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顾梨霜

36、人间（36）

　　接近晌午，我见这功夫香嫔也不会来，便让苑心吩咐下去传膳。端上来的饭菜，与以往不大相同。以往三个素菜一个汤，今天却是异常丰盛。凉菜、热菜、荤的、素的，甚至连甜点都有。
　　我放下筷子，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苑心，她解释道：“奴婢去御膳房取饭菜的时候觉得食盒比以往重了许多。打开食盒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条，问了那掌式太监，平常对奴婢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今天却放下身段对奴婢奉承的不得了，他说：‘哎呦，这不是苑心姑姑吗？今的饭菜可还满意？’不过，他那声姑姑着实吓到我了。”苑心捏着嗓子学着那太监说话。
　　思索了片刻，了然一笑。这宫里见风就是舵！怕是香嫔的事情传开了吧。觉得玉衍心里还是装着我的，便不敢怠慢了我。所以就想着法子讨好我。
　　苦笑一下，叹了口气。望着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光看着都让人垂涎欲滴。我却被那花哨丰富的颜色刺激到没有一点食欲。“撤了吧。”
　　“娘娘，您还没有动筷子啊？”
　　“不吃了，你们几个拿下去吃吧。”苑心深深望了我一眼，接着将一桌子的饭菜收到食盒里退下。
　　心里莫名地烦躁，仿佛有一股怒火在我心中慢慢壮大，稍不小心就要顺势而出。余光扫到门口有人进来，不耐烦地说道：“都出去，不要来烦我！”
　　“娘娘，是奴婢。奴婢只是见娘娘没有用膳，就擅自主张地做了娘娘平日最爱吃的紫薯卷，红豆饼。还有奴婢将上次剩下的梨花晒干后磨成粉做的梨花糕。娘娘，无论多难过，还是多少吃一些吧。”春熙不在乎我的态度，径直将糕点摆在桌上。
　　我看了春熙一眼，放缓口气，无奈道：“你放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支着脑袋回想过往，却愈想愈烦。看着桌上朴实无华的糕点，捏起一块梨花糕放在嘴边咬一口，梨花香便在嘴里跳跃，竟将烦恼生生压下去。吃了几块糕点，觉得有些困乏，就躺在软塌上睡了一会。
　　突然外面传来喧闹声，我附在窗边往外看，只见一群打扮地花枝招展、明艳动人的女人们，春熙、卿笑等人挡在她们面前，“各位娘娘，我们家主子在休息，不宜见客，还请各位娘娘回吧。”
　　一个着了一套袒襟湖蓝色的宫装，刺绣着着芍药花纹，袖边点缀了几排珍珠，显得华贵无比。一头乌黑的秀发簪绾成纤云髻，有条律的簪着金色的发饰。妆容精致、明丽动人。只见她风眸微眯，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不想见就不想见，还找这么牵强的理由做甚！真是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这昕妃也不过如此，姐妹们，走吧！”
　　身边众人附和。“就是就是，想我们走那么多路来，却让人白走一遭！”
　　“走吧走吧，还是香嫔的眼力健好哇，老早就看出昕妃是接近皇上的一步重要棋子...”特意留意了说这句话的女子。身穿鹅黄色拽地长裙，挽了金色披锦。挺着腰，目光斜视着说道。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句，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又窜上来！忍耐住心中的不满，下床走向门外，开开紧闭的门。念卿靠在门上，防不胜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直呼：“痛痛痛痛……”
　　“哎呀，念卿，你怎么坐地上了，地上多凉啊，快起来。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说着摆手让苑心扶起她。念卿站起身来，不高兴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扁着嘴低下头。
　　我佯装揉揉眼睛，声音慵懒：“春熙，怎么这么吵啊…”
　　“娘娘恕罪，诸位娘娘吵着要见主子，可主子正在午睡，奴婢…”
　　“原来是这样。无妨，本宫已经被某些不请自来还在别家门口大声嚷嚷的人给吵醒了。”再转身看低下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刚刚发话那几人皆收了不满的神色。
　　我心里暗笑，却一脸正色地说：“诸位妹妹，本宫刚起床，待本宫稍稍洗漱一番再来见各位妹妹。妹妹们请先到屋里坐。春熙，记得奉皇上赐的上好的毛尖。”

　　“让妹妹们见笑了，头一次见到本宫竟是那副样子。”这时，我恍然发现，原来我也习惯伪装。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妃嫔们，竟也能娴熟地称呼她们。
　　“哪里哪里，娘娘就是发髻松散，妆容不精致也美的好似神仙下凡。”说话的是一个穿粉红色拽地长裙，外罩白色通透的薄纱，没有梳规整的发髻，而是任由头发散落，只挑两三根束在脑后。即不失典雅，看起来又有些脱尘。
　　我淡淡一笑，“妹妹是？”
　　“臣妾曦贵人。”先回答的是那粉红色衣衫的女子。
　　“不知妹妹们今日怎么会一同来我这呢？”心里明白她们也是因为宫里谣传香嫔的事情，却还是佯装不知情。
　　“我们刚进宫的时候就想来见见昕妃娘娘，可是碍于昕妃娘娘一直病着不宜见客。不过就是听说昕妃娘的身子大好，才来看望的。”
　　“就是就是，不过怎么没见香嫔呢？她不是日日都这薄桦殿么？怎么一达到目的就忘记恩人了？”说话的是刚刚说我得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着湖蓝色衣衫的女子。
　　“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妖媚狐子！”接话的是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看来这二人是一伙的。
　　香嫔无论做了什么也还是我在宫里最好的朋友，被人如此一说，心中难免不满。碍于某些原因，只淡淡说：“在座的妹妹们都自报一下家门吧，要不连说话的是谁都不知道呢。”
　　“臣妾乃右丞相之女江莞。”江莞就是二人组里面的湖蓝色衣衫女子。越发觉得这些官位高的臣子们给自家女儿取名都尽选些好听高雅的字眼。而名字的主人却白白对不起那些个字。
　　嘴角微扯，似笑非笑，淡淡地说：“原来是菀嫔。”
　　那菀嫔本是趾高气昂地报出自家家门，却听到我的话之后泄了气，狠狠地瞪着我，脸色无常，手指紧扣，却不敢发作。
　　坐在她一旁的女子见氛围不对，慌忙跳出来缓解，“昕妃姐姐，臣妾宁贵人，跟菀嫔姐姐住一个宫。菀嫔姐姐的主殿会随着一年四季的转换而变化香气哦，所以叫凝香宫。”
　　“哦，还有这等稀奇的事儿？”
　　“是呢，姐姐要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看妹妹是否骗人。”宁贵人一脸正经，到叫我有些笑意。不知这宁贵人是真的天真还是后来伪装的。还未等我开口，她抬头四处看看，扁扁嘴，“昕妃姐姐的位份不是比菀嫔姐姐要高么？怎么住的还不如……”
　　“然贵人！”菀嫔厉声打断宁贵人。
　　再看在座给为都面面相觑，我却淡然一笑，“是，宁贵人说的没错，本宫这薄桦殿是不如菀嫔的凝香宫好，也不如安倾宫离皇上寝宫近，可是这里有我最喜欢的梨花。有它们在，比什么都好。”
　　“昕妃娘娘为何如此喜欢梨花？如此低贱的梨花，有什么好的。”非常不屑的声音，而说话正是刚刚很是不满香嫔昨晚侍寝的、说香嫔是妖媚狐子的那个衣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
　　“本宫如果没有猜错，你就是这次位份最低的武答应吧！区区一个答应可以和本宫如此说话吗？”冷冽的声音，在殿内回旋。
　　“你……”她‘你’了半天，却没有后话。也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甩帕子偏头不看我。
　　“春熙，给我掌嘴。”我端起茶盏，微微抿一口。春熙走近武答应，她嘴里虽然厉声反抗：“你，你敢！我可是主子，你不过一个丫头，敢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慌乱无章地眼神却泄露了她害怕的心思。
　　“春熙，打！”春熙听到我的命令，扬手就甩到武答应的脸上，那武答应难以置信地望了春熙一眼，又望了一眼我，觉得不是玩笑，慌忙使眼色给邻座的宁贵人，宁贵人眉头紧皱，却不着痕迹地摇摇头。接着就是单一的‘啪啪啪’声。那武答应虽被打的两颊通红，眼神却一直射向我。
　　“春熙，别打了，要不你的手该痛了。”话音刚落，只觉得有束凌厉的眼神朝我射来。嘴角微扯，柔声道：“不要再瞪本宫了，本宫都要被你看出一个洞来了。”
　　宁贵人被我一逗，‘扑哧’一声笑出来，被菀嫔瞪一眼后收了笑容。
　　“武答应，做为一个答应，就安安分分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先在脑子里转一圈再考虑要不要说出来。知道一个词是祸从口出么？不知道也无妨，本宫也教给你了。好了，本宫你们要见也都见了，都且回吧，我也好继续午睡。”
　　众人起身行礼，武答应捂着脸，微微一欠身，转身就要走，我声音再起，“武答应，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要给本宫行大礼的。”
　　那背对着我的背影顿了一顿，双拳紧握，却还是转过身来，双膝着地，两手拱合，俯头到手，行了非常标准的大礼。我微微一笑，“这就对了。”语毕，笑呵呵地往内室走去。不再看身后是何种情形。

作者有话说

　　昨天偷懒，今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