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云起时

39、第 39 章

　　以后的数日里，由于凌云仅仅以一片树叶，便击毙了几十丈外率军骂阵的将领，苍狼国的大军一时倒也不再有任何举动了，也是紧闭大营。扶危城有了难得的几日安静，凌霜华便和凤绯樱提议出城去草原上跑马。凤绯樱笑了笑，亲自带她去挑选马匹。凌霜华兴奋地来到马场，一眼便看到一匹红鬃骏马，但见那马身高腿长、膘肥毛亮，精气神态俱佳，平日里必然是精心饲养的。最特别的是红马的四个蹄子都为乌色，如果快跑起来必然有如踩了四朵乌云一般好看。她惊喜地上前，轻轻抚摸着那马长长的鬃毛，那马也亲昵地蹭着她，马蹄轻踏了两下。凤绯樱笑道：“霜儿，这‘飞光’轻易可是不让人碰的，它倒是很喜欢你的样子呢。”凌霜华闻言，欣喜地笑了，开心地又抚了那马一下，将它解了开来。凤绯樱也解开了一匹毛色雪白的马来，那马也是神骏非凡的样子。凤绯樱笑说这马叫“踏雪”，和“飞光”俱是万里挑一的良驹。

　　一时凌云和楚天遥，凤飞扬也过来了，也各自挑了一匹马。五人出的城来，凤绯樱和凌霜华两人便开始在草原上纵马疾驰起来，这一红一白两匹骏马果然不愧是万里挑一的良驹，端的奔腾如飞，几是四蹄腾空，疾如闪电。凌霜华从来没能这样纵马疾驰过，一路皆是她银铃般的笑声。凌云等三人的马匹却没有这般的神骏，遥遥落后了一段距离。两人疾驰许久，眼前出现一个大湖，湖的北端便是曼陀山的主峰太华峰。太华峰从山腰起全是皑皑白雪，山腰以下却生满苍翠树木。湖边几株野梅，满树的花蕾，已经绽开了数朵，遥遥的便有一缕寒香拂来，似有若无，却分外的好闻。

　　凤绯樱和凌霜华尚未到得湖边时，远远便看到一大群少年少女正在那里游戏。凌霜华驻马绕有兴致地看了起来。一位少年坐在草地上吹着长长的芦笙，这是用六根竹子做成的乐器，吹出来的声音雄浑粗旷，热情洋溢。一位少女倚着一株梅树，弹奏古瓢琴，琴如瓢形，乐声柔和悦耳。十几位少女则每人都在丢一种五色斑斓的布制的彩球，几十位少年专注地看着那些球，待它们将落时，便疾步上前接住，再丢回去。如果没有接到的话，少女们就会一阵哄笑，让那失手的少年唱歌或者跳舞。

　　听着那清脆的欢笑声，悦耳的音乐声，看着那蓝天下飞舞着的彩色布球，凌霜华心动不已，轻声说：“凤姐姐，我们也过去玩吧？”
　　凤绯樱笑了笑，说：“他们玩的这个丢包的游戏，可是有讲究的哦。”
　　凌霜华好奇，问道：“不就是游戏吗？接那个球不是很困难吧？”
　　凤绯樱笑道：“这个游戏嘛，可是蒙罗族的一个风俗。蒙罗族人四处放牧游猎，平日里相聚的日子不多，隔一段时间，天气好的话，蒙罗族没有结亲的男孩儿和女孩儿就会约定在这达里湖边游戏。女孩儿们会带上自己缝制的彩包，丢出去让男孩儿捡。开始的时候是没有目的的大家互丢互玩，最后可是会固定下来只丢给一个人的，那个男孩儿就是女孩儿心仪的人了。当然如果那男孩儿几次都没有接住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女孩儿也不会再丢给他。”
　　凌霜华恍然道：“这样啊，那这个游戏倒有点像小妹在书上看过的，那些千金小姐丢绣球招亲呢。不过还是这个比较有趣。凤姐姐，那就等大哥哥他们过来后，我们再一起去玩这个丢包的游戏好了。”
　　凤绯樱闻言怔了一下，看着凌霜华慧黠的笑颜，稍一思索，不由俏脸儿通红，嗔道：“霜儿！”
　　凌霜华大笑，却压低声音狡黠地说：“凤姐姐不想丢一个彩包给大哥哥吗？”她银铃般的大笑声引得那边的少年少女们尽皆看了过来，一眼见到红色骏马上这位白衣如雪，笑靥如花的少女，均是呆住了，一时竟没了声音。凤绯樱看着那些少年们的神色，大笑道：“霜儿，你现在去丢彩包的话，争抢的人会打破头哦。”说着，连忙策马疾驰而去！
　　凌霜华怔了一怔，顿时俏脸通红，嗔道：“凤姐姐！”策马急追了过去！湖边的少年少女们又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继续兴致勃勃玩起他们的游戏。多年以后，当日的少年少女们围着炉子，给孙儿孙女们讲述少年时的那次丢包游戏，还是会很神往地提到那位惊鸿一瞥，白衣如雪，风华绝代的少女。

　　凌霜华追上凤绯樱，好一阵不依不饶后，两位少女都下了马，随意地坐了下来。当时晴空万里无云，旭阳高照，温暖的阳光之下，是大片的青草平原，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与天相接，草地上有洁白的羊群在奔跑吃草。凌霜华一时看得呆了，说：“这里真美呢，凤姐姐，明天我们还出来跑马好不好？”
　　凤绯樱笑了笑，说：“没有战事的话，霜儿你要玩多少天都行。”
　　凌霜华怔了一怔，忽然就不语了。几日前，她曾经因为好奇和凌云，楚天遥一起去校场看凤督抚训练行军布阵。那次凤督抚摆的是六出阵法，凌霜华看了一会，忽然想起当日见水悠然演练同一个阵法时，曾经将它稍微做了一些变化，而水悠然做过变化后自己破阵难度陡然便上升了许多。努力回忆许久后，凌霜华将水悠然当日做的变化绘出，详细讲解给了凤督抚。凤督抚闻言眼前一亮，照着她说的变化重新训练了起来，阵容果然隐隐便添了几分更为逼人的气势！凤督抚大喜过望，笑着说看不出凌姑娘居然也娴于演兵，开玩笑说要是苍狼国再来骂阵的话，就让她去带兵对敌，这一役后定可以让她成为灵羲国第一位得以封侯的女将军。凌霜华当时便正容说她绝不会动手去杀任何一个人，即使那人是敌国的士兵。凤督抚只得哭笑不得地叹息说凌姑娘也太慈悲了一点。
　　回到督抚府后，凤绯樱，凤飞扬听得父亲含笑说起凌霜华的慈悲时，都微微笑了起来。真在战场上，哪里容的这份慈悲？这几日扶危城是难得的安静，真到战事爆发了，不知道那丫头还会不会坚持自己绝不杀一人的信念？
　　凤绯樱看着凌霜华思索的神情，笑了笑 ，也不再说话。凌云等三人已经找了过来，五人说笑着谈起了别的话题。

　　又数日过去，苍狼国大军闭营了近二十日后，居然又改变了诱敌出战的策略，先行出动了六万的人马，准备强行攻城！闻得战报，凤督抚立刻率兵迎战。
　　城墙上，将士们凝立如山，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准备对付用云梯攀爬而上的敌兵。城墙下，敌兵的大军有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而凤督抚素日严苛训练下的精兵摆开的阵势纵横捭阖，变幻莫测，陷入阵中的敌兵尽皆如水入沙滩，湮灭无迹！
　　每一位将士都焕发出比往日更多十倍的英勇！三军整肃临出发时，那位校场上曾惊鸿一瞥的白衣少女，忽然飞掠到了他们面前，对着屹立如山的队伍微微一笑，清雅如莲，她手中的宝剑澄澈如水，众将士都铭记住了她的话：“保卫扶危城也是我的职责，我将和诸位一起出战！”看到那柄宝剑的凤督抚顿时呆了，甲胄在身没有拜下，便行了最庄重的军礼：“见过无忧公主殿下！”三军尽皆僵立！凌霜华微笑拒绝了凤督抚让她指挥三军的提议，正色说自己只是知道一些行军布阵的方法，真正带兵对敌却是毫无经验的，但是她会和大哥哥他们一起对敌！
　　凌云和楚天遥，凌霜华长剑所到之处，如汤沃雪，所向披靡！
　　这一战，恰似坍塌了天地玄黄，漫天风沙，血肉横飞，兵戈遍地，惨呼不断！
　　这时，数声笛音响起，声裂金石，响遏行云！尖锐、森冷、惨厉，似夜枭啼泣，如幽冥鬼哭！战场上本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们竟是势成疯狂，刀枪挥舞之下毫无掌法，只是不顾一切砍杀着周围的敌手！凤督抚也几乎约束不住将士们布阵应敌了！城墙上的人们隔的较远，受的影响不大，但也有少数目光呆滞了起来！
　　凌霜华顿时脸色一变，这笛音竟能扰乱人的心魂，激发出人心里最大的戾气！她略一思索，飞掠而起，却是返回扶危城的方向！苍狼国大营里同时飞掠出了数百道黑影，快如闪电，片刻便到的凌云和楚天遥身侧！这数百人却是苍狼国国君礼聘来的武林高手，那日闻报扶危城有一位能飞叶摘花，伤人立死的高人，宇文星钧也派出了延聘的所有高手。一时凌云和楚天遥也应对维艰起来，凌云还好，只是稍稍吃力一些罢了，楚天遥却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却见白影一闪，正是凌霜华去而复返！她立到楚天遥身侧，轩辕剑荡起一圈清光！她的功力本就已经是惊世骇俗，更何况有着上古第一名剑！剑风所到之处，顿时有几十人倒了下去！周围的苍狼国高手一时竟是怔立不动，由着身侧的人刀兵刺来！一片血色迷离！凌霜华急急地对楚天遥说了声：“遥哥哥珍重！”便掠向了城墙！
　　城墙上，蓦然一缕琴音响起，琴声无限悠扬，象从天际飘落。瞬间，似乎有春风拂过，三千树桃花次第盛开，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天地一片温柔清雅。厮杀的人们皆都为之一顿！那凄厉的笛音带来的戾气已经被消除了大半！血战了近一个时辰的人们本来也已经乏了，被那笛音一逼，更是差不多精疲力竭，只是凭着本能在砍杀！现在琴音柔和地拂过每人的耳边，竟有人开始收起了刀兵，伫立聆听了起来！
　　楚天遥在琴音响起时，却突然变了脸色，宝剑扬起，逼退了周围本来也已经没什么斗志的敌手，他飞掠到了凌霜华身边，急急地说：“霜儿，不要弹了！”凌霜华微笑，纤手却不停，依然轻拢着琴弦，看着城下说：“遥哥哥，你想看着他们全部血战而死吗？那可是我军的近两万将士啊。”楚天遥一呆，的确，在那笛音的激励下，两方的人马都已经控制不住了心神，最后势必全部力战而亡！这苍狼国的统帅果然够狠绝，竟是硬生生拼着这六万人马不要！看来他们也出动了国中所有的精英，那几百高手，这几十吹笛者都不是等闲之辈！今日他们对扶危城竟是势在必夺的！他只得无奈而担忧地看着妹妹，说：“霜儿，量力而为。”
　　凌霜华微笑点首。琴音继续婉转响着，清清楚楚传到战场上几万将士每个人的耳边，每一人心中竟都是一片温柔和平，低眉敛目，安静地聆听那一曲天籁。凌云也飞掠到了城墙。场中唯一在动的只有那几十分散各处吹笛的黑衣人，他们在琴音响起时，已开始面色发白，此刻也用尽了平生功力！笛音稍稍高昂了一会，而琴音只是稍稍一顿，却更加的柔和流畅！半柱香时间过去，那几十黑衣人竟全部口喷鲜血，倒了下去！这几十黑衣人是苍狼国“幻音教”的所有精英，他们这一倒下，苍狼国“幻音教”就此一蹶不振，那一门摄魂的笛音绝学也成了绝响。
　　一曲终了，苍狼国的将领声音平和地说了声：“回营。”率了同样神情平和的余下近三万将士，收拾了下战场，慢慢返回大营。而凤督抚心中也再无一点杀意，同时也带了血战余下的一万多将士，迅速收拾过战场，返回了城内，关闭了城门。
　　一场破城危机，就此化解！
　　楚天遥一直担忧地站在凌霜华身边，见她停了抚琴，忙一把扶住了她，急急问道：“霜儿，你没事吧？”
　　凌霜华无力地唤了声：“遥哥哥。”便晕绝在他的怀里，嘴角有一缕血丝溢了出来！楚天遥惊的肝胆俱裂，凄声唤道：“霜儿！”急急抱她飞掠向督抚府！凌云也是面色煞白，忙也跟了回去！
　　城墙上的人们都呆住了！许多年以后，回忆起当年的那一战时，他们的脑中心头竟没有一丝血雨腥风的惨烈，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一个白衣如雪，风华绝代，静静抚琴的身影。
　　督抚府中，楚天遥给妹妹诊过脉后，面色惨白，听得旁边凌云焦急的询问，却也镇静了下来，对一边也是忧心如焚的凌云说：“大哥，霜儿前一段时间施展‘凌空虚度’轻功时已经大伤了元气，这一曲‘指间风华’更是极耗真气的，竟引发了心疾。此处药物不足，事不宜迟，我们现就带霜儿回碧落医谷。”
　　凌云闻言，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忙不迭应了，便要带凌霜华起身。
　　得知消息匆匆赶了回来的凤督抚忙说：“凌姑娘这样的情况，凌少侠和楚少侠总不能用轻功带她回去吧，老夫让人备上最快捷的车马送凌姑娘。”
　　凌云只应了一声，凤督抚忙令人去备马套车，楚天遥又吩咐取来数十种急救的药材。只是片刻，车马药材均已备好，拉车的竟是“飞光”和“踏雪”这两匹良驹，凤督抚又派了这几日伺候凌霜华的薇儿一起跟去。当下楚天遥也不多话，抱妹妹上了车，即刻便让车夫驾车疾驰而去！
　　凌云足尖一点，掠到了车上，想了一想，忙又掠回，看着仍是怔忡着的凤督抚说：“凤伯父，过几日柳弟他们三人来找霜儿时，你让他们直接去碧落医谷。”凤督抚一愣，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却也忙应了一声。凌云也不多话，足尖一点,便掠到了车上，转眼那车已经疾驰的只剩了一个黑影!
　　怔立目送那车远去许久的凤督抚才想了起来，凌姑娘可是无忧公主殿下，那么那位“柳弟”想来该是布衣丞相，公主殿下的准驸马柳轻寒。而自己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该是用八百里快报，将公主殿下在扶危城出事的消息，呈给当今圣上！想到要呈这样一个奏折给万岁爷，饶是身经百战的凤督抚，也不由自主一个寒噤！他定了下神，镇静地对身侧神情震惊而哀戚的诸将领们说：“公主殿下都能舍命来保卫扶危城，诸位大人这几日就再辛苦一些，水大元帅的逐云骑不日就到。”
　　袁蛟坚毅地说：“这个不劳大人吩咐，我们一定会拼死护住扶危城！”诸将领大多都没有说话，但眼中悲愤而坚定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