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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孙婆婆一看到洛惟,便激动起来,紧紧攥着她的手,急促地喘着气,含糊不清地连声哀求:“带她走……带她走……”

      洛惟的手被她攥得生疼,这个近乎奄奄一息的老妇人此时正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于乞求。这令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孙婆婆紧紧盯着她,眼底泛着泪花,一遍遍恳求着:“救她,带她走……”

      气喘得越发厉害,脸色也越发青黑。

      洛惟终是心有不忍,在她身边蹲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你放心,我会让她好好的。”

      孙婆婆果然松了口气似地,气息渐缓,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脸色也好了一些,却似乎又说不了话来。

      展昭走上前轻声道:“孙婆婆看来还需多歇息,先生已为她调整了方子,洛忱正在煎熬,不如我们晚点再来?”

      洛惟微微颔首,又轻轻整理了孙婆婆耳畔的发丝,这才起身,心事重重地随展昭出去了。

      一路上,她只是低头想心事,跟着展昭走出了开封府、走到了大街上都没发现。到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东华门街。

      此时天已经黑了,街市灯火通明,远望去仿佛两条灯龙蜿蜒在街市两旁,照得整条东华门街宛若白昼,来往商户游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正当在她面前的,正是东京城里闻名天下的樊楼。

      “钱多啊?请我在这里吃饭?”洛惟斜睨了展昭一眼,“你就不怕我化抑郁为饭量,吃得你倾家荡产吗?”

      展昭听笑起来:“就你那小鸡肚肠能吃下多少东西去?走吧!”

      “你才小鸡肚肠,你们全家都小鸡肚肠!我宰相肚里能撑船!!”

      “有这么大啊?那真是失敬!”

      “什么意思啊?你笑我?”

      “是你自己说的,怎么也怪我?”

      “那还不是你给我下套来着?”

      “那也得有人能上套才是。”

      两人说笑着跨进樊楼,进了大门,只见一道长约数百步的主廊两旁楼房相对,围绕南北天井。此时不过将将黑天,楼下厅院已坐满了宾客。一名脸嫩的茶饭量酒博士(店小二)肩扛着两撂酒菜走过,见到二人进来,许是看他们衣着素净,装饰亦非华贵一流,便立刻高喊:“门床马道两位——”言罢就要将二人往厅院里引。

      恰一名年长些的博士看见了,过来在他头上爆栗一下,怒道:“不长眼的东西,一边去!”随即上前点头哈腰地对展昭道:“修武郎莫怪,这是个新来的,甚无眼力。”言罢又看向洛惟,随即笑道:“这不是洛女侠么!两位登几山呢?”

      登几山的说法,其实就是在问上几楼吃酒。在东京城诸如樊楼这样的大酒店,除去底层厅院的门床马道,再往上一般还有二至三层,加上一层的门床马道,总共大约三四层。樊楼是东京最大的酒店,四层。

      门床马道的消费最便宜,越往上价钱也越高,当然如樊楼这种地方,一般人能到二山(也就是三楼)已是极致,能上三山的都是达官贵人或巨富大贾,普通官员也是上不去的。

      这店二哥也是个机灵鬼,见展昭身边跟着一名女子,便有意问了这样一句。

      任你如何改朝换代,古往今来的男人这点上都是一样,在美女面前,尤其是在心仪的美女面前,撑死了也得装出个门面来。是故往日坐门床马道的,这一问都最少要登一山;往日登一山,这回怎么也要登二山了。

      不仅如此,伺候得好了,连小费也是大大的有啊!

      果然那展昭大大方方地掏出一贯钱交到店二哥怀里,笑道:“烦请在二山找间雅致小阁,要清静些的。”

      店二哥喜出望外,接过钱塞进怀里,笑道:“两位这边请。”言罢领了二人往楼上走,边走边高喊:“登二山,二仙清净雅阁——”

      越往上,果然越发安静,装饰也越发雅致怡人。两人一上到三楼,便有人迎上前笑容满面,:“小的姓郭,两位唤小郭便是。雅间已为两位安置妥当,这边请。”言罢便将二人引到三栋楼靠后的那一栋,安排进了居兰阁。

      两人坐下,小郭着人奉上茶汤,又掏出一本册子请他们点菜,展昭也不看菜谱,笑道:“也不必麻烦,拣时鲜清淡的上几样便罢了,再上两壶错认水。”

      小郭颔首,满脸堆笑地又送上一副花牌,道:“此间清净雅致,若有歌喉助兴则更添意趣。小的为两位说一个好弹唱的歌姬如何?样貌凡了些,但那嗓子是真好。”

      展昭很自然地看向洛惟,让她决定。洛惟想了想,道:“不必了。我有些渴,你只叫人备些鲜果子上来便是。”

      小郭笑应了,收起花牌退下去。

      洛惟见人都走了,这才对展昭笑道:“你可知适才上楼,他们大声招呼有几层意思么?”

      展昭微微一怔,笑而摇首。

      洛惟笑道:“三层意思,这第一层是报给一山二山上的人听的,好教上面早做准备;第二层是报给楼底下才来的客人听的:瞧瞧瞧瞧,又有客人上二山了!你老人家好意思在门床马道坐着?这第三层意思么,就是那店二哥在说:兔崽子们都给我学着点儿!看哥又招呼上了一个冤大头。”

      展昭开始还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正在喝茶,不由呛了一下,笑道:“好心请你来樊楼吃饭开心,你不谢我,反倒诸多嘲笑,还说我是冤大头。我若说冤,最冤这一头便在你这儿。”

      洛惟狡黠笑道:“那也是你心甘情愿的,算不得冤。”

      展昭本想说:纵然我心甘情愿,也得你肯受了这份心意才算不冤。然而话到嘴边忽觉暧昧,当下又硬生生给咽回去了。正尴尬间,恰遇到小郭领着博士过来奉上酒菜,也算是替他解了围。

      小郭边布菜边一样样介绍道:“水晶笋肉包儿,莼菜笋、糟琼枝、鲈鱼脍、酒腌虾、江瑶清羹,酱醋牛肉、清汁鱼鳔、五味杏酪鹅。这几样俱是清淡爽口,配错认水是再好不过。故小的自做主为修武郎安排了。爷若有不满,只管跟小郭提。”

      出现得这般是时候,展昭心中哪里还有不满?当下大方掏出两贯钱赏了,笑道:“很好,去吧。你们只管在外头守着,若有需要,再唤你们。”

      “是。”小郭接了钱,笑容满面地退下去,放下了帘子。

      展昭拿起酒壶为洛惟斟满了一杯,见她径自盯着窗外忧心忡忡地发呆,便笑问:“还在想孙婆婆的事?”

      洛惟叹了一口气,拿起酒杯啜饮了一口,叹道:“一堆事。徐梦瑶的事,孙婆婆的事,还有孙才的事。”一提到孙才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牙疼得咝咝抽气。

      这么久了,韩绛也没消息,孙才也没消息,简直就跟没存在过似地。

      “对了,那孙小飞和孙庆那里怎么样了?”她问,随后又问,“我能问么?”

      展昭笑了笑,道:“原本府尹大人心中还偏向是徐梦瑶说谎,如今孙小飞这一招供,恰与徐梦瑶所言对应,他又开始摇摆不定。问了几次,他都推说待韩推官回来再审。眼下便这样僵着,虽然孙婆婆已醒,但一来身体虚弱口齿不清,二来即便口供能与徐娘子和孙小飞对应上,他也不敢立判,还是要等韩推官回来才行。”

      洛惟又好气又好笑:“这样说来,若那韩绛出去个两三年才回来,徐梦瑶还得在牢里待上两三年不成?”

      “这话说的,”帘子外猛地飞进一个不满的声音,“我是去查案又不是去云游,怎地就要在外头待两三年才回来?”

      那声音正是韩绛。

      洛惟吃惊地转过头,就见帘子掀开,韩绛领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鱼贯而入,脸上均是笑嘻嘻的。

      洛惟真真是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展昭,见他也是一脸笑意,顿时明白过来:“哦,你早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故意瞒着我?带我来这里也是为他们接风?”

      展昭笑道:“倒不是有意瞒你,是那时韩推官回来之事,尚不能让人知晓。”

      “什么意思?”洛惟一怔,随即醒悟,大喜,“你找到孙才了?”

      韩绛怔了怔,笑道:“哪里找得到孙才?如你所言,我去了石门村,可不是为找孙才去的。”

      洛惟登时有些泄气,无精打采道:“既然如此就不用跟我多说了。”

      韩绛意外道:“怎地,这案子你只关心孙才?徐梦瑶你不管么?”

      洛惟不以为然道:“看你们进门个个春风得意的样子还不明白么?定是此番有了大进展,若案情所查对徐梦瑶不利,你们又怎会允许我出现在这里?”

      这倒是猜得不错。

      张龙嘿嘿憨笑:“还是洛娘子聪明。换我老张就想不到这些。”

      韩绛笑道:“倒叫你猜着了。此番去石门村,过程可谓惊心动魄。若非张龙赵虎及时应变,只怕就回不来了。”

      “我们三人原本是想妆扮成过路的游方郎中,投宿村里。谁知孙庆不在,村里人如惊弓之鸟,咱们才进村子就被扣住了。好说歹说才肯放了我们,但只能在村内走动,不准离开村子。”

      “那不是正中你们下怀么?”

      “正是呢!”韩绛说得眉飞色舞,“我们便趁势在村子里留下,四处找人拉家常。就发觉村人平素还算和善,然一旦提起徐梦瑶或孙翔,便立时冷了脸走开。后来还是赵虎机灵,查到了孙北家中只有一个老娘,我们三人便找上门去。孙北的老娘听闻我自东京来,便向我打探孙北的消息。我便将村长对府尹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那孙北老娘也是个厉害人物,一听到此顿时大怒,叫来了自家亲戚就要去砸孙庆家的门。”

      “由此两边闹得沸沸扬扬。孙北家的人扬言说孙庆家伤天害理了还要全村陪葬,闹着要上东京来讨个公道,而孙庆孙良家的人推脱不过,就说我妖言惑众,要将我等三人乱石砸死。就在这时,张龙亮出官牌,表明身份。将两边都镇住了。”

      “后来呢?”洛惟也听起了兴趣。

      韩绛兴致勃勃道:“最开始,咱们也本以为事情到这一步该掌控住了。谁知那些村民一见我表明身份,却立刻又联合起来将我们扣住。”

      “啊?”王朝大惊,“他们竟敢?”

      “可不是么?”韩绛也摇首叹道,“我们三人当时被关在草屋中寸步难行,结果到了深夜,外面却吵闹了起来,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你们可知是谁?”

      他这样说着,眼睛故意瞄向洛惟,却发现对方叼着一片笋淡定地嚼,也不看他,那神情悠闲得跟吃草的马似地。

      喂喂喂,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韩绛咳嗽了一下,有意大了些声:“是孙北的老娘……”

      洛惟把笋片卷进嘴里,继续悠悠嚼着:“废话了。这种时候肯这样豁出去的,除了孙北的老娘估计也没别人了。”

      “呃……”韩绛很没面子。

      展昭暗地里快笑翻了,却不敢表露出来,连忙岔开话题:“后来呢?”

      韩绛道:“听他老娘说,此事即使村人私下议论,也说村长父子行事太过狠毒不合道义,只是碍于同村同族的情面,加上孙才又是族长,故无人愿出面反对。且孙北是家中独子,徐梦瑶一案中又实实在在只是个帮凶。要孙北背上这样一个黑锅替孙才去死,她绝不甘心。故而私下里联合了亲戚将我们偷偷放跑,谁知惊动了孙才的亲戚,两边缠斗起来,如今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孙北的老娘以及他两个舅舅都自告奋勇愿来京作证。”

      “这么好?”展昭大喜,随即又皱眉道,“但到底都是孙北的亲戚,只怕孙庆会以此抵赖。”

      韩绛咽下一杯酒,笑道:“正是,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旁人,先将他们带回来要紧。谁知回到开封府才知孙庆这里也出了事。你们想,那孙小飞可是孙庆这边的亲戚,他可是一五一十全招了。如今各方口供都能互相印证,亦能与你等在石门村之经历一一对应,再加上孙婆婆已醒,公孙先生说明日便可上堂质证,你们想,这几样加起来,孙庆还跑得了么?”

      说得众人皆兴奋起来。

      “这果然大好,”洛惟兴奋起来,随即又若有所思,“如今便只差孙才了。”

      她可没想到,很快孙才也让她遇到了,而且再次给她带来了超级大麻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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