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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睡前的呢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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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自杀。」若无其事的,他借我发愣时的松懈很轻易地推开了我禁锢住他的手,淡淡地说。
看着我依旧紧绷的表情,他很难得地打趣道。「而且跳楼这种死法,也太不美丽。」而下一秒钟,他便回复了平常的那个竹内穗,优秀,冷静,孤高,以及——平淡无奇。
面对他这样的转变我也收回了多余的担心配合地冷笑了下。「也省得我帮你收尸。」但话刚出口我便后悔了,因为无论站在哪个立场也都是轮不到我帮他收尸的。而转念一想,这样介意着一个无聊假设的自己才是真正可笑到极点的。竹内穗却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一言不发地在旁整理着因为刚刚两人的近距离摩擦而皱掉的衬衣。
下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最好别翘。整理完衬衣的他跃身翻过横杠时背朝着我最后丢过来一句。于是我看着那个因为逆光而蒙上一层毛茸茸的光圈渐渐在我视界消失的清瘦身影,长久地沉默了……而我眼角的余光里,那个人,正靠在校门的侧墙上用冷漠的目光审视着发生的这一切。
被风吹着的时候的确能让我清醒。就像现在站在风中的我突然明白了之前那个梦的含义,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拼命赶来做这么多愚蠢的事。原因只是,我一直也在渴望救赎。
虽然一直觉得是父母在期待我怎样怎样,但说到底都是我单方面地为自己树立着目标。而当这个我理想中的自我有一天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我却忍不住恶心了。因为,就像看到了被定义为弱者的自己,我看穿了他的害怕。
越是感兴趣越是恶心,越是恶心越想推开,所以,我对他说,你的确让人觉得——恶心。可他不知道,其实说那句话的我,也是在害怕。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痛苦让他变得像现在这样沉寂而冷漠,只知道我不能更多的去碰触。因为他的所有情绪,我都可以轻易感知。我害怕他掩藏着的巨大悲痛,会轻易震垮不堪一击的我。
可是当有一天他的脆弱真的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我面前时,我还是屈服了。梦里的我,拼命行走着的我,一直以来都渴望救赎的我,费劲全力想翻越的那堵墙,正是隔着我和他的,越不过的槛。而那巨大的黑色漩涡,便是我们共同的——沉重悲痛。
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刻意撞了一下身侧竹内穗的课桌,他只微微侧了侧头便又埋头整理起早课的笔记。果真如我所料,即使不用任何语言,我们也能轻易知晓对方所想传达的。
——喂,我来上课了。
——知道了。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因为尴尬着如今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下课后的我并没有如往常般飞快地收拾完书包赶向蓝痕。而他的利落却丝毫未减,很快便收拾好准备离开。
正当我觉得是时候开始收拾而站起身时,已经走出一段的他突然转身把一本本子甩向了我,而我也很潇洒地接住了。也是凭着这股默契,让我在接到手的同时就知道这是早课的笔记。
在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之后,他回转身迈开步子背对着我朝我轻轻挥了挥手。
说实话,我真的很惊讶。不是因为他突然这样的关心,而是我发现,他竟然开始试着渐渐正视我。
果不其然,刚跨出校门的我,便被那个人示意走向侧道。
「等很久了么?」我明知故问只是想稍微给她一点难堪,毕竟被人偷窥这种事换了谁都不会给得出好脸色。
她很巧妙地转了转话题。「我倒是觉得你与我的哥哥打得火热这个场景比较有冲击力呢。」本来应该是玩笑的话语,从坂本凌口里说出却变得极度冰冷,甚至带了些仇恨的意味。
「应该是你误会了。」在知道了坂本凌和竹内穗之间的事之后,我觉得更没有必要去刺激坂本凌本身就已经扭曲了的认知观,所以我也同样冷冷地答道。
「希望是吧。」刻意顿了顿,她才继续,「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你应该和我一样,都觉得他很恶心吧,尽管那天你似乎像在救他。」
在她明显的试探口吻里,我却沉默了。说恶心,不,明明是因为对自己的恶心。说不恶心,也不,明明就对着他说出了你让我恶心这样的话。本来也许能轻易回答的问题,却因为这仅仅两天的变故而让我彻底犹豫了。
「连承认自己对他恶心的勇气都没有了么?还是我亲爱的哥哥已经把你迷倒了?」她轻轻笑起来,又是那种我最讨厌的邪媚笑容。
「不管怎样,」她扫了我更加冰冷的脸一眼,「今天晚上8点K.L酒吧,如果你想得到答案的话,就过来好了。」说完便转身意欲离开。
「你喜欢他吧。」虽然知道这样的话出现在这里很不妥当,但是我还是问出了口。
她闻言转过了身,轻佻地笑起来。
「又不是恶俗的泡沫剧,恨着哥哥的妹妹其实是因为深爱着哥哥。事实只是恰巧我最讨厌的那一型以竹内穗为代表而已。若真要说恋爱对象的话,我倒是觉得你比较适合。和我一样冷,一样自尊心过剩,一样咄咄逼人。要不我们就趁机遂了我们父母的愿,早日完婚好了。」她说完,便在我的冰冷瞪视中扬长而去。
于是我和坂本凌的第二次单独对话,便在我们同样冰冷与含义深刻的相互刺探中草草结束了。
8点,很棘手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只有一小时的时间去处理完我完全没有丝毫准备的所有意外状况。而当我冷静地思考着该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探明坂本凌叫我前来的真正目的时,我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K.L的门口。
不愧是地处京都的繁华街段,即使位于偏巷,从外头看酒吧里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不管怎样,选在这样一个人员纷杂的见面地点,就算是弋夜也应该不会肆意乱来的。
正当我整了整上衣准备踏进酒吧时我的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晕眩。
——被人偷袭了。这是我从几欲呕吐的晕眩中勉强恢复理智做出的第一判断。而现在的我,正被大概三五个人粗暴地拖往临近的小巷。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而不管对方是谁,都是极其聪明的。如果在酒吧门口当众闹事无疑会引来酒吧的安保人员而暴露了身份,但如果派手下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猛击我的后锥非但能让我短时间晕眩而被轻易制住更能让人以为我只是因为醉酒而忍不住想呕吐。这时再派另外几个手下佯装我的同伴把「醉酒无力」的我架住离开,便可光明正大地实施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遭到偷袭,而且如果说原因是帮派纷争个人报复什么的,也很没说服力。首先帮派间最忌背地寻仇,所以要么对方不是帮内人士,要么就是对方寻的根本是私仇。既是私仇,便不可能动用那么多人大费周章地把我「请」到这里才动手,毕竟尽管策划周密但万一有个差池在K.L那种声色场所门前出个乱子也不是件容易摆平的事。
所以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的目的绝对不是想教训我一顿那么简单。至于那个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我想十有八九就是……
我的一系列冷静思考伴随着肚子上被踹的强烈痛楚而中断,我抬起眼,狠狠地瞪视那个正用阴冷目光注视着我的颀长男人。因为被迫保持着蜷曲着腿双手被反扣背部抵在墙壁上的姿势,使力变得极其困难。
只是他们小看了我宫崎涑的实力,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可以束缚住我岂不是太天真了!难道他们真的以为,蓝痕的执掌人是随便谁都可以当得上的么?!虽然我承认我很想知道他们精心策划的下一步,但是并不表示我甘愿被他们威胁羞辱而乖乖地不反抗——!!!
于是下一刻我猛地直起被禁锢的身体,在身旁两个混混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便闪到侧边一个利索的回旋踢踹向了他们毫无防备的□□。在他们嗷嗷大叫的同时,我飞速地抄起其中一个混混掉落的木棍斜攻向冲上来的另外几个混混。
打斗结束在一分钟里,我的确把时间掐得很准。我看着倒在地上叫成一片的那几个混混,冷冷地笑了。可是下一秒钟,我却笑不出来了。
那个人……不在里面……
等我突然感觉到被人从背后抱住而暴怒地回头时,针尖冰冷的独特质感带着皮肤被穿通的尖锐疼痛狠狠刺进了我的侧颈。于是我回头的动作僵在了半途……
最后残留的意识里,那个人轻轻噬咬着我的耳廓,催眠般地小声呢喃——睡吧~希望你能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