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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淤泥之中谁能纤尘不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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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多的时候,客厅里开始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估计是大家回来了。
我们走到客厅一看,果真是大家凯旋而归了。
“米苏,没事了吧?”大家看到我,纷纷关切的问道。
我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没事了,让大家费心了!”
“没事儿,不费心。倒是你们两位今天遗憾了,没见到我们辰总的神勇表现。”一个姓李的男同事说。
“怎么神勇了?”吴越笑嘻嘻的问。
“辰总的攀岩技术说是职业选手都不为过!” 姓李的男同事眉飞色舞地赞叹道。
辰亦函却只是淡淡一笑,说:“小李,夸张了啊!”
说笑间,我偷瞄了一眼任青楷,正好与他看我的眼神交汇。他的样子像是十分担心我,我对他这种关切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下意识的避开。
“小任,你怎么也不关心下米苏啊?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姓李的男同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真让我吃了一惊。想必上次在开水间被徐媛媛撞个正着后,我和任青楷的关系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
可是,我们的关系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拿到台面上一说,还是在我们两个刚刚经历完那样尴尬的场面之后,我和任青楷只能大眼瞪小眼,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在众人的催促下,任青楷才木木的开口说:“饿了吧?一起去吃饭!”
在大家欢喜的簇拥下,任青楷牵着我的手走向饭桌的时候,我看到辰亦函表情里透出的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不悦,还有他身边的夏秋冬露出少有的嫉妒眼神。
在欢乐夹杂着诡异的气氛中,这顿晚餐终于吃完了,大家各自回房间泡温泉。我自然是不想再泡了,任青楷说留下来陪我,我也没有反对,正好我也有话对他说。
冬日里深蓝的夜空,点点星光闪烁,加上郊外清新的空气让劫后逢生的我心神得到了些许的舒缓。任青楷和我沿着湖边走了很久,我们都静默着,思考着自己的事,也揣摩着对方的想法。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小心掉到湖里了?”任青楷谨慎的问我。
我轻描淡写的说:“我沿着湖边走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幸好辰总经过救了我。” 明明是因为辰亦函那家伙我才失足落湖的,我现在却只能把说成是我的“救命恩人”,心里真够憋屈的。
他轻轻的“哦”了一声,又再次陷入沉默。
一阵晚风袭来,月光下的湖面泛起点点微澜,像层层舞动的褶皱。我仿佛从中吸取了某种力量,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对任青楷说:“青楷,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让大家都冷静一下好不好?”
任青楷惊愕的看着我,正欲说话,我制止他道:“你别急着回答,先听我说。”
“今天我亲历了死亡,虽然短促,但却真切。”我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在我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是那么害怕。我并不贫乏,相反是那样富足,这世上有那么多爱我的人,我害怕我会就这么离开他们。前一刻我还觉得有许多东西我都放不下,可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我的放不下和舍不得只是因为我很贪心。比如,我贪恋你对我爱,我总希望你能多爱我一点。要是我发觉你没有,我会生你的气,在心底责怪你。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那样对你呢?我早就变成了一个骄纵自私的孩子,只知索取,不知付出。”
我停下脚步,侧过身注视着任青楷在黑夜里闪光的眼眸,认真的对他说:“人的一生是那样漫长,如果两个人只是将就着走完一生,到头来只会觉得浪费了生命。人的一生又是那样短暂,如果一味纠缠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死神突然索命的瞬间只会追悔莫及。幸好,我们还年轻,还来得及想清楚,该抓住什么,又该放下什么。”
良久,任青楷才幽幽地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会尊重你。”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从冷清的老家来京的老妈和我都到二叔家过年。我也算是劫后余生,对生命更加懂得尊重,对家人更加懂得珍惜了。什么是幸福?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就是幸福。至于任青楷,我只是用更加平和的心态,去等待他的答案。
大年初六一早起来,二叔就让我随他一起去给辰局长拜年。辰局长就是辰亦函的爷爷。
我与二叔坐在车里闲聊的时候,我随意问起二叔辰局长是什么来头,二叔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说:“你还不知道这个?辰局长是前任国家能源局局长,他育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和女婿都是国家军政机关的干部,儿子——也就是辰亦函的父亲去世前是海北市市长。”
我惊诧出声:“啊?”海北市正是我的家乡。我从小就不爱关注这些政界人士,撑死了也就认识国家那几个大点的领导人,我也根本没想到辰亦函会和海北市有什么拐弯抹角的牵扯。
“那他父亲是怎么去世的?”我多少有些好奇了。
正在这时,二叔的手机不配合的响了。接完电话,二叔的脸色变得煞白,我问他:“怎么了?”
二叔只是勉强的笑道:“米苏,二叔现在有急事要处理,你代表二叔去趟辰局长家吧?我昨天跟他打过电话说要去给他拜年,不去的话太没有礼数了。”
我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我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跟二叔告别,他就急匆匆的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我本有些担心,后来转念一想:二叔白手起家在这一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什么问题他解决不了呢?这样想着,我也就安下了心来。
这是一栋位于北京顺义郊区的高档豪华别墅,整个房子从外观上看保留了传统的中式大宅的风格,但是也添加了一些欧式元素。
我按了好几下门铃,才有声音从大铁门外的可视门铃里传来:“谁啊?”
我对着门铃说:“您好,我是的米志远的侄女,来给辰局长拜年的!”
大铁门“咔嚓”一声开了,我提着水果篮的手紧了紧,然后打开门进入了大宅。
一进去,我才发现前院并非我想象中的美丽的花园,而是一片菜地。由于是冬天,只有角落里一小块地儿建造了一个小型的温室大棚。
一个穿着蓝色粗布大袍、戴着白色棉线手套的老年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边走向大棚边对我说:“姑娘,辰老先生不在家!”
我有些错愕,又问:“那辰总呢?”我怕他不知道辰总是谁,又补充道:“我是说辰局长的孙子辰亦函,他在家吗?”
他看了看我,问道:“你还认识辰先生?”老年人犀利的眼神竟和辰亦函有些相似,真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人和人会被相互同化。
“嗯,我在他的公司实习。”我答道。
“哦,辰先生还在睡觉呢。”老年人露出一个了解的表情,然后摸着他的后腰,对我说:“姑娘,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我疑惑道。
他指了指大棚,对我说:“我这两天腰闪了,不好使,你帮我大棚上的草苫子给撤下来,搬到屋里去吧。”
我觉得这老头子有些奇怪,但他既然是辰家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又是老人家,这把年纪了,身子骨不好,我哪能不动侧隐之心,于是便爽快地答应道:“好。”
我没干过农活,再加上平时又不爱运动,撤完草苫子然后搬到屋里的杂货房之后,我觉得自己都快散架了,累得半死。
“姑娘,来这坐会,喝口水!”老头子看我把活都替他干完了,热情地招待我坐下,还给我泡了一杯热茶。
我累了也渴了,所以也就不客气的坐下了,端起茶杯就一口气喝完了那杯茶。我发现老头子正慈祥和蔼的目光端详着我,我调皮的对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姑娘,你和我们辰先生熟吗?”老头子开始发挥他八卦的精神。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难道我了,我吞吞吐吐的冒出几个字:“还,还行!”
老头子冲我挤眉弄眼:“你们公司的女职员是不是都很喜欢他?”
“还行!”这倒是实话,不过这得除开我。
“你觉得他怎么样?”老头子故意降低语调,像是怕被别人听到。
“还行!”我不想伤害一颗善良的老年人的心。
“爷爷,谁来了?”从长长的楼梯上徐徐走下来一个身着蓝色圆领衫和灰色休闲裤,修长挺拔、玉树临风的男人。定睛一看,发现正是辰亦函。他新理了一个板寸头,精神了很多,也让我第一眼没认出他来。
他的视线与我交汇,有一瞬间的讶异,然后马上恢复他一贯的闲散:“是你!”
“辰总,新年好!”就算对他有再大的意见,看在是过年的份上,我也真心祝福他。
他却不祝福我,质问我道:“你来干什么?”
“我代表我二叔来给辰局长拜年。”没礼貌,不过我才懒得和他计较。
他转向他身边的老头子,说:“爷爷,是吗?”
老头子边称“是”边冲辰亦函使眼色。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个老头子搞不好就是辰局长。
“您是辰局长?”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头子。
老头子脸竟然有些微红,结结巴巴的说:“嗯……嗯……嗯!”
靠,老娘今天被一老子给耍了,要被孙碧落知道非笑死我不可!不过我是代表二叔来的,就算明知被耍了,就要保持风度。
“辰局长,对不起,我没认出您来。”就算被打了,我也得硬着头皮给打我的人说“对不起”。这些人我和我二叔都惹不起。
辰局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狠狠的瞪了辰亦函一眼。辰亦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爷爷,反省着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到这一幕,我在心里偷笑。
辰局长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然后往我:“对了,米处长怎么没来?”
“我二叔他突然就有急事要处理,所以我被派作代表来了,希望您不要见怪!”我态度谦卑。
辰局长温和的笑了笑,说:“没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米苏,大米的米,苏轼的苏。”
辰局长一听,乐开了怀:“不错不错,食与诗,现实与理想的完美结合。”
被辰局长这么一解释,我本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无意中瞥到一边的辰亦函不屑的眼神,我又得意了起来。
与这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中午了。辰局长硬是要留我在这里吃饭,说:“佣人们都放假回家过年了,今天你就将就着,常常亦函的手艺。”
辰亦函这些不乐意了,说:“什么叫将就啊?我不比您雇佣的专用厨师差吧!”
辰局长白了辰亦函一眼,说:“你这孩子,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还敢这么不谦虚!”
“我这叫诚实。”辰亦函像个孩子一样狡辩。
午饭过后,辰局长坚持让辰亦函送我回家。辰亦函倒也答应的痛快,我礼貌的推脱了两句之后,也就不再矫情了。
辰亦函把车开到来往车还算多的一个路口,就让我下车,说是一会要去机场接人,送完我会来不及。我当时真恨不得扇他两巴掌,八成是要去接夏秋冬,所以才猴急成这样,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让女士半路下车。
不过谁让他说老板,我是员工,我不敢和计较,乖乖的下了他的车,自己打的回二叔家。
一进二叔家的门,我就觉察出气氛的诡异。二叔、二婶和我妈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莫非二叔真的出事了,而且还很严重?
我忙问:“怎么了?”
老妈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对我说:“有人举报你二叔受贿,而且数额巨大。”
我激动地说:“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诬陷二叔,二叔哪会是那样的人!”
忽然,二婶愤怒的拍了下桌子,冲二叔吼道:“米志军,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二叔神色黯淡,不耐烦的说:“你就别问了!”
二婶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二叔道:“好,我不管了!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说完,二婶咬咬嘴唇,转过身边捂着嘴呜咽边跑进了卧室。老妈也跟着进去安慰二婶。
我坐到二叔旁边,迟疑了一下,才说:“二叔,您是清白的,不用担心!”
二叔一脸无奈的说:“米苏,你年轻,经验尚浅,还不了解这行的水有多深。特别是混到我这个位置上,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现实远比想象中肮脏,我的心迅速下坠:“这件事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二叔懊恼地说:“如果明早检察院的人上班之前还堵不上那些人的嘴,上面就会下达正式的公文。”
检察院!这三个字在我脑中迅速闪过,我对二叔说:“二叔,我出去一趟。”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回过头,斩钉截铁的对他说:“二叔,您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