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过 (清宫)》步凝烟

3、阿哥们

　　在乾清宫也有些日子了，只是安排了在书房伺候笔墨端茶奉水的工作，活并不重，外臣不在的时候才需侍立一旁，我的日子还算逍遥。

　　如果说皇宫是一个巨大的靶盘，皇帝的身边便是靶心，我在这么短的时间被钦点乾清宫，自然而然被推向舆论的漩涡。有人谄媚，有人鄙弃，有人好奇，有人抱着看我姐妹好戏的态度观望。一开始我还患得患失，怕被这个大我二十多岁的男人看上成了为他庞大的后宫添砖加瓦的牺牲品，更怕稍有不甚丢了小命，可当我弄明白了缘由，反而放了心。

　　皇上通常都很忙，批奏章的时候还允许我坐在炕上自己喝茶吃些糕点什么的，休息的时候便和我聊天，他甚至还问了我在家的称呼也唤我“颦儿”，聊得最多的就是十三格格小时候的趣事，他总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有时候还会极爽朗的笑。这一切让我渐渐认为那日我忽然得蒙圣宠就是因为一个他早就说出来的理由：我和他极宠爱的刚远嫁蒙古的十三格格长得相像。

　　明白了这个理由，我在皇上面前竟轻松了起来，有时候也把他当父亲般在他疲惫的时候说个笑话让他逗乐或温言劝他休息，“承欢膝下”这怕也是十三格格和自幼失却双亲的沈凫心愿吧。而康熙所给与的这种特殊的爱护也让从小父母离异的我感受到了一种二十年来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康熙时常在书房接见阿哥，常摒退太监宫女，但始终留我在身边。他有时候会考察阿哥们的功课，有时候会让阿哥们对现行的政事发表看法，有时候竟会关心阿哥们的家事，在那些短暂的父亲与儿子们独对的时刻，他竟像是普通人家的关心自己孩子的父亲。可他的儿子们显然对这个掌握着生杀荣辱大权的父亲有着天生的敬畏，往往这个时候我会觉得康熙的背影格外寂寞。一个获得了亿万民心的君主竟是得不到儿子们的亲近的心。也许，这是皇家里面每个人都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第一次见他的儿子们时，是个明朗的午后。阳光懒洋洋爬过格窗掉进殿中，均匀的弥漫在每个人的身上。太子安静得立在一旁若不是那身明黄色太子服装极容易被忽视，康熙看他的目光里更多一些宠爱，心里暗想，也许就是这宠爱使这个太子爷变得优柔寡断缺乏天子气概吧。三阿哥颇有儒雅气质，举止态度都有名士之风，看到我也只是微笑好像是极正常的事情一样。四阿哥还是像以前那样冷冷的见了我只是眼皮跳动了一下，许是早就知道他阿玛要了个宫女带在身边只是没想到是我罢了。五阿哥是极憨厚稳重的一个人看到我也没有什么反应。八阿哥倒是面若冠玉，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想来他的母亲定是个美人，他倒是认真打量了我一番见我瞅他也含笑示意。九阿哥见我立在一旁竟愣住了，反过神来之后却是漠然的让人心悸的表情。十阿哥方头大耳，按老人说就是很有福相，见我就嘻嘻的笑好像我是他家什么熟人一样。十三阿哥初见我只是微微一愣然后给了我一个很温暖的笑容仿佛在说你原来在这里呀。十四阿哥应该是康熙这些儿子中长得最帅的了，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他直直看过来丝毫不掩饰他的惊讶和欣喜，是因为十三格格也是他心爱的妹妹么？十八阿哥还很小只是很好奇地看着我。

　　那日散了以后，皇上说：“颦儿呀，你出去逛逛吧，朕累了一个人歇歇，你叫李德全半个时辰后来叫醒朕。”我福了福便出去了，还有几个儿子办差没来或者太小没叫到就已经把他累成这样，想到这里我不禁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我准备到御花园的长廊里歇歇，没成想穿过院子的时候竟碰到了四阿哥。“容玥？”他竟主动叫住我，“在皇阿玛身边还习惯吧？”我挺惊讶他会用还算和气的语调和我说话。他自顾得说：“我们这些阿哥格格中，皇阿玛最疼的就是十三格格，你放心吧，皇阿玛不会为难你的。”他和我的想法竟一样，他继续说：“只是伴君如伴虎。”他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我很是怀疑，嘴上却说：“既这么喜欢，为什么还要把她嫁那么远，不是有很多格格么？”我不由地问。四阿哥看了我一眼，只说：“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大多都被嫁到蒙古，皇阿玛心疼十三格格选来选去嫁到了古北口的翁牛特部，离北京不过五六天的路程，已经是最近的了。”想想这些天之骄子的无奈，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叹气？”他有些好笑地问。“做皇帝的女儿有什么好，连结个婚都不能自己作主，不能嫁自己喜欢的人。”我干涩的笑了一下，发现四阿哥很诧异的望着我，这才意识到我说的是二十一世纪的观点，我忙顾左右而言他，幸亏他没多问，否则还真不好回答。

　　“四哥，终于找到你了！”一转头就迎上十三阿哥的笑脸。他和我第一次碰到的样子已经有很大的不同。见是我，很热情地点了点头，说：“我到德娘娘那里找过你没想到你被调到皇阿玛这里来了。”一副知道你在哪里我们就可以常玩了的熟络表情，很明显他不像他的哥哥那样那么怕他的阿玛。“恩，皇上脾气很好，也常让我出来玩。”看我们很老朋友般，四阿哥没有说话，但露出怀疑的表情，他不会怀疑我勾引他最亲爱的弟弟吧。所幸，十三阿哥转头就对四阿哥说：“她就是我在额娘忌日那天遇到的那个宫女。”可是接下来十三来了句让我喷饭的话：“她以前还经常坐在德娘娘后院的假山上看四哥你习武呢。”四阿哥转过头满脸狐疑的看着我，我总不能告诉他你和我暗恋六年的男人背影很像吧，我勉强牵了牵嘴角说：“哦，以前没见过觉得好奇。”显然这个敷衍的答案他们都没有信，可是看我的表情又不是暗恋被逮到的表情也就作罢。

　　从那以后，十三阿哥便常在外面等我歇班出来玩，有时候还会给我带些宫外才有的玩意儿。其实我还挺喜欢十三的，长得风神俊朗，最重要的是心思单纯，我常常想：这样的尤物可怜生在帝王家了。我们一起给池塘里的鱼喂食，一起撑起风筝在御花园里跑来跑去，一起看满塘红妆落日余辉，甚至会在康熙默许下偷溜出去逛街。当然，我们不总是两个人，偶尔四阿哥也会跟着，他不说话，只是有时候迎上他的目光，竟是若有所思的意味。

　　十四阿哥也来得勤，他个性爽朗话也多，可是大部分时候都和八阿哥那帮人在一起，八阿哥的面目总是堆着谦和的笑，那笑有时候让我觉得困惑，不过也是个眼神明亮的孩子怎么会在夺嫡时那般狠毒不择手段？随即也释然了，夺嫡的时候那个曾经牵动过我柔软心思的十三不也被卷了进去么，只是有的人是飞蛾扑火有的人是身不由己罢了。九阿哥冷漠的目光里蓄着水波荡漾的忧伤，让我始终没有勇气与他靠近。十阿哥到是愣头愣脑的，他额娘出身高贵，只是不知道怎么生出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常常急了便负气用武力解决，别人都拦不住，偏他八哥淡淡一句：“老十，别闹了。”就能安生。所以，也和他闹。常常他和十四阿哥下棋，我在旁边捣乱，到最后翻了棋桌都是有可能的，只是都不往心里存的，吵完了就高高兴兴的在亭里喝茶聊天。有时候想想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躲久了，自己的心也小了起来，那些失落的童年仿佛在这个说不出天堂还是地狱的地方找到了痕迹。

　　阿哥们来找我玩的时候皇上就叫我休息，我也猜不透皇上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是一个寂寞的人想看到儿女和睦一起承欢的景象吧。因着康熙这样的态度，后宫对我的猜测攻击渐渐变成一种暧昧的亲近，而我在他近乎纵容的态度下安安稳稳的生活着，安安稳稳的把自己当作十四岁的孩子。

　　一日，康熙忽然问我：“颦儿，这些阿哥里面，你觉得谁最好？”
　　“十三阿哥。”我连想都没想。我愿意和他说真话，像对自己的亲人那样。也许他不是个普通的亲人，可是我相信他也享受我以单纯的方式传递的温度。
　　“为什么？”
　　“他很温暖，而且很亲切，感觉好相处。”我歪头想了想回答说。
　　康熙呵呵笑了点了点头说：“紫儿也最喜欢她十三哥，我以前问她你十四哥那么疼你你为什么最喜欢你十三哥，她也是这么回答我的。”他的思绪仿佛忽然扯去很远，远的看到那个可以抱在膝上的十三格格笑着叫他阿玛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瞬间的悲伤里还有一个关于十三格格康熙从不肯提起的往事，那究竟是什么呢？

　　“颦儿，朕要南巡了，带着你，等到了江宁，朕给你假，你也可以回家看看了。”我正沉思着，皇上忽然又说，“你说朕带哪些阿哥去好呢？”竟是一副商量的样子。我仰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不到底的男人，一噘嘴说：“都带去好，热闹。”“那可不行，朕是去巡视的，又不是去游玩，这次就带太子，老四，十三和十四去吧，有人帮我办差有人陪你玩。”老皇帝说完竟像哄孩子般拍了拍我的头。我诧异的抬了下头，他难道不知道十四阿哥和八阿哥好么，这样带出来依十四阿哥的性子肯么？康熙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般，又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有人跟他玩，会跟着的。”我心里一紧，才明白，带着我不只为了让我回家，也有引着十四阿哥的意思。这个天威难测的君主究竟整日都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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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写到这里的时候很晕，虽然已经决定颦儿人的归宿，但还没有想好她心的归宿。所以后面的那两章我都没敢提颦儿对哪个阿哥有什么特殊的情愫，四四到底以什么样的角色出现才比较好呢？老八呢？很多地方都把老十写成个坏的，谁叫他跟老八混得，可是我还真有点不忍心，我还挺喜欢那种傻乎乎的人的，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