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望竹漂泊

15、第十五章

　　“她在部落定居后靠着精湛的医术获得了酋长的保护，使得许多男人无法得偿所愿，我也是其中之一。某天，酋长问她，是否部落里的男人都配不上她？确实，她那么完美，那么优雅，我们这些粗人又怎么能获得她的青睐？但她却说，并不是大家不够好，而是她在等待一个能让她在流泪时还会微笑的男人出现，只有这个人才能是她的终身伴侣。”
　　“她不知道，这句话在部落中引起了多大的骚动，男人们开始想方设法的让她流泪，但这怎么可能成功呢？”艾萨又大笑起来。
　　“你做到了？”
　　“当然。”他挑了挑眉毛，让我好不好奇，连忙追问他是怎么让这女人流泪后还能对他微笑的。
　　“很简单，”他停下脚步，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我听后愣了半响，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样笑过。
　　他说的那句话是，“我在她的茅屋前点着潮湿的柴火，使劲呛她，她流着眼泪从茅屋里跑了出来，又被我的方法逗笑了。”
　　“真的！艾萨，你太绝了！”我笑得直不起腰。
　　或许就是自这一刻起，我真正喜欢上了这个机智又幽默的男人，并越来越将他当做可以信任，交托，分享一切的朋友。事实上他也没辜负我深切的友谊和信任，在随后的一系列事件中，他始终作为最有力的支持者和最贴心的陪伴者在我左右。我感激他，是他的出现将我从无法摆脱的孤独和沉重中一点点拉出。如果没有艾萨，那今天的，过去的，未来的伊默，必定还挣扎在普关月的阴影中无法自拔。

　　我们终是寻到了艾萨需要的那位草药。在随后的时间里，气氛一直轻松愉快，但我还是没回答他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卷进亚尼巴的事端中，我已经找到了答案，但并不愿意说出来，我不想提及有关普关月的一切话题，至少是现在。
　　回到帐篷，艾萨将麻醉草和那位草药混合在了一起。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有些不放心的问。
　　“恩，我想可以了，要不先试试？”他举着那盘搅烂的让人反胃的黄色粘稠物对我说，“真是奇怪，怎么会那么难看，她好像说成品应该是碧绿色的液体吧。”
　　“……艾萨，你确定不需要改变计划？”
　　“不需要，虽然样子怪了点，但我对自己的调制品还是很有信心的，明天看我的吧！”
　　“……”

　　第二天一早，我对萨迪尼详细交代了计划，他吃惊之余也很高兴，这孩子同样不想杀人。随后我们去找亚马罗的酋长，请求他主持这次决斗，地点安排在部落西边的空地上。按照亚马罗的传统，决斗胜利的一方能随意处置失败方的尸体，所以我们要求如果能杀死艾萨，就将他的尸体一起带回亚尼巴。酋长有些不高兴，问我们打算怎么处置他的尸体。我犹豫了一下，赛宾突然站出来说：“当亚尼巴人手刃一个敌人，总认为吃掉他比让他就这样死去为好。”他皱着眉头装腔作势的摇了摇光亮的脑袋，“最坏的就是让他白白死去。我想不到还有比一饱口福更好的妙招，你们亚马罗人怎么如此讲究？”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日上中空，决斗正式开始，艾萨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他一手抚着胡须轻易地避闪开萨迪尼的攻击，任谁都看出萨迪尼不是艾萨的对手。时间一久，萨迪尼是真的被打出了火气，他的攻击比原来更犀利，攻击部位也比原来更刁钻，艾萨开始认真起来，双方似乎都拿出了真本事，周围的人都不住叫好纳威，两人的打斗场所也从空地一路往西，终于定在小河边激斗不止。在一个回合中，艾萨的短刀划破了萨迪尼的手臂，萨迪尼忍痛向前回了一刀扎进艾萨的大腿，艾萨惨叫一声跌进了河里，萨迪尼紧跟着跳进河中，两人沉在水里扭打起来。艾萨的水性明显不如萨迪尼，渐渐露出劣势，大家紧绷着情绪盯着两人，周围鸦雀无声！终于，萨迪尼掌握了主动权，他紧紧的掐着艾萨的脖子将他摁进水中，艾萨根本无力反击，他的挣扎从最初的激烈渐渐变得无力。大家不约而同的发出“啊”的一声惊叹。看来胜负已经很难逆转了！几分钟后，萨迪尼喘着起将艾萨从水中带了上来，后者口目怒睁，早已咽气多时。
　　“死了吗？”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酋长拨开了人群，走到艾萨的尸体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死了。”他站起身对众人说。尽管大家已经猜到大概，但听到结果后还是吃惊的议论起来，更有几个年轻姑娘掩面哭泣着。他们不时瞟向跌坐到地上喘着粗气的萨迪尼，眼中透露着难以置信、敬畏和种种复杂的情绪。
　　突然，一个妇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捡起萨迪尼扔在地上的小刀一把捅进艾萨的肚子里。我和萨迪尼吃了一惊，他几乎从原地蹦起，一把推开妇人，“你在干什么？”
　　“这个人的儿子害死我的两个孩子，我恨他！”那妇人被众人拉开痛哭起来。
　　“请您节哀。”我拦在妇人和艾萨之间，不再给她报复的机会。尽管我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但形势不允许我此刻心怀仁慈，“按照约定，萨迪尼杀死艾萨后你们就支付四头牛的报酬，现在约定达成，我们希望尽快得到兑现，如果可以的话，清立刻准备一舟的粮食和种子，我将带着物资先行赶往亚尼巴，您能做到吗？”
　　妇人仇恨的目光紧跟着艾萨，她微微点了下头算是答应，“木舟就在前方的河道上，你自便。”
　　“伊默，把艾萨的尸首一起带回亚尼巴吧。告诉他们我的英勇，以及我是怎样为亚尼巴赢得生机。”萨迪尼傲然的对我说。
　　我们交换了下眼神，到现在为止，计划勉强算是顺利，如果不算上艾萨肚子上的那一刀。

　　我以最快的速度整合了物资，在众人的注视下和萨迪尼一起将艾萨的“尸首”抬上木舟，接着立刻驾驶木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我的冷汗直冒，手脚冰凉，面前是一动不动的艾萨，身后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和种子，我的心情即激动又焦虑。待驶出亚马罗后，我迅速撕下身上的布条，拔出艾萨肚子上的小刀，用布条紧紧堵着他不断冒着鲜血的腹部。看着他身底下渐渐被血水染红，我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艾萨……艾萨……神啊……可千万别……”
　　小刀其实并不很长，大约只有半掌左右，如果急救得当其实构不成生命危险，但眼下我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莫非我又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朋友慢慢死在我的面前？这种想法让我异常恐惧和无助，我嘴里不间断的念着祷告词，眼泪一滴滴拍打在手背上。
　　“哼……”
　　我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往后躲去，待回过神来急忙重新按住他的伤口，“艾萨！你醒了？你……”
　　艾萨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后无力的向后倒去，“哦，该死！是谁在我肚子上开了个洞？难道……难道他指望我像鸡蛋一样淌出蛋黄吗？”
　　“闭嘴，安静，别说话。” 我擦着眼泪笑着说。
　　“别说话？……伊默，你怎么没告诉我……麻醉草泡过海水？我的天，那滋味……”
　　“艾萨，求你了，别再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我得想想……”他喘着气，闭上眼睛皱起眉头，“……船上有什么？……”
　　“只有粮食和种子。”
　　“……有没有鱼？……”
　　“你要那个干什么？”
　　“别问了……快……快看看……，伤口……我自己会按着……”
　　我转身检查起粮食口袋，不一会儿从其中一个里拿出了一条被晒干的鱼。
　　“很好……会缝衣服吗？……拆开你布上的线……绕在鱼骨头上……然后……不用我教你了吧？……”
　　“……”

　　于是，在艾萨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下，我替他将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看样子至少到达亚尼巴时不会死于失血过多，那样就可以了……
　　“伊默。”
　　“什么事？”
　　“说个故事给我听吧。实在太无趣了。”
　　“我并没有什么故事。”
　　“怎么可能？你长了那么大，都没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趣的事？”我转过头看着嘴里叼着鱼骨头的艾萨，笑着说，“遇上你就是最有趣的事。”
　　“这是赞美，我听出来了，其实你可以说的更直接些。”
　　“比如？”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