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海亡灵》迟晓

11、神的孩子

　　【十一】
　　一口夹杂着黑色内脏碎片的鲜血吐在了沙土上。
　　苦战已经持续了三个日夜，千风谷依旧风声鹤唳，宛若千万条野狼在哀嚎。峡谷中，有一个半跪在地的黑衣人影，苍白的手，漆黑的剑。剑已出鞘，深深地插入身侧的土地中。他的周围溅起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和衣服的碎片。随着他的大口喘息和胸腔的不住起伏，仍旧不断有鲜血从他的黑衣上滴落。却碍着黑衣色深，不知他身上究竟已经有了几处伤口。
　　宇智波佐助在喘息的间隙狠狠地咽下喉咙中的血腥气，一双绯红到凄艳的瞳孔，两颗幽黑的六芒星仍旧在永不休止地旋转着。只是他的双眼已经流出了血，宛若暗红色的小蛇纵跨过苍白如死的脸庞。
　　他的身边是已经手无足错的迟晓。她只能徒劳地横着剑面对Legend，剑却一个劲地颤抖着。显然Legend无意伤她，她甚至一点外伤都没有留下。但是心里的恐惧却远比佐助更深。
　　迟晓是杀不了人的。更况且在割下樱的耳朵之后，她已经无法使剑。而佐助已经是强弩之末。难道他真的要死在了这千风谷？
　　即便是自己跟着Legend走，也不能让他死。
　　迟晓握剑的手紧了紧，似乎手也没有刚才抖得那样厉害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一块山石上的，是手握长刀的Legend。这个传说中见血封喉的杀手[传奇]，纵然强大得已然非人，却也被佐助打破了他那“一刀封喉”的传奇。他的黑翼猖狂地向两侧张开，黑衣有多处已被剑刃划破，露出苍白的皮肤。猫脸面具破裂了一角，能看到他的蓝色头发和完整的右眼。
　　不得不说是很漂亮的一只眼睛，青碧如玉。
　　他也有负伤，但是伤的不似佐助那样重。他握着刀站在山石上的姿态仿佛是一个骄傲的审判者，淡然问道：“佐助君，我再说一遍，让迟晓跟我走。”
　　佐助将全身的力量都支撑在了剑上，一分一分地缓缓站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低落在地的鲜血也更多。他现在的样子只能用“狼狈”来形容，额前的散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冰冷尖啸的寒风吹冷他的汗，让他的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着。包括他握剑的手。他的眼角，嘴角，都蜿蜒着干涸的血迹。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布。
　　最重要的是，他的剑在颤抖。
　　迟晓和佐助在一起这么久，他就算有的时候被对手激起情绪的波澜，他握剑的手也绝不会颤抖半分。甚至随着他身体颤抖得越厉害，他的剑就会更加精准。
　　可是这样一个强大到非人类的Legend，却轻而易举地让佐助和迟晓在他的面前犹如蝼蚁。佐助活了快二十年，除了鼬，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自己就像是蝼蚁一样的感觉。
　　“你若是想带走迟晓，先跨过我的尸体。”他将微微颤抖的剑对准了Legend，在喘息的间隙重复了这句话，这句战前的挑衅。
　　随着他说话，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溢出，呛得他不住地咳嗽着。
　　虽然这是一句挑衅，迟晓却惊恐地想到，若是按照这样的事态下去，这句挑衅恐怕要成为事实了。
　　Legend笑了，手中的长刀骤然绽放出令人胆寒的光。在光线昏暗的千风谷中显得灿烂夺目。
　　“世人都说宇智波佐助的剑很快，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当初的鼬。”
　　佐助眼神一冷，全身骤然散发出幻觉般丰盛的杀气。还没有等迟晓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
　　“拿命来！”
　　一阵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延绵不绝的金铁交击声，在呼啸的风中被拉扯成一道细长的绝响。
　　当光芒退却的时候，迟晓看见的是倒在地上的佐助，他这样颓然倒下的姿态卑微得仿佛一钱不值。再也不像是曾经那个傲视江湖的宇智波佐助。Legend悠然拔出了他的刀，轻轻吹了吹，血液顺着刀刃一滴滴滑落到佐助身侧的土壤上，刀刃不留一丝痕迹。
　　迟晓觉得自己的全身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了。她握紧了不断颤抖的剑，她想哭，想喊佐助的名字，想跑过去抱起他检查他的伤口。可是她的双脚仿佛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她的喉咙中格格作响，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以她只能摆出防守的姿态站在原地，无法抑制住剑的颤抖。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Legend的每一步举动。
　　Legend望着迟晓，青碧如玉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他举着刀，一步一步地向迟晓走近。
　　迟晓颤颤巍巍地一步步后退，没退几步，后背已经碰到了冰冷的崖壁。退无可退。
　　“我的刀偏离了他的要害。”Legend开口，望着迟晓很快亮起来的眼睛，沙哑地冷笑了一下。
　　“所以，现在轮到你选择了。”
　　迟晓颓然无力地垂下剑。望了望佐助，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是迟晓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弱小，虽然佐助以前时常骂自己弱。但是他永远强大到不需要她变强。她闯的祸他都可以摆平，她遇到的强敌都打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可是他现在就这样卑微而狼狈地倒在她的面前，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就好像迟晓一直依赖着的靠山骤然崩塌成一堆废墟。让迟晓骤然暴晒在阳光下的弱点无处可藏。
　　迟晓一直奢望着上帝赐给她一次还佐助人情的机会。她一直欠了他太多，或许是他念在她在树海对他的照顾，亦或是他怜惜她失去了最爱的人。但是无论怎样，他对她的恩，她一直无力回报。
　　迟晓知道的很清楚，佐助是不可以死的。
　　无论自己做出什么选择，只要最终他能活下来。迟晓就不会后悔。
　　Legend没有再说话，而是沉默地屹立在她的面前。迟晓偶然地抬起头，和那样一只漂亮的青碧色眼睛对视，看到从猫脸面具后面隐约散落下来的蓝色刘海。却骤然对这个黑衣死神般的少年生起了一丝莫名的熟稔。
　　手中的剑终于“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迟晓垂下头，喃喃道：“我跟你走，你放了佐助。”
　　Legend冷哼一声：“我本对他的性命没有兴趣，三年之后自当放你回木叶宫。”
　　迟晓没有再听Legend的话，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佐助身边。伸出颤抖得厉害的手，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佐助由于失血过多，整个人已经陷入深度的昏迷。他凉薄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可怖的青紫色，还在微微颤动着，似乎在说话。
　　迟晓不顾他满身的血污，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将耳朵凑过去，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仿佛随时就会隐没在她的呼吸声中。
　　“哥，好冷……”
　　在自己的生命垂危的时候，他黑暗的潜意识中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个曾经在樱花树下握着剑微笑的男子，他温柔的眉梢眼角仿佛总是承载着他无法读懂的忧伤。
　　或许宇智波鼬永远都是佐助心目中一个无法超越的信仰的存在。
　　迟晓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滚烫的眼泪一点一点地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
　　他的右手仍旧握着那把漆黑的剑，仿佛是和他的生命无法分割的诅咒。连昏迷的时候都不会放开。
　　Legend走到迟晓的身后，淡淡说：“他不会死的。”
　　迟晓的背影没有动。
　　Legend皱了皱眉，上前拍迟晓的肩膀：“所以我说——我们该走了。”
　　迟晓终于在Legend失去耐心之前轻轻地放下了佐助，缓缓俯下身去，在佐助的额前亲吻了一下。
　　一个很苦涩的吻，她尝到了他的伤口上浓烈的血腥气。他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保护她而流的，而她如今除了跟着敌手离开，竟然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拯救他。
　　“对不起，是我太弱了。”
　　少年紧闭的眼睛忽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蝴蝶，惊惧不安地上下翻飞。
　　Legend似乎笑了笑，伸手拉起了迟晓。语气里竟然有少有的宠溺：“不是你们太弱，是我太强。这个世上唯一赢过我的，只有巫影轩的August。”他自顾自喃喃说下去：“August太可惜了，整个世界都救不了他，没有人敢造访他的地狱。
　　迟晓屏息继续听他说下去。
　　但是Legend没有说下去，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迟晓，慢条斯理地说：“迟晓，你想变强么。”
　　迟晓清亮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Legend笑着，一双死神般的黑翼在他的身后张开，遮蔽了天光。
　　“你会变得很强的。因为我们都是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