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顾梨霜

38、人间（38）

　　小古子飞快奔出去又飞快奔回来，喘着气将一个表皮有些破旧的的本子交给我。我翻开第一页，上面简单的话语概括了我‘失宠’第一天的情况。随意翻了两三页，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我脑中。
　　玉衍他，原来一直暗地里观察着我的一点一滴。
　　“除夕那晚是谁在记录的？”
　　“是、是奴才。”小贝子俯身低头，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不禁勾起嘴角，沉声问道：“你很怕本宫？”
　　“奴、奴才不敢。”
　　“眼线！除夕那晚你不只记录了我的事情，还添加了你对我的看法，是吗？”
　　许是时间久远，他挠腮思索片刻，急的脸色涨红，额上布满汗珠，最后颤声说：“奴才，奴才不敢！奴才怎敢随意说娘娘您呢？”
　　“你是这样记录的，春熙，念给他们听。”
　　“是。年三十，昕妃娘娘遣走了不想呆在薄桦殿的宫人们，除夕那晚叫了全部自愿留下的宫人们一起吃团圆饭，还不让奴才们拘礼，那时候，我才明白皇上为什么将从小跟着您一起的□□遣了三人给昕妃娘娘。娘娘是好人，奴才们一定会牢记皇上的嘱咐，保护昕妃娘娘周全。小贝子书。”
　　春熙眼皮一抬，看了地上跪着的三人，翻了一页继续念：“小包子，就是上次给您说过的，和昕妃娘娘以前就认识的姑娘，娘娘给她改了个名字，您若知道她叫什么，一定会很高兴。昕妃娘娘给她取名叫‘念卿’，以奴才的水平都看出这名字的含义，皇上您一定也明白。这就是昕妃娘娘的心意。小古子书。”
　　“从上次您偷偷来看昕妃娘娘已经有段时日了，春熙姑娘每日都会偷偷地把煎好的的药倒掉，娘娘的身子也慢慢康复了，只是看起来有些忧郁。小才子书。”
　　“是舒妃娘娘骗了我们主子的，她骗我们主子御花园的梨花开了。要知道，主子最喜欢梨花了。宫里传说是我们主子推了舒妃才让她小产，可是凭奴才对娘娘的了解，她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皇上您千万别因为眼睛看到的就蒙蔽了自己的心，要用心去看。这样您就知道事实了。小才子书。”
　　“昕妃娘娘因为那件事脸上没了笑容……”
　　我摆手示意春熙不要往下说了，笑着朝地上三人说：“都起来吧。辛苦你们了。”
　　三人抬头见我脸色突变，都有些诧异。“娘娘，您、您不是怪我们吗？”
　　“怪你们？为什么要怪你们。你们没有做错。这，不过是玉衍在我身边的另一只方式罢了。”
　　我转身走进寝殿，执起笔，在小古子书写好一段内容下面画了一朵六瓣梨花，挨着那朵梨花，我又写了个‘惑’字。遂将本子递给小古子，“这本记录，本宫每日都要看，我要检查你们记录的是否属实。”底下三人互相看了看，皆有些啼笑皆非。

　　第二日，一向心高气傲的菀嫔也低声下气地给我送东西，“昕妃姐姐，这是家父珍藏多年的血如意。小小心意，还望姐姐笑纳。”
　　我暗笑，面上平静地说：“可是本宫要这血如意没有用啊？武答应，你送本宫什么呢？”
　　“臣、臣妾，没有东西要送昕妃娘娘。”
　　“哦？那你接连三日来我这做什么？”
　　“臣、臣妾……”她低下头不语。
　　“你们不用巴巴着讨好我，我不吃你们那一套。以后都不要来了。”冷冽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她们来讨好我不过就是为了玉衍。我为何要帮他们！
　　菀嫔许是忍我多时，咬着牙瞪我，手指紧扣血如意。
　　我莞尔一笑，淡淡地说：“菀嫔，你再用点劲，那血如意的色泽就会变的更加好看了。”听到我的话，菀嫔愈发恼怒，一把将手中的血如意朝我丢来，那一抹刺激鲜红的颜色快要贴近我的时候，我紧张的一闭眼，等待疼痛感袭来……
　　没有任何动静，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只见那本该在我脸上四分五裂的血如意还完好无缺地在小才子手上。原来小才子还会武？
　　春熙左左右右将我看了个遍，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我朝她摆摆手，转头看向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菀嫔真是好身手，扔的真准。这件事，本宫没有伤着便就算了吧。只希望菀嫔你不要在出现在本宫面前。”我站起身，仰着头看她。
　　菀嫔瞪着我不发一言，她眼里尽是恼怒、愤恨，好似巴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而我却始终用恬静淡泊的笑脸面对她。最终她败下阵来，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我缓缓敛了笑容。小才子问：“娘娘，这血如意……”
　　“哪来的还哪去。免得教人说本宫拿人钱财却倒打一耙。小古子，记录的本子呢？”
　　“在这里。”春熙接过来递给我，我慌忙翻到那一夜，只见那朵六瓣梨花旁的又多了一个字，隽秀有力、行云流水的一个字——等。
　　等？玉衍是告诉我要我耐心等待吗？
　　“娘娘，皇上说，娘娘看了这个字以后就不会再问奴才要这本日记录，是这样吗？”
　　我垂着眼帘，片刻之后，才淡淡一笑，说道：“是，以后都不会了。因为，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话音刚落，只见小古子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眉毛一挑，故作深沉问道：“不过，小古子，你也会武功吗？刚刚看小才子身手很是敏捷。”
　　“是，奴才三人都会武功。都是跟苏公公学的。”
　　“苏公公？”
　　“就是皇上身边的太监主管苏起。”
　　苏起这个人我是听过的，之前在东宫的时候见过几次却未曾放在心上。“上次你说□□，另一个人莫非就是苏起？”
　　小古子重重的点点头，一脸骄傲。
　　“那为什么人家的名字那么有讲究，你们三个的名字却俗不可耐。小才子，小菜子？小古子，小谷子？小贝子……算了，小贝子本就是食物一种。你们主子该不会就看着厨房的东西随便取的吧？”
　　只见小古子、小贝子皆嘴角抽搐，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我轻叹一声，“罢罢罢，以后千万不要找他取名字就好了。”
　　小贝子微汗，暗自嘀咕：还有机会吗？

　　那天晚上玉衍没有翻任何人的绿头牌。而隔日，菀嫔却被降位，降为贵人。这消息就像倒入滚烫油里的一晚冷水，顿时将后宫炸开了锅。
　　而昨日菀嫔试图拿血如意贿赂我不成便拿血如意伤害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宫里的人就愈发相信玉衍心里一直住着昕妃。我却有些埋怨玉衍，宫里除了冉贵妃其余十二人每日都往我这薄桦殿挤。那冉贵妃实在没有理由来巴结我，妃位比我高，肚子里又有保障，何必来讨我欢喜呢？
　　卿笑打趣道，“短短一个月，我们宫的大门门槛都被磨出一个弧度了。”
　　念卿接着说，“就是，院里的石桌石凳不打扫都很干净了。”
　　我无奈地笑着望着二人。这些日子来，玉衍对我的心思，宫里上下无不看得透彻。除了每日要跟络绎不绝的妃嫔们中间周旋，就是那些见风就是雨的奴才们。内务府不仅不再克扣薄桦殿的日用品，还专门挑好的送来；御膳房就更不用说了，每日三餐堪比过节；各府总管也不敢怠慢，每次给送东西的宫人的赏银都被退回来，还是亲自上门退还。就连春熙她们在外边儿也受着礼遇，念卿还常常埋怨老是被比她大上好几轮的公公们叫‘姑姑’就头皮发麻。
　　五月初五，端午节。
　　舒妃提议在我这薄桦殿举行一次宴会。我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可被十几双期盼渴望、巴巴地望着我的眼睛盯到全身不自在，也只好应允。
　　“诸位妹妹，这场宴会来的突然，没有什么准备，还望各位妹妹不要见怪。”我在主位上。一早上的忙碌让我此时头昏眼花，却不得不强撑着笑脸。
　　在座的面上都带着笑，不知是真是假。坐在我左手边的香嫔笑道，“无妨无妨，热闹就好了。”
　　舒妃坐在我右手边，面色平和无恙。而我的眼皮却从早上开始跳动，总觉得胸口闷闷的。这一切都暗示着，这场宴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舒妃一定在计谋着什么。
　　正想着，门口一个人影风一样地刮进来，是念卿，面带喜色，她跑到我面前俯身在我耳边耳语。随着念卿的话语，我脸上也浮上笑意。而因着念卿的动作，在座的都朝我这看来。
　　“昕妃姐姐，什么事啊，让你这么高兴？”那么多日子处下来，唯有宁贵人跟我说话如此随意。
　　我浅浅一笑，“诸位妹妹有福了。”众人的疑惑在苏起进来的那一瞬间皆解开，苏起扬着嗓子说：“皇上赐光明虾炙、白龙曜、仙人脔、小天酥；皇上赐桂花蜜枣香粽、贵妃红、巨胜奴。昕妃领旨谢恩。”
　　我起身行礼谢恩，端着餐盘的宫人们将餐点放在餐桌上，跟着苏起退了下去。
　　座上的人，有羡慕、有嫉妒，有眼红、有不屑。“这下，才真真觉得像回事儿了。诸位妹妹，不要客气。千万不能辜负皇上与本宫的心意啊。”

作者有话说

　　更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