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重叠的记忆 ...
-
眼皮好重,费了好大的力我才勉强睁开自己疲倦的双眼。因为仍旧处于刚醒的迷蒙状态,我一时间并没有立刻判断出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理位置。直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钻入我的鼻子里,我才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得救了。而当我想到我们这个词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病床床侧的我刚刚还枕着的白色床褥。看来,他醒得比我早。
揉了揉依旧酸胀的眼睛,我站起身轻轻搬开了椅子。坐了一夜,身上的骨头都僵硬起来了,看来也是时候活动一下筋骨了。我残酷地冷笑着扫视了一下我身处的病房,但在视线接触到立在窗前的那抹身影时我躁怒的目光很自然地暗淡了下去……
如果说以前看到的竹内穗的背影带给我的感觉是悲痛的话,那么这一刻,我从他的身上读到的却是漫无边际的寂寞与……哀伤。
窗帘半拉着。因为天还未亮透的缘故,只有些微细弱的日光透过厚厚的白色粗布撒进昏暗的病房。而竹内穗恰好站在光与影交叠的那狭窄过渡里,留给我一片单薄的背脊。又是那种感觉……觉得下一秒钟……这个人……便会永远从我眼前消失……但是……这一次……绝对不可以!
我静静地走向他,在走近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用右臂从背后紧紧环住了他——这一次,绝对不可以……让你再有机会把我推开——!
而我突然的动作却让他浮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正当他失神地准备回头时我不着痕迹地把我空出的左手覆在了他依旧迷茫的双眼上阻止了他的动作。看他没有反抗的迹象,我才又小心翼翼地把头枕在他纤细的脖颈处,淡淡地开口。
「忘记吧……」也许说这句话是为了安慰他,也许,我只是为了说服我自己。
是的,让我们忘记吧。不管是那些过去的伤痛还是无法避免的不幸,都统统忘记吧。只要这样站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就好,即使只能卑微地互相舔舐着伤口求得救赎,但至少这样我们可以不必再独自承担着苦痛在绝望的回忆中继续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手心处突然传来的冰凉触感把我从悲伤中拉回了现实——
那一刻我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滴冰凉的液体正顺着我的掌纹一点一点地扩散,蔓延,再一点一点地溶入我冰冷的血液,最后猛地倒灌进我脆弱的心脏。
——不可能忘记的。
我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
我醒过来的时候头仍旧有些发胀,支撑着从床上坐起的同时我被袭的颈部也疼得让我不禁龇牙。
摸了一下被刺的侧颈,新鲜的血迹沾上我的指尖。那么,看来我被带到这里并不久,血液都没来得及凝固的话,对方所用的安眠药剂的量并不是很大。我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不用担心我的生命安全了,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致我于死地大可直接加过量的药让我一针毙命,也省得再支出预订旅馆这笔开销。
不过同时证明的是,对我下手的那个男人也真的挺狠。本来只要插到毛细血管便能起到让我昏睡效用的针管被硬生生插入了颈静脉,这也是直到现在我的颈部仍血流不止的原因。尽管只是这样一个看似无意的插针位置的偏歧,但在我看来这更多的是带着威胁意味的挑衅。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底细,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对医理绝对不是一般的精通。无论是插针的方式,还是插针的部位,似乎都是预先就已经设计好的。只要针尖有些微地偏移,以他狠绝的插针方式都可以直接戳破我的动脉让我失血过多而死。而他似乎事先就知道我略通医理,下针的时候并没有因为担心我会由于挣扎而死在他针下有过丝毫犹豫。
因此完全可以这样说,他的整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的。而在我的映像中我并没有招惹过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轻易制住我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准脉络精确下针的狠角色。甩了甩头,我抛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这帮人大费周章地到底想干什么。而这时我突然回忆起在我晕过去的前一刻那个男人贴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睡吧~希望你能做个好梦。这句话到底包含着什么意思呢?
竭力思考着的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被人换过了。
暗蓝色的衬衣配上略微收腰的设计,缀以白色蕾丝缠绕出的繁复图案于左胸,正好与下身的黑色收身长裤相配,给人一种华贵而颓废的感觉。甚至连配饰也做得极为精美,金属质感的复古腰链被随意地扣在衬衣下摆处,将我腰部的线条衬托得更为分明。的确,相比于我的锁骨,我纤细的腰部明显更有诱惑力,而这套衣服的设计者显然深知这一点。相应的,他故意将衬衫的扣子做成和腰链相配的复古金属扣环并在最顶端处的两粒扣子间穿上细细的金属链从领口处垂下。这样非但能很好地控制领口的大小,更让我的锁骨因露出些微而显得更加魅惑煽情。当然,对于衣服的腰部处理更是细致到让人惊叹。普通的衬衣都是直身到底,而这条却明显是为我着身设计的,略微的收腰非但极好地贴合了我的腰身,更因为与腰链的完美契合而散发出性感的意味。
我挑了挑眉,为了让我勾起不知道哪个谁的□□,对方可真是煞费苦心了。而当我终于理清思路扫视周身而发现正目不转睛地在床的另外一侧注视着我的那个人时,我想,我大概是笑不出来了。虽然目光依旧是没有焦点没错,可是竹内穗现在迷蒙的眼神显然染上了另外一种色彩。是的,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燃烧着的浓烈情欲。原来,这就是那个人口中所谓的——好梦。
干裂的嘴唇,迷离的表情,泛红的双颊,果然,是被人下药了。没有道理。他没有道理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道理被人下了药同时出现在这里。但很显然对方似乎颇为期待我与他大干一场,因为从竹内穗的衣服上来看也是精心准备过的。
不同于我的繁复设计,竹内穗的衣服用的是很干净的白色。只是刻意没扣的纽扣让侧卧的他很自然地展现出他漂亮的锁骨,又因为布料质地柔软的缘故只要他轻微有些动作衣服便会顺着他细嫩的皮肤下滑而露出肩部。这件衣服穿在本来就生得极为清秀的竹内穗身上的确催生出一种让人忍不住跨越禁忌的诱惑。
只是,既然那么希望我和竹内穗做,为什么不直接在帮我注射安眠药剂的时候一并下药呢,这样也省得为了让我们互挑□□而费心设计。而且让竹内穗挑起我的欲望的确没错,可是对于已经丧失心智的竹内穗来说,任何人都是可以的吧,所以为我特意设计身上这套价格不菲的衣服就显得很多此一举。所以,很明显,对方是希望我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和竹内穗干那种事,并且更变态的是,他似乎希望我们能把这种事干得很美丽。可是紧接着疑惑又来了,为什么他要刻意让我保持清醒呢,如果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变态x观赏欲只要我们做他就会觉得兴奋吧。而且为什么对象偏偏是我和竹内穗两个人,就算我们两个人同样相貌出众但也不至于被人同时盯上扔到一张床上,这个几率也未免太小了。再者,竹内穗虽然沉默寡言,但警惕性并不低,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人下药而毫无察觉。所以,下药的人必定是竹内穗身边的人或者至少是熟悉的人。想到这里,坂本凌今天下午的冰冷话语突然闪现在我脑海中——如果你想得到答案的话,就过来好了。我笑了笑。果真,来的人不是只有我而已。
最后牵回我思绪的是身体瞬间感觉到的酥麻。等我突然意识到我在陷入思考时忽略了在一旁的竹内穗时,他柔软的舌尖已经抵上了我的侧颈。原本温柔的舔舐在下一瞬间便转为颇有目的地吸吮,而我的大脑在这样强烈的感官刺激下霎时一片空白。虽然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可以发生的,可是我却居然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于是我就只能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呆楞着任他噬咬,直到他终于心满意足,缓缓地抬起深埋在我脖颈中的头。
保持着跪坐在我双腿之间的姿势,让我一眼就可以看清楚竹内穗抬起头后的脸部表情以及那块掩盖着伤痕的胶布。他原本干裂的嘴唇因为沾上了鲜血变得红艳而妖异,而眼中的火焰却似乎越燃越盛。我居然忘记了,我的侧颈还在流血。而在被他舔咬的同时,我似乎也沉迷于此所以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不行,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忍不住的。似乎看出了我的挣扎,竹内穗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唇上沾有的血迹然后邪魅地对我笑起来。他……居然在诱惑我。
再一次的失神又让我把毫无防备的侧颈暴露在他面前。他趁机绕至我身后,在纤细的手臂环绕住我的腰身之后,他几乎把整个身体贴上来与我的背部紧紧契合,过分靠近的距离让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胸前传递至我后背的热度。而他灼热的气息带着温柔的噬咬又一次喷吐在我脆弱的侧颈上。因为受伤的缘故,那一块皮肤变得极为敏感,而他似乎看准了这一点反复啃咬,使得本身就已经动摇的我渐渐濒临失控。他从颈项间微微侧头看向脸色越变越差的我狡黠地一笑,下一刻便轻柔地含住了我的耳垂。似乎觉得这样的挑逗还不够完美,他顺势抬起环在我腰间的手开始从上至下一粒一粒解开我的扣子,而他冰冷的手指偶尔滑过我的皮肤所带来的奇妙触感也让我禁不住颤栗。不行,真的不行了。
「不行!」在他的手即将越界前的最后一瞬,我夺回理智快速地反身将背后的他狠狠压在了我的身下,双手则撑在他身体两侧凌空俯视着他。不行的,这样下去就遂了那个女人的愿了,绝对……不行!完全无视我的怒气,他竟然仰起上半身抱住了我的脖子,然后在我完全没弄清楚状况的同时,封住了我的唇……
那个吻是深沉而缠绵的,甚至带着绝望的意味。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竹内穗是清醒着的。
但是……这不可能——!我使劲推开了竹内穗试图再次粘上来的身体,顺带阻止了他企图撬开我的口腔而不断用舌头舔吻我嘴唇的危险举动。
看来不快点结束的话是不行了。我看着被我推倒在身下仍媚笑着的竹内穗,冷冷地开口——恶心……
在我冰冷的话语中他眼里的火焰开始渐渐熄灭,虽然脸颊依旧烧红但是从他的神情来看他起码应该寻回点理智了。对,就是这样,下一刻,再把我推开,然后说你才让人恶心,说你是变态么,连男人都想上,说你给我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可是我却忘记了,作为这样的我们,彼此的共通是无论如何也再抹杀不掉的。所以,他悲伤地看向我,轻轻地说——
对不起……
门从外面被打开的时候,不出意料的,我看见了坂本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而此时的我,正胸前赤裸地抱住忍着药物催生的高热而在我怀里剧烈颤抖的竹内穗。
冷眼瞟了一下衣襟杂乱的我们,她同样冰冷地开口。「带他去医院,车子在楼下。」
我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所以我没有多加思索便抱起竹内穗冲出了门外。只是,不如坂本凌所料,我从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所以,衣冠不整的我抱着竹内穗,无视街上人们或戏谑或惊异的目光,一口气跑到了医院。在强撑着等医生为竹内穗做完检查注入安定药剂之后浑身脱力的我终于伏在他的病床床沿上昏睡了过去。
「你知道么?这个医院,我曾经来过。」竹内穗轻轻抚开我的手掌,回头对我安静地说道。不知不觉,我又分心了。定了定神,我看向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带小凌来过。」
像是思维中的哪根弦突然被拉紧然后在毫无预兆的某个瞬间猛地绷断,我的记忆在那尖锐的疼痛中被分割成零碎的片段,场景与时间的不断重叠让我以为我很有可能在这一刻被束缚在它们之间狭小的罅隙中,挣扎着直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