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一世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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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
银剑再也看不下去，跪倒在无情身边，泣声道：“您别这样，就、就让少小姐……”他咬牙逼出最后两字，“走吧！”
无情置若罔闻，只顾训斥着怀中的祸头子。
“少主，不要勉强了，就放少小姐离开吧。”
金剑跪在银剑身边，一个大男子汉，哭得不能自已。
金银剑接连苦劝了多句，无情这才不耐地抬头看他们一眼，皱眉冷斥：“都在胡说些什么，还不退下。”
她还没有与他把话说清楚，他还没放她走，这人又能走去哪里？又敢走去哪里？
说着，他已经再次低头看住怀中那个人。
“少主，您仔细看看啊！”银剑红着眼眶，冲上前拉过少主的手，一把搁放在少女的鼻前，“少小姐的气息……”
他哽咽着无法说出最后几个字。
无情却是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感觉不到手边随时会断掉的微弱呼吸。
“少小姐是在为您撑着，可是少主你看不到吗，少小姐早已撑不住了啊！！”
她的身子早已凉透了，一丝暖意也无，可唇角的血迹却是不绝，任少主擦来擦去也擦不干净，将她一身的白衣都给染出了斑斑驳驳的红，连少主的衣衫上都盛放出数朵艳色牡丹。
谁都看得出来，她此刻勉强吊住一口气不肯放，不过是因为身边有人一声一声地唤着她，执意不愿放她归去。
“少主……您最是心疼少小姐，便不要如此为难她了…别再让她受这许多苦楚…”
几乎没将一口牙都尽数咬断，这才逼出如此断断续续的一句，银剑终究忍不住低下头来，泣不成声。
“……您就让她安静地……走吧……”
【走】。
这来来回回被重复了几遍的字，这一次，因为银剑悲痛难抑的哭声，似乎终于触动了久无反应的无情。
他默默地低下头去，目光安静地凝注在她雪白的脸上。
他看得见，她很安静地躺在他怀中，乖乖巧巧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平日里的聒噪。在他面前从来就不安分的家伙，此刻突然摆出这么一副沉静的神态，连脸上都没有了任何表情，让他怎么也松不开眉间的颦蹙。
天知道，他总是看不得她如此模样，但凡是那眉眼间涌起一丝的忧愁难过，都让他止不住皱起眉头。
天知道，他生来的一副冷心冷肺，冷情冷性，却偏生撞上了这么一个魔障，让他只得尽数榨取出所有的温暖纵容。
——天知道，这一辈子，只有她，是他唯一堪不破的局，走不出的阵。自打相逢，他便只能固步自封，作茧自缚。
无情从不曾说过，也从不打算将这种话告诉任何人，可心里其实是再清楚不过的。
——若是为了她，只要是为了她，他，是真的甘愿做尽所有。
绝不后退。
绝不言悔。
所以……
“你，要走了……”
唇间喃喃吐露出这么一句，无情似在问她，又像是在问他自己。只是那一直平稳抚在她嘴角的手，终于开始了微微的颤抖，并不明显，却是连着筋骨血肉般，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一颤。
——究竟是多么痛入骨髓的苦楚，才会让最是善于隐忍，最是惯于高傲的他，都止不住要痛到发抖。
“……走去哪里……”
他不是感觉不到她在怎样勉强撑着，一直以来肆意闹腾着的家伙，此刻如此虚弱地躺在他怀里，他怎会感觉不到她的痛苦！
只是，这个人，这个她，这一生他唯一放不了的执着……
无情终于放弃去擦拭那擦不尽的血迹，指腹从自己衣袖上揩过，将那些染上的血渍都揩干净了，这才轻轻缓缓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慢慢地，一分一分地划过，眉，眼，鼻，唇……就仿佛是在为她做一幅画像，浓淡笔墨，深浅勾画。
无情公子妙笔丹青，名满京华，却从未有过这般认真的时候——恨不得耗尽一世天赋，甘以后世的百载平庸，千年颟顸，留得下她这一副无双绝笔。
“这一次，还怕不怕我会忘了你……”
她似已弥留，耳畔响起阵阵空茫回声，宛如是要来接引她彼岸归去。这人间的一切声音，此刻都已无法入她耳中。
无情却还在低低地问。
“这一次，一个人去，你这样最怕寂寞无趣的性子，一路上不知能不能走得安生……”
——若是走得不安生，若是她迷了路，若是她入不了轮回，来世，他莫不是要寻遍六道，才能找回这个麻烦的家伙？那样，岂不是要平白浪费许多的时日，是不是就凑不足与她的白首百年了……
“这一次，你可要聪明些，投生个无病无痛的好身子……”
——她自小就将药当饭吃，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可最后，竟还是要受这许多苦楚……来世，就千万莫要再缠绵病榻了，至于他，也会记得要托生来一副好体魄，得来一双可以自由行走的腿脚，才好陪着她走遍山川江河，游遍五湖四海。
“这一次，不要再那么容易被人骗去了，若是当真饮下了那碗孟婆汤，你且给我等着……”
——她拖欠了他那么多，情，意，宠，纵……他一笔一笔都记在了心上。就算此生姑且饶了她一回，来世，无论如何都该把她找来，连本带利统统讨回，才不算亏负他自己太久，太多。
“这一次……”
顿了顿，无情突然不说了，只那指腹重新落回了她的眼角，忽而就有些怔愣。
心中那副画，他其实做了许多年，一直不曾完成，不过是想着哪一日，等到她心甘情愿地不再唤他一声“哥哥”了，再由他握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补上这最后一笔，才算是成就了一世的圆满。
可是，哪怕他等得再久，画得再慢，此刻……也终究是到了落势收笔之时。
——其实，何必呢？
无情心底似乎有个声音，语调冷冷，嘲讽的句子里却有无奈的味道。
——就算不将她刻在心上，骨子里，血脉中，神魂灵魄，哪一处，哪一丝，哪一缕，不是记着她了？
这个注定就是他的【独一无二】的家伙，他想，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恐怕都不得或忘了。
——纵然黄泉碧落，六道轮尽，也不怕寻不回她了。
所以……
“这一次……且先让你偷回懒罢……”
他忽而微微勾唇，清雅如月，冷雅如霜。
——那，是她最后还念念不忘着要见到的好看笑容。
与此同时，那双修长的手指，极慢，极慢的，滑过她漂亮的眉梢，掠过她紧闭的眼帘，然后，轻轻柔柔地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睡觉时不许再踢被子了……你一个人，我不能帮你再盖上了，你会冷的……”
缓缓低头，无情早已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了，更无心去管所有人的反应，他只是一点一点地靠近她，喃喃出最后的叮嘱，无甚表情，气息平稳，可那样仿佛耗尽一生才能的触碰，让金银剑哭到无法喘息。
她的唇青青紫紫，却被血迹染出了凄艳的色彩。
他的洁癖很厉害，却毫不迟疑地落了上去，轻柔到了虔诚。
——只有她，是他心里的最净，最纯，永不污秽。
最初的吻，最后的吻……她，却一个都不知道。
可是，他会记得，记得牢牢的，死死的，轮回转世也不忘的。
直到，再遇见她。
所以……
“……不许再闹了，你要好好睡觉……”
“……囡囡……”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一世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