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过 (清宫)》步凝烟

9、紫儿

　　好容易过了些安生日子，转了两个盛夏，便是康熙四十四年的秋天。
　　一年多的日子，胤真胤祥他们都放了外差，康熙还真把儿子当劳力使，新活接旧活。因姐姐一直病着，常被派去开解。所以碰面不多，偶尔见到也不过点头擦肩，宫外的小玩意到是不断自有人递了手中。大多时候陪在康熙身边说说笑话逗逗乐，日子无比悠闲，竟心宽体盘了起来。

　　一日，我正依床看书，胤祥却蹦了出来。经年不见，那个温柔的小男孩竟有些男人的果断眉宇间凝了些英气。那个在假山下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和我逛街怕弄丢我总站我后面，下棋总是玩三局让我赢两局方法笨拙的能让我看出来的小男孩终究是要长大的呀。我看着他，心下惆怅。

　　他却兴致很好说是帮我请了假，要带我去马场。我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非常肯定异常坚决的告诉他我不想学骑马。他又笑了，阳光撒在脸上像香甜的奶油蛋糕，他说：“你放心吧，我找了匹很温顺的马，一定摔不到你。”谁叫我嗜甜呢，竟被这幻象给迷惑住了，迷迷瞪瞪得就跟着胤祥到了马场，觉得能放心才怪，我去黄河森林公园的时候骑过马，就颠了那么几下我都快散架了，那可是皮老的皮都皱了的破马，可他给我找的是一个矮矮的小马驹。“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不知道？！”我抗议。胤祥也不辩驳，只是很耐心告诉我怎么踩着蹬子上马，我几乎是半抱着马的身子爬到马鞍的。胤祥牵着马带我走了几圈，因马不高而且的确像胤祥说得那样挺乖，我竟想自己试试。胤祥有些犹豫，显然他怕摔着我。我小手一挥说：“没事，我跌了的话也不怨你！”他哭笑不得的说：“刚才不是还很害怕么？”“所以才要在我短暂的不害怕的时候自己练习下呀。”我理不直气也壮的说。胤祥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自己也牵了马随在身边，怕马把我闪了下来。我自己试骑了两步，感觉还不错，便夹了马腹催马前行，许是我第一次夹马腹力度掌握的不好，马竟像受了惊般撒腿就奔了出去。那个瞬间太突然，一时间我都忘了该怎么勒住缰绳，只是下意识的抱住马的脖颈，可是失控的马跑得更快了，只听着胤祥在后面喊着貌似是怎么搞停这个马，可是马太快声音穿到我耳边的时候已经成了碎片，我心里刚暗叹生死由天，却感觉一个人跳了过来把我从受惊的马上抱起一起跌落到地，“哎哟！”多亏这马长得不高，要不真有我受的，我爬起来看给我做了人肉垫的胤祥，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满面地尘土，一幅小花脸的模样。见我笑，本来一脸担忧的他嘴唇也呈现出了好看的弧度。正笑着，却看有两个牵着马从远处走了过来。

　　十四阿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刚在我的眼球里清晰的时候，我就开始暗叫不好。他的好哥哥们来质问完我，我正想去认个错划清界限的时候他就被皇上放了江南的差事，中间也送了些帛衣饰物来人却始终没有遇着，这竟是我打了他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春光无限好，但遇找碴人。我还真是命苦，生怕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好胤祥在身边，我正琢磨这么开溜呢，却瞥见了他身边那个穿着红色戎装的女子。瞬时安心了许多，情场得意不会有什么不绅士的举动了吧，果然就是个孩子，马上就有了新欢，这样也好省得我再给他做思想工作。马上转念寻思怎么取笑他的情事，却听那女子叫了一声：“祥哥哥！”再仔细一看，柳叶眉，细长的眼，淡淡的唇，那张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受惠于她。迟钝如我也知道福身：“十四阿哥吉祥！十三格格吉祥！”那女子笑着说：“你就是容玥吧，我刚才还听阿玛说我们长得像，谁知道就在这里碰上了。不过，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胤祥还坐在地上，正准备拉他，却见他自己站了起来，自己拍了拍袍子笑着问：“紫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报个信儿？”十四阿哥却在旁边插话说：“紫儿今天才进宫，找你找不到问皇阿玛才知道你来了马场，非也要来……”一副对宠爱的妹妹很无奈的表情。忽然想起康熙说过十四阿哥最疼紫儿，可紫儿极喜欢胤祥，心下一笑，这个可怜的万年配角。“可是你们刚才是唱的哪出呀？”十四阿哥问我。“哦，过两天秋狩，提前教容玥骑马，省得她到时候闹笑话。”胤祥答道。“十三哥倒是细心呀！”十四阴阳怪气地说。“祥哥哥本来就比你细心！”十三格格立马维护胤祥，他们兄妹的感情真的很融洽，我在旁边浅浅的笑了。却听胤祥有些惊讶的声音：“紫儿，你都是快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来马场呢？！”这时我才注意到，在这个和沈凫年龄相差不多的女孩的戎衣里微微凸起的小腹。女孩咯咯笑着，有着得意的看着旁边的胤祯说：“你看吧，我就说祥哥哥比你细心。”胤祯不服气地说：“你要是没有告诉我我也能看出来。”

　　看来我才是万年配角，得赶快退场，让三位主子自个儿唱戏，正思寻着，十三格格已经跳下马来，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小却是凝白细长透出清冷的骨色，手上寒气很重，我碰触尤怜不由握了起来。她笑笑说：“容玥听祯哥哥说你比我还小，就别格格格格的叫了，叫我姐姐吧。”有没有搞错，我有个当皇妃的姐姐，再有个当格格的姐姐，哪跟哪儿？！可是人家是主子，又是康熙的心尖尖，她的面子总不好驳的，索性大方的说：“好呀，紫儿姐姐。”心里想，她来了也不错，据说她比较搞得定老十四，我大树底下好乘凉，嘴角不由一裂。谁成想那么背这么个表情就被十四阴森森的看去了，血管一阵抽筋，得意忘形了吧！那点小心思到底被他瞅去了几分，管他呢，先撞钟好了！

　　我被紫儿这么一拉，追着教我骑马的十三和笑得一脸诡异的十四就自觉靠后站了。心里很得意，就差伸出两个指头“耶！”了。紫儿拉着我还不往向后面的两个哥哥招手，大意说我们先回去换衣服，后头见。

　　紫儿非拉着我一起换洗，非说见我面善觉得亲切。可不是，和她长得几分肖像，恶妇在她眼里也面善了。真真看出是个受宠的格格了，人还没从桶里出来呢，康熙已经派人来叫了，还特特的吩咐孕妇不用穿花盆底了，这个康熙平时对她的三千佳丽估么都没有这么体贴吧。紫儿的孩子不过三四个月，穿了外衣基本看不出什么动静的，也不知道那个十三怎么一眼瞅出来的，第一眼瞅的还是那么引人联想的位置，挺温柔的一小孩儿，眼睛怎么这么不地道？！不对呀，人家是兄妹，脑子一转觉得冤枉十三了，脸上马上挂出歉意。

　　“容玥妹妹……”眼前这位主子也不知道叫我多久了，我才反过神来，睁大眼睛。“到了。”她指指前面，马上到书房门口了。我这个当差的的确不怎么样，还得让主子提醒，她到是不介意，笑笑。

　　李德全看到了忙过来行礼，嘴里极恭敬讨好：“十三格格您可来了，皇上刚才还念叨您了，说不用通传，直接进就行。”我私下揣摩，敢情康熙要享天伦，我跟着凑什么热闹？这就准备推了，没想到紫儿又拉住我的手，说：“反正皇阿玛也知道刚才我去马场了，咱们遇上最正常的。”也是，里面总得有个端茶倒水的不是，想想我还有这么个活计，忙不推辞就跟了进去。
　　“紫儿来了，来让阿玛看看胖了还是瘦了？”连“皇”字都省了，可见心里是真的亲近，一向知道康熙疼儿子，只是疼得方式是管教甚严，弄得儿子对他基本都是即敬又怕，不是很有人缘。这个紫格格却不是，向前加紧了几步，规矩都没有做就去揽了站起来迎她的康熙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当然是胖了，肚子大了嘛。
　　”
　　“额附对你好么？” 看来这个年代老公的态度直接影响女人的生活质量，连最尊公的格格都不例外。

　　紫儿似乎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要不是我离得近，我都不敢置信，康熙的眼里竟划过愧意，使劲眨了眨眼。幸亏人家父女情深，否则看我想看到戏一样的表情说不好就触怒龙颜了，阿弥陀佛！

　　“你身体不好，在京城把孩子生了，再回去吧。阿玛这里有最好的太医，让他们照顾你，阿玛才放心，恩？”康熙俨然一副哄孩子的口气但口气里又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紫儿竟眨眼想了想说：“阿玛，今年你不是要秋狩了么，紫儿好久都没跟阿玛一起打猎了，带上紫儿吧。”娇语连连。我不禁黯然，平常人家的孩子对父亲撒娇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康熙犹豫了一下，显然是顾及紫儿的身体，还没开口，紫儿就自己打起保票来说：“我刚才去看‘胖敦儿’了，他太可怜了，我不在也没人带它溜溜，我肯定会小心的，路上都坐马车上，还不行么？”可能看紫儿说的挺可怜，可能康熙也不想短暂的相聚这么快就结束，竟用手点了紫儿的鼻子仔细得说：“回来先想着你那匹马，从马场回来才来见阿玛。”顿了顿又说：“那让你十三哥多照顾你着点。”紫儿的脸上透着孩子得逞的笑，狠狠地点了点头。看那架势我也插不上嘴，人家正主来了，我这个替补该怎么下场呢？正想着，却听紫格格说：“阿玛，这些日子我能和容玥一起么，我见她觉得亲呢。”康熙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我这个第三者立一旁，乐呵呵地说：“好呀，让容玥整天陪我这个老头子也怪闷，你们年级差不多，一处玩也好。”康熙不会怀疑我撺掇她女儿来要人的吧，脑子里正鸣着警钟呢，却发现康熙还是用那种慈祥的目光看着我，鼻子一酸低了头。管他给与的关怀是不是掺水呢，哪怕有一分真心我也认了。放定心思便坦然看去，她们父女都善意地看着我，我甚至有种错觉若是这是幸福的画面，在那个瞬间我也进了去，感受到了里面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却是我渴望了二十多年的爱。

　　他们父女还有别的事情要谈，我就很识相的告退了出来。心里还是盘桓着淡淡的伤感，回到自己的蜗居，仔细打量一下，四四方方一间房，七七八八箱里放，矮椅方桌门前摆，深处一张床。这里不是我的家，可是我的家又在何处呢？

　　过来的这段时日，最想念的自然是妈妈，无数次想过她会认为我死了么，她要多伤心呢？她的身体还好么？陆叔叔能把她照顾好么？反反复复的想，想得多了却不敢想深了，怕心里绝望，不再存活下去的心思。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就像你从前劝我的那样：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颦儿，你在想什么呢？”十三不知道什么冒了出来，大步走了过来，结结实实把我拥在怀里，刚才在马场上我就有感觉，他比以前成熟了好多，温柔中多了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当时我就琢磨这和他又长个了有关么？虽然在现代，小拥抱一下无关痛痒，可我现在呆的可是动不动就猪笼填井贞节牌坊的封建时代呀，动不动就被他和十四抱来抱去的，老虎不发威都当我是病猫了！

　　我用力把他推开，他有些错愕的看着我，眼里有犹疑有不安有不知所措，心知推重了，嘴里蹦出来了却是：“一年大二年小的，不能再这么拉拉扯扯了。”说完就后悔了，我怎么把红楼里面的对白给说了呢。没的让这位爷生出别的什么奇思怪想。果然，十三眼神一敛认真的看着我，竟说：“颦儿，我说过，我总是在这里等着你的。只要你愿意，我就去求阿玛……”
　　果然误会了，郁闷，和古人沟通就这么难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信息不对称”？我忙摆了摆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好问：“你来干什么？”这时到是他语塞了，很显然是有目的而来的，可是他似乎不愿意说，仿佛也不是掉脑袋的事情，我也就没有追问，心里想十三这点最好，不刨根究底。德妃那两个儿子这点就不行，不过人家胤真属于洞察人心型，巧的是什么事都让他刚好碰上了，前后联系一下我嘴里再漏点他就能搞清楚七七八八，十四就不行了，他要弄个事绝对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让我着实头疼，看来“隐私权”需要好好推广一下。

　　见我没有问，胤祥顺势转了话题说：“秋狩四哥会带梅香。”居然不带四嫂，看来梅香还是很得宠的，我不由一笑，却听胤祥说：“四哥说你可能会想见的，只是没想到紫儿也回来了。”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话透着怪异，可是我这人没什么慧根，天生一个懒字，只要不危及生命就不多作考虑，笑笑说：“恐怕年氏得给梅香使绊了。”“你放心，四哥治家严禁，断不会叫梅香吃亏的。”仔细想想也是，梅香不也说了么，胤真极公平，八成这里缺了别处就补上了，我跟着操的什么心？随口就问胤祥，要是你也能做的这么公正公平么。听这话，那孩子竟然腾的红了脸，不由笑了，再成熟也还是个孩子呀，不和他四哥似的深沉的和个鬼一般应了我随手写的那句，害我噩梦好几天。我精神不济的样子，闲扯了几句就赶他走，他没有执拗只是给我留了个什么化瘀膏，怕我从马上掉下来摔了筋骨，瞧着他红了半边的脸，我竟然想冲上去亲一口。可是，到底是什么话让他最后都没有说出来呢？

　　紫儿陪着康熙用了膳才懒懒的回来，脸上红扑扑的，她是孕妇肯定没喝酒，这是明显补大了的样子，看她绯红的娇容，我都生出些怜香惜玉的情怀来，就扶了她坐下。没成想，刚坐定便喋喋不休的讲起家宴上的人，我边吩咐人给她打水边听她绘声绘色得演讲，抿了抿嘴。听来听去，发现九阿哥和十八阿哥没到场，十八阿哥一向身体不好年龄又小不到场也就罢了，九阿哥……九阿哥一向阴郁的面孔从我面前一闪，虽好奇也不感兴趣，索性没问。

　　脸上的红褪了褪，紫儿竟把周围的人屏退，说什么要同榻而眠。自打大学毕业以后，打死我都不睡窄床了，从此养成睡觉四敞八扬的习惯，要是一个不老实把这个孕妇踢下了床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忙对这个建议表示感激并老老实实的拒绝。紫儿没有坚持只是说，那她躺里面我躺在外面想这样说说话。我心下明白，她折腾一天身体有些累，脑子却没累，便不推辞。

　　灭了灯，我们两个人就这么手拉手地躺在了床上。恍然间，我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当时我就这么和姐姐躺在床上，手拉手说一夜的悄悄话。只听紫儿说：“十四哥说让我帮他向你道歉……”我刚想说什么，便被她按住了手，只听她继续说：“和我说话你不必把自己当奴才那样，我知道阿玛也不是拿你当奴才看的。其实不是为着咱们长得相像，在马场上我看着你那么爽朗的笑，就知道你是个真性子的人。今天你也看到我和阿玛也是不伪饰的。”她都这么说了，我再表忠心就矫情了，心里觉得这也许是个可以交心的人，所以没有再出声。她便继续说：“十四哥大致跟我讲那次的事情了，我也很生气他那么讲详哥哥，对他很发了一顿脾气。听说他也拖八哥九哥十哥说了，本来想亲自和你道歉的没想到被派出去办差了，回来的时候找你你总在慧娘娘那里，给你捎东西你也不说喜不喜欢，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你还生气呢。”

　　“我哪有那么大的气性，早忘了。”我笑了笑说：“那天可能出手也重了，还想和他道歉呢。”

　　“我还是第一次见祯哥哥紧张女人呢，拜托完这个拜托那个。”紫儿笑着问：“你，觉得我十四哥好么？”敢情给他十四哥当探子来了，可是他这个火爆脾气的哥哥实在不敢恭维，便顺口回答说：“恩，好啊，除了恃宠而骄，自以为是，不善解人意，脾气暴躁以外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旁边的紫儿浅笑起来，说：“你对祯哥哥的考评比阿玛的还糟糕呀，他得伤心了。”她转了个身，声音游丝般在我耳边响起：“阿哥里只十四哥是跟着自己的额娘长大的，从小就受着宠，虽有些骄纵但也不是故意出口伤人的人。当日就是怒极攻心才那样口不择言的。自小他就喜欢攀比祥哥哥，他们不差几个月，可是阿玛一直偏疼祥哥哥……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不知道你家里的事情，是这次去江南的时候才知道得，他很后悔，真得不时故意伤你的。”

　　我蹙着眉，深叹了口气说：“紫儿，其实我是到他说得那天才看清自己的处境，从小到大，我都怕被别人可怜，怕被别人嘲笑，怕别人看到我的身体里包裹了多么软弱的心。也许以前别人都愿意配合我得这种担心，所以竟骗了自己这些年。就是因为十四爷无心，我才知道别人真实的想法，我不怨他，总得有人敲醒我，不是他也得是别人。只是他的童年太优渥，他永远都不能理解寄人篱下四个字，他永远都觉得父母给的爱理所应当，他是那种只能看到花开看不见花败的人，所以他给的好有太多侵略性，让我感到遥远和害怕。紫儿，你也许觉得我太小题大做，但胤祯不行，从他被宠坏的眼睛里我会看到自己的残缺，有掉进冰窟窿的感觉。”这么说出来，我的心思净澄静了很多，心里想身边这个被宠坏的女子一定也是不懂的，她只知道胤祥的目光温暖，又怎知这份温暖后面躲了多少隐忍孤独和无奈？很久紫儿都没有声音，我以为她已经睡了，便准备下床到外间休息，却被她一手抓住，她的声音像一把遥远的陈旧的锁慢慢开了闭塞的门：“容玥，我同你一样，我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我身上一抖，很难想象那颓败干涩的声音出自早上对皇上百般撒娇的女子口中，身体又重重坐回了床上。

　　“容玥，我的阿玛是额附耿聚忠，额娘是安亲王岳乐的小女儿。我并非皇阿玛亲生。”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不能在空气中弥漫，她只是自顾得说：“额娘身体不好，成亲了好多年才有了我。阿玛很疼额娘，他带我和额娘上街的时候总是一手抱着我一只手握着额娘，他带我们去后山看漂亮的花雨，他总是说紫儿和额娘是他的心肝儿，额娘总是淡淡的笑。……后来我四岁的那年，阿玛忽然病得去了，额娘就一直精神恍惚不久就割了自己的手腕随阿玛去了。皇阿玛就接我进了宫，养在宜娘娘身边。皇阿玛对我很好，甚至比他自己的女儿都好。刚进宫的时候，我总是哭闭上眼就会看见额娘手上喷出的血，皇阿玛不肯让嬷嬷带我，总是整夜整夜地抱着我，直到我能自己安眠。只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要狠心得抛下我，她明明可以和我一起，我们一起怀念有阿玛的日子，可是她连这个也不肯，到底是怎样的深情，让他们之间连自己的骨肉放不下呢？”我听得到自己重重的喘息，我应该感激我的妈妈，受了诺大的伤害也只把我护在她羽翼之下，不曾低头，不愿妥协……可是这一刻，我转过头去，握住身后那女子冰凉的指间，她的声音始终平静，十指紧扣，方知她剧烈的颤抖。我俯下身去，她必是流泪了，我合上眼不去看她已被泪水浸湿的面目，因为我知道她是不愿我看到的，当今日之后，我们之间或者真的会成为姐妹，心心相印，不离不弃。屋里淡淡飘荡着轻甜的味道，可是心已经硬的没有缝隙。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的很久，改了又改，因为它是很重要的转折，有些事情在这里定了，后面就不能改了。
所以偶没有懒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