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大河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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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黄了，飘落了，光秃秃的树枝在呼叫的北风中使劲地吹着冬天来临的号角。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方志坚就在乡下住了两个月。每天好依德依梅在一起，谈笑说闹间痛苦似乎渐渐地变小了。依梅的开朗幽默、懂事乖巧，依德的调皮捣蛋、天真幼稚总在不自觉间撼动他的心灵，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原来，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生活的地点环境不同，心境也各不相同。
方志坚自小生长在小城，对其中生长环境的喧嚣人际关系的平淡早就有所厌烦。在乡下的日子里，他的心灵每天都处在全新的感受之中。淳朴的民风乡情，善良的父老乡亲，单纯的生活方式，以及广阔纵横的绿野，万里无云的晴空，落日的黄昏，黄昏里升起的袅袅炊烟，都牵扯着他的思绪情结，给他以无限的留恋和不舍。他投入地站在田间地头看蓝天白云下农民认真而又欢快的劳动，他忘情的沐浴在夜晚的风中专心地驻望漆黑的天幕中繁星万点，交相辉映，他的心在大自然的洗涤之下一扫往日的沉重，逐渐的清晰透明起来。
每天同依梅在一起，不绝于耳的是她朗朗的笑声，晚上，依德就调皮地和他钻在一个被窝里，唠唠叨叨滔滔不绝讲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和发生在老师同学身上的事情。日子，在惬意中一天天地流淌着。方志坚需要这样，他需要全身心地投入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让全新的感受和轻松的欢乐充实精神的失落和寂寞，挤脱压制心扉的痛楚和苦涩。在这段是死亡也是新生的时间里，他仿佛悟出了一个道理。每当一个人处在逆境中目光迷茫之时，一头扎进死胡同无可适从之时，精神受到打击陷入生命的泥潭不能自拔之时，换一种眼光，换一个角度，试着用一种完全崭新的态度去面对生活，面对人生，可喜的变化就从这时开始。
方志坚还在痛苦，就像他说的心伤是一种最严重的伤，而心伤所造成的痛苦也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痊愈的。这和他用一种积极上进的态度对待人生构不成矛盾。他之所以挣脱精神的枷锁潇洒地活在乡下，活在依梅依德的生活里，来自他对深心痛苦的正确认识和最佳处理。就依梅依德而言，也不认为方志坚会轻易的忘记魏颀桐，他们只是用两颗纯洁质朴的心，努力地使他感受到生活的充实和欢乐，以协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这天，天晴得很好。方志坚，陈依梅和陈依德他们三个一行来到村北的大河滩上。河很宽，长的望不到尽头，河水清冽。初冬温暖的太阳照着河面，碎金子似的光芒跳跃在光滑如镜的河面上。河滩宽浅而平整，向大河的两岸蔓延开去。紧接河滩的是青绿的麦苗，在河对面的光秃秃的林场的映衬下，特别绿得耀眼。
“风景这边独好，对不对？表哥。”陈依德眨巴着眼睛望着志坚，一副自我陶醉的傻样。
“是的，小德，很美，很有味道，这长长的大河，这广阔的原野，能让人心胸透明开阔，一展郁闷之气。”方志坚由衷地说。
现在，经过两个月的调理护养，方志坚的腿好多了，已扔下了一支拐杖。而且，他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头发也梳理的挺整齐，胡子刮得一干二净，表面上，他又恢复成以前那个身心健康的志坚了。
陈依梅突然开玩笑说：“表哥，你现在又找回你自己了。想当初‘为伊消得人憔悴’，今非昔比了。”
“哈哈••••••”陈依德在一边大笑着说，“表哥，你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大蜕变，现在又活过来了。姐姐说得多好！‘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是，你那时哪叫‘憔悴’啊，你差不多都等于一个死人了。表哥，你知道你那时像什么吗？”
“像什么？”方志坚问。
“像个活纸人！”依德“嗤嗤”笑着，“一个没有灵魂和思想的活纸人。你不吃饭，不说话，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魔魔怔怔，神经兮兮，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弱不禁风，胡子长长，头发长长，哇哈！表哥，你那个怪模样，可怕死了！”
方志坚耸了耸肩，一本正经地问陈依梅：“小梅，我那时真那么惨吗？我怎么觉得依德夸张了？”
陈依梅笑着说：“表哥，你那时就是这样子的，依德说的名副其实，一点不假。”
“那我现在呢？是否蜕变成一个新人了？”方志坚又问，心里隐隐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
陈依梅上上下下打量着方志坚，然后，别有深意地说：“表哥，据我现在所看到的，你温文尔雅，满面阳光，已经不是当初的旧人了，但是，是否真的脱胎换骨，我可说不准。”
“何必追根究底呢，小梅，最起码，你看到的这个表哥已不是当初那个‘活纸人’了。”方志坚的语气里分明带着一份无法轻快的沉重。
“表哥，你付出的够多了，精神的和□□的。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就该好好的生活。”陈依梅仿佛看透了方志坚的心思，她想，原来他是一直记着她的。魏颀桐，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女孩子呢？在生命的长河中，有一个男孩子如此爱她，她真的好幸运。
方志坚听依梅说这些，心说：“小梅，你根本不会了解我和颀桐之间的感情，她并没有错。”
“小梅，小德，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他们三个继续往前走。终于依德熬不住沉默，说：“表哥，现在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一个很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方志坚知道，这个小精灵鬼不知又要出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鬼点子了。
“办法好得很，就是不知道当事人同意不同意。”陈依梅故意卖个关子，眨眨眼睛。
“当事人？难道是我？”方志坚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问。
“你以为是谁呢？”依德调皮地反问。
“是你自己？”方志坚装傻地问。
“不对不对，怎么会是我呢！”陈依德连连摇头。
“反正不会是我！”方志坚瞥了一眼依梅，说。
“当然是你了！不是你还能是谁？”陈依德咧了咧嘴。
“我？你的好办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听了。”方志坚听说和他有关系，他就知道准没有好事等他。这个鬼依德，当他还不知道。
“表哥，”陈依德加重语气，正儿八经地说，“这个办法是关系到你的，而且是关系到你一生幸福的，你真不想知道？”
方志坚明白依德的意思，他不过骗他上钩罢了，所以，他就强忍住笑，满不在乎地说：
“小德，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不过，重要的是你必须要讲了。”
“你怎么知道？”陈依德脱口而出。
方志坚确实没有说错，他早就心痒难熬，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好办法，他可不想让它烂在肚子里。
陈依德搔搔头皮，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闭了一下眼睛，模仿大人的腔调说：“表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娶一位妻子，娶一位赛过魏颀桐的。她不是离开你了吗？你还留恋她干什么！我们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犯得着为一位小女人消磨斗志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堂堂男子汉，何患无妻？”他说完，还自鸣得意地吐吐舌头。
“你又瞎说了小德，这是什么办法，庸俗！”方志坚责怪道。
“我可没瞎说，表哥，”依德很不服气地争辩道，“咱这可是真正男子汉的说法。想得开，放得下，两眼直视前方，男子汉干的是大事，哪来那么多儿女情长？过去的就过去了。再说，你娶一个漂漂亮亮的妻子领回去了，和和美美气气她。”到底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孩子，依德说着就不自觉的流露出本性的天真。
方志坚又是气又是乐，笑着说他：“小德，你人不大，懂得还不少！我的真正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请问，你恋爱了几回？又失恋了几回了？不许隐瞒，从实招来！”
陈依德立刻涨红了脸，他迅速地立正站好，像一个标准的军人一样敬了一个军礼，认真地说：“报告表哥，小弟绝对清白！”
方志坚摇摇头，再摇摇头。
“不信，你问姐姐嘛！”陈依德扭头面对依梅，一脸委屈乞求的神气。
一旁的陈依梅始终在饶有兴味地听着依德那些所谓的高论，这时，见他苦兮兮求道自己的头上，故意逗他说：“小德，你在学校里的事我怎么知道？看你长得秀眉俊眼的，一定迷住不少女孩子吧？”说着，她故意装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来的表情，说，“对了，有一次我还听见你睡梦里叫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呢！叫什么‘珍珍’，也许是‘佳佳’，反正我也记不清了。”依梅说完，抿着嘴笑视着依德。
“姐姐，你污人清白！”陈依德红头涨脸地说，“看你再说！”他示威似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一副威胁的表情。
陈依梅更乐了，她有意捉弄他，拉长了声音说：“小德，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就是真的！”
陈依德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依梅，本着脸说：“姐姐，你是不是真想吃我一拳？”
他嘴里说着，并没有把拳头放出去，而是打着哈哈对方志坚说：“表哥，你别听他的，她是胡编排我。”
“我为什么不听她的？依梅说的挺有意思嘛！”方志坚满脸信以为真的表情，“好啊！小德，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不思正事，倒成了恋爱大王！”
“我明白了！是你们两个臭味相投，串通一气捉弄我。看来，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陈依德哭丧着脸，气哼哼地说。
“跳黄河干什么，黄河水浑，不如跳长江干净。”快人快语的陈依梅马上接口说。
“他当然要跳黄河了，黄河是母亲河，只有母亲才最理解自己的儿子啊！”方志坚毫无恶意地说。
“你••••••你们••••••”陈依德瞪视着方志坚和陈依梅，直眨巴眼睛。
“我••••••我们怎么了？”陈依梅说完，同方志坚一起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陈依德不依了，他大叫着说：“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看我怎么罚你们！”
“怎么罚？小德，是不是罚我们看看那个‘真真假假’啊？”陈依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表哥，先罚你！”陈依德把矛头指向方志坚，又回头对陈依梅说：“‘好男不跟女斗’，咱们走着瞧！”
“罚我什么？”方志坚问。
陈依德讲条件说：“表哥，别管我罚什么，你一定能做到吗？”
“当然，小德。”方志坚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
“太好了！太棒了！”陈依德一蹦三尺高，兴奋地说。
“坏了，”方志坚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意的毛病，心说，“一定上了这毛孩子的圈套了。”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陈依德似乎摸透了方志坚的心思，“我罚的可是好事啊。”
“行了，小德，你快说吧，我受罚！”方志坚痛快地说。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许反悔啊。来，拉钩！”
陈依德说着，伸出了一个小手指头。
“拉就拉！谁怕谁！”方志坚毫不示弱地也伸出他的一个小手指。
两个人的手指拉在了一起。
“表哥，你尽快交个女朋友吧。”陈依德恳求地说。
“你就罚我这个？”方志坚笑着问。
“你能做到吗？”
方志坚突然觉得依德真有意思，这么一会子了，他还想着他那个高妙的办法。不忍让他失望，方志坚假装应允：
“小德，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女朋友呢。”
“那还不好说！依梅姐姐就有一位同学，长得可漂亮了！她和你，很合适的，我早为你想着了。”陈依德说得很快，兴致也很高。
“人家未必看得上我。”方志坚不以为然。
“她一定会看上你的！”陈依德兴奋地满脸放光。
方志坚惊诧他如此自信：
“看上我？不见得吧？我哪里有那么大的魅力！”
“谁说没有！表哥，你又英俊又潇洒又有才干，心地好人厚道，她还巴不得呢！”陈依德好像是成竹在胸。
方志坚被依德小孩家的坦诚感动了，他说：
“小德，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好？你看我这腿，很难再站直了。”
“谁骗你嘛！表哥，你不信问姐姐好了，姐姐就这么说过的。”
陈依梅的脸刷的红了。她瞅了瞅方志坚，真诚地说：
“是的，表哥，小德说的对，你真得很好。”
其实，方志坚都怀疑他没他们说得那么好，但是，他是感动的，有人肯承认他好，最起码说明他活得并不失败，不是吗？
陈依德拉着方志坚的胳膊，缠着说：
“表哥，让姐姐去提提嘛，那女孩真得很好的。”
“恐怕我那同学已有对象了。”依梅看依德死缠着志坚，就不太高兴。
“哎呀，姐姐，有没有我们又不知道，你去问问嘛！”陈依德心急火燎地说。
依梅突然很不耐烦地说：
“别闹了！小德，回去我就去问还不行！”
“真是太好了！”依德高兴地搂着方志坚的脖子转了个圆圈，“表哥，你要是娶了姐姐那位同学啊，保证赛过魏颀桐的。”
事实上，陈依德并没有见过魏颀桐，他更不知道她的美是一般的女孩子无法比的。方志坚只是苦笑，他比谁都明白，除了魏颀桐，他心里已装不下任何女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大河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