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留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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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从四肢百骸里汹涌窜上，她的唇早已被染成了青紫色，偏生脸上却是如雪苍白，一头墨发水缎般四散开去，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简直是瘦小的可怜。此刻耗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几句抱怨吐出，身体已是麻木如泥雕木塑。
“小五！”
惊见她似要合眼睡去，林婉心头霎时一紧：“醒来，小五，不能睡！”
“……小五…困了啊…”
她听见二姐在与她说话，便努力眨了眨眼，只是眼皮早已是重如千斤，她勉强动了动，也无法抬起眼来，便只得在心里歉意解释。
只是，渐渐的，即使是在心里想想，她也快要没了力气。
想来，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呢。
全身筋脉被真气冲撞不休，一阵一阵的血气翻腾如潮，五脏六腑更是被寒气损伤得厉害，虽然她不是大哥那样好的大夫，也知道自己估摸着是救不回来了。
耳边二姐和四哥的声音仿佛隔了老远，她一点也听不清楚，倒是那双一直抵在她后心的手，微微弱弱的，还能让她察觉到一丝暖意。
大哥……
她不知道大哥为她撑这片刻，已是耗费了多少内力，心里一时内疚一时抱歉，软软倒在他肩上的小脑袋习惯性地想要蹭一蹭他，多少想要致上一些感激来，却再无半丝气力可供动作。
“……小五两……”
如此冰室中，林昇却是额头见汗，内力几乎快要为之一空。然而，他依旧敏感地察觉到了肩上小人的微弱意图，始终稳稳抵着她后心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
往日里她撒娇耍赖的时候，这样的小动作从来都是屡见不鲜。林昇每每纵容着她，也早已习惯了她的小孩心性。
——十年里，但凡是她开了口，林昇就永远都是有求必应。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只是今日却不同。
她想要磨蹭他的肩膀，再不是为了央求他陪她下山游玩，也不是为了赖掉输给他的一盘棋，不是为了往常那些细小却温暖的事情。
她如此亲近于他，是要和他——道别！！
“暖心……”
林昇突然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托住了她的侧脸，让她转过头正对他。
——他唤了她十年的“小五两”。今日，却怎样都要叫出她的名字。
他凝注目光，仔仔细细地瞧着眼前这人，视线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地从她脸上转过，认真地将她的眉眼都刻进心底。
——三千日夜，她从七岁的瘦弱孩子长成现如今的袅娜少女，他始终守护在旁，以师兄的身份予以照顾，以大哥的名义视她如宝，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遭过任何伤害。
林昇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他是真的将她捧护到了心上，所以但凡是能给的，早已悉数送到了她面前。
宠爱，疼惜，纵容，忍让……
还有，自己的这颗心。
林昇的目光是如此专注，直到确认已经把她的音容笑貌统统烙进了骨子里，此生此世绝不或忘，他就突然微微笑了一下，轻轻弯起的唇角透着如释重负的味道。
先前有许多事，因着道义责任，诸般理由，他便只能缄默隐忍，不得言说。
“暖心，你仔细听我说，我……”
只是，若是再不与她说个清楚明白，只怕真要成就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和悔恨。
林昇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顾长风疑惑地抬头，不知大哥这是要做什么。林婉却是看着林昇，他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目光专注得近乎虔诚，似乎……这世上，他只看得见怀中的那个人，满心的担忧和难过中便掠过一丝异样。
“我待……”你是何种心思。
她的睫毛颤了又颤，努力不让自己睡去，想把大哥的话听完。
——“不要睡。”
林昇正待将自己多年心声尽数道出，却有淡淡三字横插而入，清浅而利落地打断了他。
下意识的抬眼看去，便有一角寒衣划过视线。
被两个侍从架着行来，却毫无狼狈的迹象，无情公子一如记忆中的无双清贵，便是此刻坐于霜雪之上，也仍旧显得不沾尘俗。
“不许睡。”
没有分于旁人一点眼光，他单单只伸手向她，直接将她抱到了怀里，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像是唯恐惊着了她。
“听见没有？”他托起她的小脑袋，一眼扫过她青紫的唇，表情波澜不显，指腹却已经落了上去，以最轻柔的力道，一点一点为她拭去唇角血渍，“不许贪睡。”
他还没有好生罚过她一次，也不曾把这些年她拖欠于他的清算干净，他的千般纵容万般忍让，还半点都没有从她那里取回报偿，哪里就能容得她逍遥安眠？
“睁开眼睛。”
他就在她耳边说话，清清淡淡，冷静得简直有些无动于衷的味道，几乎就是命令的口吻。
可是，他的吐息沉默的渲染在她身畔，不知为何，硬是让她错觉出那是太过压抑而浓烈的悲伤，仿佛只要她不睁开眼睛，不再看一看他，就是天理不容，罪不可赦。
心头瞬间弥漫上无边无际的疼痛。
其实，她在被拥入怀中的同时便知道了对方是谁，只是实在抽不出气力了，这才不由自主地想要偷个懒，半晌没有回应。可心头这痛来得太过强烈，让她根本就无法安然闭上眼，只能拼命将眼睛睁开一点。
纵使如此，她的视野也早就模糊得不像话，根本无法看清哥哥的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的瞧见一些轮廓。
她嘟了嘟唇，心里委实是可惜极了。
——最后一眼，若是可以看清楚自家好看到了极处的哥哥，她大概会走得更安心快乐些。
“……果然还是个没开窍的脑子……”
她唇边的血迹怎么擦也擦不净，无情便皱了皱眉，恰好她又摆出那样不知事的孩子神态，让他的眉间终于拧出了一个死结。
她更加委屈而不知所措。
哥哥这样恶狠狠的骂她，很是少见。自打少女记事以来，就只有天石村她滚落下山，摔伤了脚的那一次，哥哥才这般全无风度地骂了她几句，边给她疗伤，边数落着她的武功不济，脑子不灵。
可是……
她仔细回想着哥哥刚才的声音，终于要挫败的承认，哪怕是在骂她的时候，哥哥的声音依旧好听得像是仙乐，一字一字，都没有半点烟火之气。
能够骂人骂得如此清雅，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多听一些，天上地下，大概也只得自家哥哥一人。
于是，她突然就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就算只能记住哥哥骂她时候的样子，下辈子也不怕寻不到他了。
她弯唇一笑，渐已黯然的眉眼依旧耀出了几分灵动秀美，宛如仲夏流萤，正因朝生暮死，才更加要将转瞬即逝的光亮散发到极致。
看得人快要心疼到死去。
林婉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顾长风和林昇依旧给她不断输着内力，只是也快要支撑不住了。连一直静默在旁的冷血，都轻轻侧过了身，不再看向这边。
再不愿意承认都好，他们心里也是明白的。
——已经，留不住她了。
“不许犯懒。”
见她又想要闭上眼，无情眉峰一蹙，立刻捏了捏她的下巴。可这一次他向来精准的手劲居然失了分寸，力道用得重了，捏出一片红印，他知道自己该是捏痛了她。指腹立刻下意识地帮她揉了揉，口中却还是冷声唤着。
这人如今真是越发惫懒了，还不曾把他的话听完，还不曾把该说的话都对他一一说过，竟然就想着要提早休息。果然是仗着他从没有正经罚过她一回，这才放肆得过了头。
“教训你这事，当真不能再拖。”
她的身体冷得像是冰，无情却是稳稳的紧紧的抱在怀中，仿佛那个畏寒的人从来就不是他。对于少女几至断绝的气息，他也如同毫无所觉，只是低头冷声训斥，一如平日里她闯祸时的情境。
“少主！”
银剑再也看不下去，跪倒在无情身边，泣声道：“您别这样，就、就让少小姐……”他咬牙逼出最后两字，“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留不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