟们埋首进入阁内,唯唯诺诺地站在榻边,为首的丫鬟拉过锦被一角,将她满是淤青的身体遮盖住,又见她的衣服早就成了碎片,散落一地,连忙命人去王妃院子里取一套干净的衣衫来。又见诸葛雅茹满脸是泪,以为是因王爷刚才下的那道命令,便好心安慰道:“殿下,莫要太过伤心。王爷尚在气头上,如今虽将您禁在西苑,等气消了,自然是会迎您出来的。”

      西苑是嬷嬷、丫鬟们的住所,主子们是绝不会委身前往的,他如今要将她幽禁在那里,是再不愿瞧她一眼,彼此本就迷离的关系终于破碎不堪。也好,她本就喜欢清净,本就习惯了清贫安逸的日子,不愿意与人争宠。

      昕儿不知耶律兄妹底细哪敢将之带往宁王府,看过大夫后,又在客栈里与之周旋良久,直至深夜待与她同屋的特里公主沉沉入睡后才留了“后会有期”四字,匆匆自客栈后院溜走,回到宁王府,却被警觉机敏的王爷逮住,逼她说出昭怀王妃的下落,她本欲编造个堂皇的借口应付,却怕明日王妃回府后说漏了嘴,于是决定将主动权交给王妃,自己只闭口不答。

      未曾料到,为此王爷竟是焦虑难当,来回在堂中踱着步,她不是才认识王爷一时半会儿,记得他未到弱冠之年时,先皇赋他八万兵力前去抵挡西夏十万大军,宫人们窃窃私语皆认为此役凶多吉少,却见他依然从容不迫,脸上丝毫未有半分畏惧担忧之色;记得先皇驾崩后,王爷自漠北班师回朝觐见新皇,所有人皆以为他会将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当在坤宁殿里再次见到他,却依旧是一张从容淡然的脸庞,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令他掩藏得极好的心绪败露。却不曾想到,只因王妃三更后未曾回府便将他急成这样。心中虽有不忍,却不敢将王妃与皇上在树林里相见之事如实以告,只黯然埋首跪在地上。

      现在虽被王爷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里,却并不怨恨,只躺在柔软的草堆上昏昏欲睡。正在迷迷糊糊之时,却听苑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虽门缝实在太细,看不见来人,却可从那熟悉的脚步声猜到几分,便试探性地喊了句“夫人”。

      却听见那人跌撞过来,附在门上,忧虑道:“昕儿,你还好吗?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言罢,方觉可笑,如今是自身难保,怎能救她出来?

      “夫人不必担忧,昕儿是习武之人,身子并不弱。”昕儿轻笑安慰。

      诸葛雅茹鼻子一酸,却忍着泪水,由众丫鬟守着往西苑深处而行,领头的丫头告诉诸葛雅茹她可以在西苑里随处走动,却不可靠近柴房与苑门。诸葛雅茹只勾起一抹冷笑,推开那道布满灰尘的房门,这一切应都是咎由自取,她虽不怕吃苦,却一定要想尽办法将昕儿救出来,哪怕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的。

      耶律特里早晨起身后见昕儿早已离开,心中多少失落,却不知从何寻其下落,哥哥耶律俊倒是安慰得颇有道理,说昕儿姑娘悄然离去自有她的难处,不可咄咄逼人。况且此行另有目的,苦苦央求兄长瞒着父皇前来此地,全是因为想要与那人再见一面,如今就算只是幻想,心中亦是扑通乱跳,恨不得立马狂奔至他跟前。

      却不想朝思暮想的人竟然这么容易就出现在眼前,初初相见时,他倒是没能认出穿着宋服的特里,只驾在一匹黄膘策马而过,她倒是一眼认出他来,依然是凛若冰霜的神态、跨在马背上的身姿气宇昂轩。

      遥想起,许久前偷偷溜进御书房里听到萧师傅对太子哥哥讲学时神情凝重地提到大宋王朝皇八子,称其才华横溢、资质风流、仪容秀丽,却是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当时毕竟年少,只当他是父皇及哥哥们的敌人。却未曾料到,两月前竟然在辽国境内撞见他,虽是极为巧合的情况,却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每年一度的万寿节,自是八方朝贺、热闹非凡,父皇亦说要在众朝贺的皇子中为她挑选一位最为杰出的夫君,她从小娇生惯养又还年轻,哪里肯嫁往别国,纵使成日如蝇般缠绕在身旁的世家公子哥们的确令人生厌,不过如果遇不到心仪的,总不能找个过得去的便将自己嫁掉,反正这偌大的宫廷任她嚣张,何不继续陪伴着父皇母后。因与父皇顶了几句,心中大为窝火,便有恃无恐的出宫散心,可太子哥哥却受不住母后的要求,偏偏前来寻找甚至一再替父皇说话。这等晴天大好的日子,又难得出宫一趟,一心只想着游玩,哪里顾得上兄长。耶律太子见她没头没脑的玩耍,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自是颇为恼怒,一手拖过她的右手,另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将其稳稳横放在马上,正欲策马奔向皇宫。却见浩浩荡荡的人马自南方蜿蜒而来,领头的见了他竟不行礼又是宋服装扮,应是来朝贺父皇生辰的使者,便昂着头策马而行。

      特里却不依不饶任性妄为,几番哀求未果后,竟然曾他不注意,跌下马去,他顿时一惊连忙勒住马,正要跃下马去查看她的伤情,却见她如狡兔般一跃而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开。他不禁觉得这刚过了及笄之年的妹妹甚是调皮可笑,便喊道:“我可是在马上,量你轻盈如飞也跑不过我。”却见她转过头来,对他扮了个鬼脸,正要策马去追,却见她一路狂奔已至那些使者们的车轮边。

      “公子,救命啊!”特里奔至最奢华的车马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脸,苦苦哀求道。虽立马便有体魄强壮的侍卫前来拦截她,她却丝毫未有惧色,她是这大辽国最为得宠的公主,纵使她行为总是荒诞,父皇尚不曾对她有过半点愠色,这世间又有何人何事可令她畏惧呢?

      可是那人打起帘子,一张俊美英气的脸庞,神仪明秀,剑眉朗目,竟是比太子哥哥还要漂亮三分的男子,不禁令人怦然心动。正看得入迷,却听他不紧不慢道:“姑娘慌张如此到底所谓何事?”

      “小女子被穷寇所追,还望公子出手相救。若得公子救助,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双眼含泪说了此番话,内心却早已偷笑不已,这一招不知骗过了多少纯情公子哥,她很乐意看着这些衣冠楚楚却居心叵测之人为了娶到她而与太子哥哥较量,虽然最终总是被太子哥哥打得落花流水仓皇而逃,倒是不失为一件逗人一笑的乐事。

      可是眼前这位器宇不凡的公子却与常人不同,他只上下打量耶律兄妹片刻,便含笑道:“姑娘这荒郊野地危险,快随你夫君回家去吧。”说罢,只漠然放下帘子,车夫便扬起马鞭驾车而去,空留特里还怔怔留在原地,她虽不是肤如凝脂、美眸如水,却也是大辽国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从未受到过这等冷遇,只目不转睛地望着自身旁而过蜿蜒的使者队伍,嘴角勾起一抹笑,仿佛等了千年,终于盼来了良人。

      耶律俊策马而来,早已准备应付此事,却未料到妹妹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虽知她脾气暴躁不能轻易惹恼,但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前这位嘟着小嘴的娇俏美人可是大辽国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掌上明珠,从没有人敢对她无礼,这人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可惜他虽偶尔会随父皇出使宋国,却从未在文武百官中见过此人,不过再过几日便是父皇宴请众国使者的时机,他倒是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何方圣神。

      而特里,一颗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大辽最英勇的将军是她的武师,大辽最擅笔墨的学者是她的文师,她的身边充斥着家财万贯的各色才子俊男,可是竟统统不是她想要得,一度她曾以为自己要求太高,直到此时此刻,她方知晓,自己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是要一个能够轻易打动她内心的男子,就仿若那人,只说了简短的一两个句子,仿佛与其促膝长谈那样久,久得早忘记了时间。

      接下来的几日,找遍了全城,却未料到竟是在父皇的寿宴上再次见到他,一切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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