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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这最混乱的当下,碧柯却准备出京,前往塞外。

      右将军终究放不下这独困于帝京中的女儿,一旦确定同白川北斗联手,将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那就势必要救其出火坑。

      她只需要避开耳目,悄悄离开后自然有人接引。从此只身出关,天高云淡,肆意妄为也无碍。只是这本魂牵梦萦之事,真真正正地出现,她却犹豫得不敢伸出双手去接。

      碧柯其实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回避些什么,但既然无人点穿心事,她也宁愿伪装下去,料理家务。今生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三条的宅邸,于是剩下的从人女侍都被解散,在获得丰厚的报酬后各自离去。对于枫雪与五节的处理上则要谨慎很多,于是在询问了双方的意见后,枫雪将被送往襄城,同姐姐松雪一起侍奉明玥。而五节,因为自己坚持的缘故,则将于碧柯一共前往关外,探寻未知的世界。

      对此她表现出极大兴趣与好奇。虽然这些事情都是暗中悄悄打点,但五节这几日一直缠着碧柯问:“小姐,我最远不过去往沧州,那还是五岁时候流亡的事情了。关外是什么样子的?据说党吉河里有水妖,贺兰山脉有精怪,那儿塞外九关的人,头发是黄色,眼珠子是绿色,还生吃牛羊肉的,是不是?”

      “你既然有勇气随我去,那等过上几个月都不知道了吗?”碧柯其实很钦佩五节,她的语气中只有憧憬无半分悲观。至于此次行动,也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全然不计较前路漫漫多艰难曲折。假如,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她依旧能够保持这份质朴的乐观,相信一定会收获比别人多好几倍的精彩。

      而枫雪只是觉得无限遗憾与抱歉,几次都在碧柯面前落泪,觉得自己身为下人而无法从一而终地完节,实在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对此,反而引起碧柯无限内疚,她认为枫雪已经尽到职责,十分出色。而在两人结伴的最后一段路,自己还要利用她,反而于心不忍。

      “我只希望小姐能够平安。”

      “那我也希望你在襄城,今后的人生都能安泰。”这世道眼看就要乱了起来,将无数人命轻于鸿毛地高高抛起,毫无怜惜地抛洒各处。“只希望此生有缘,虽然不能够再相见,但也天各一方,知道彼此安好。”说着,相互为对方拭泪。

      “这件事情,真的不告诉顾大人吗?”

      “告诉他,我的结局就会改变吗?”碧柯决定放手一搏,把爱与信任统统作为最后的筹码。

      “贵妃娘娘也不会责怪小姐吗,您真的有把握?”

      “傻姑娘,等我出塞后就是自由身。等那时候父亲修书一份入京,即使是陛下也不敢说个不好吧。”再者自己对于贵妃已不是必不可少,如今这么做,只求不横生枝节,一切顺利。

      碧柯将首饰盒中珍贵的宝石簪子取出,亲自为枫雪带上,而自己也是感慨不已。

      “这些年我缠斗深宫,居然也没有积攒下多少东西留给你们。这枚簪子得到的时候,喜欢的不得了,如今却是无所谓了。你这次为了我,名义上嫁往襄城,不可能一件陪嫁的首饰都没有。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喜欢都拿去吧,我能给你的也就是这些而已。”

      往后日子,一切如常。碧柯照旧与顾朝章私会,表面上不露出分毫。见他依旧很累的样子,只是如开玩笑般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是否觉得轻松一些。”

      他的回答是抓过碧柯的手,流连无比地放在脸颊边摩挲,“你怎么会离开我?”

      虽然没有言语,但彼此认定过终身吧。

      朝堂上波云诡谲,风浪叠叠,而这些,热恋中的情人却无畏惧。

      但通盘事情却从十一月初五发生惊天逆转,事后碧柯想来,只觉得命定如此,无法遂愿,人为逆转也是无用。

      其实在那之前,已经整整三个月,皇帝不曾上朝。每日皆是贵妃同信王商定国家大事,根本轮不到武亲王插手。可却在十一月三日夜,值宿禁中泰英殿内的庶吉士突然受到皇帝传召,命令其拟诏。

      这名姓徐的庶吉士记得自己在明黄御帘后隐约看到皇帝陛下,只觉得其面色晦暗如土,气若游丝,说话听不分明又语无伦次,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废弃几多纸张,但无法连缀成篇。即使这位帝王不曾好好启蒙读书,但多年治下,不可能连这些基本措辞都无法完备。徐衍渐渐摆脱面圣紧张,心中暗暗计较起来。他本是武亲王一系,多年来攀附不到显赫地位,于是只是蹉跎在庶吉士的位置上,此番若是功成,凌烟阁上画像供奉且不提,日后必定受到重用。

      沉下心来,虚以委蛇,周旋半宿,皇帝却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只言片语同贵妃有关,却又隐隐约约提及武亲王,叫人摸不着头脑。而宫中内侍见情况不妙,已从淑景舍请贵妃前来,谁知她竟不在。费了好一番周折,才从东宫找到。

      大批人马,灯火辉煌地曲折而至,在这深夜中居然透露出鬼魅萧索的气息,混不见盛大。

      “陛下这是怎么了,一丝一毫都离不开臣妾吗,真是叫人好生感动!”贵妃嗓音尖利,言辞刻薄,凤驾一道便将案桌上零零碎碎的一并拂落地上。并且命令内侍将皇帝搀扶,几乎是半胁迫地送往后宫。

      接着,她直接步出御帘外,狐疑地打探着徐衍:“你是何人,在此处做什么?”

      “臣是今日值宿外殿的庶吉士,奉召入宫伴驾。”

      “伴驾?如今皇帝都没有了,你还要留在此处吗?”言语之中,杀伐之气更甚。徐衍不敢掉以轻心,只盼能够全身而退,速速告知武亲王或是顾朝章,都是好的。

      “陛下对你说过些什么?”贵妃在自己面前焦躁不安地踱步,显然心情很差。

      “不曾。臣也觉得十分疑惑,陛下既然宣召,那为何只是昏睡,却没有吐露只言片语。”他将废纸拾起来,呈上与贵妃阅,希望能够暂时消解她的疑惑。

      而对方只是点点头,然后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回外殿去。今后若非本宫传召,不许轻易过来。”而等徐衍恭恭敬敬地问安退出后,这才发现汗湿重衫。举目望去天色灰暗依旧,不见曙光。凝神细听,三更未过,宫门不曾开启,心中计较,不免着急。

      退回泰英殿后,发现一干同僚皆已熟睡。取来今日当值的羽林郎表来看,发现不知从何开始,顾朝章的禁内职权早就被开解。如今守卫皇城的,怕都是贵妃势力。

      怎么办,无法出宫。可偏偏在此时,徐衍却想起宫中传闻——据说先帝在时,对武亲王宠爱有加,常召其入宫,相伴左右。为了避免重重宫门的繁琐,特地在府邸与皇城中修筑通道。只是病重弥留期间,不知是否糊涂,还是遭受挟持,抑或干脆为了避免爱子授人以柄,亲自下令封锁这处通道。十余年来,江山更迭,人事代谢,却渐渐遗忘。而徐衍也不过在钦天监,听从前伺候过先帝的白头内侍与老宫女们略微提到过。

      循着模糊记忆,他在夜色中的处处宫殿中仓皇奔驰,寻找一丝功成名就的机会同生机。也许老天已经厌烦了贵妃的供奉,对她的倒行逆施看不下去吧。那传说中的密道居然真的被寻获。并没有砌砖石实施封堵,而只是用了些板材松松垮垮地围起来。靠一个成年男子的气力,能够轻而易举地突破,徐衍就这般跌跌撞撞地步入黑暗中,此刻他尚且不知,自己与此时开启,有了在青史中留下一星半点痕迹的命运。

      通道的出口在距离武亲王府邸不远处,折转一个街角就能够到达。宫中传来旨意,说是今日陛下上朝,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商议册立东宫的大事,就连变相地被软禁府中许久的武亲王也特赦准许参加。

      他直觉其中有古怪,但无法明确表示抗旨,从而招致更大的祸患。在同顾朝章商议后,决定将府中豢养的精兵五百人安安埋伏于丹凤门,少有变故差池,就可以调度。眼看黎明忽至,一轮血色朝阳渐渐腾起,却叫在场男儿都生出热血的斗志来。

      正当上马要走,徐衍从旁刺出,阻拦马前,不住叩首求武亲王三思。幸好他穿着官袍,神智也不算太昏聩,虽说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地摸不着重点,但好歹将事情始末说清楚了。武亲王心中疑云更重,不免踌躇起来,却问顾朝章:“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贵妃宫中一定有所布置。”顾朝章沉吟,“她如此布置得匆匆忙忙,莫非宫中也有大变故发生?”

      所谓的大变故——历经人事都知道发生什么。贵妃把持朝政多事,一直都以陛下名义号令群臣。此时已停了玉玺好久不用,此番突然藏匿深宫,让陛下出声,其中蹊跷实在难以推测。

      两人交换眼神,除非皇帝暴死,要不然无法解释这一切。

      这实在是大胆得不得了的猜测!武亲王唇角却衔起一冷淡的笑。谁会真哀伤与一个帝王的死,匍匐在地山呼万岁也好,如今心中震裂也罢,羡慕畏惧的不过都是宝座上的皇权。他已经在这条艰险的路上跋涉了太久太久,一旦停驻必将一无所得。如今这了不得的猜测,仿佛是幽深的黑幕被剑锋挑出一线雪亮的光,那他为何又不追随?

      “锵”的声音,是武亲王抽出随身佩剑。那是先皇的恩赐,如今却要再随着他见证一段杀戮,求取血泊中荣耀的冠冕。

      顾朝章却策马上前,将其按下。他眼中风云激荡,半是为了唾手可得的大业,还有大半却是为碧柯担心。一旦贵妃失势,她必然不会在深宫中坐以待毙,而会出逃。

      去往何处?帝京偌大,能够依靠的只是碧柯。然后,她就会觉得自己依旧有生的希望,会威胁碧柯,要她带自己出关,去往塞外,许以重诺的半壁江山,要求右将军为自己出兵讨伐。而自己,必须遏制这样演法,因为只有如此,或许才能够保住碧柯性命。有一线生机,便是无限希望。

      “殿下不如让亲随同您对调服饰,策马过丹凤门。若是一切如所料,贵妃必定会有所安排。到那时候信号一起,我们就杀将进去,等提着那妖妇的头掼掷在云翔殿,怕群臣文武也无话可说。而且,”顾朝章声音低下去,“即使陛下无事,但天下已尽在殿下手中,还怕个什么。”

      “那就由你带队如何?”

      “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请允许我带队羽林郎,包围右将军府邸。”

      “哦?”武亲王意外,“这算哪一出?抵死缠绵?”

      “宋家那位大小姐狡黠如狐,如今她父亲远在塞外,同藩镇节理白川北斗交好,唯一的妹子又嫁入襄城侯家为当家主母。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虽然此事置身事外,难不保贵妃去寻求帮助。而臣与她或者算是有些交情,若能够劝得帮助殿下,岂非好事?”

      “说来说去,搬出种种头衔来压本王,不过是为了留下宋碧柯一条性命吧。也是了,本王曾答应让她看着我拥无边江山,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他豪迈大笑,仿佛忆起那日,马上丽人注视自己,清浅笑容漾在秋风中,却是春日第一枝的繁花也无法比拟的风华。

      “本王就遂你心愿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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