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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修罗场般的情景看多了,也不外如是。这样连续折腾的数日,云庆宫上上下下,乱咬的杂役宫眷虽多,但总没有实质性的线索有利于进展。搜宫的最大结果,无外乎于一些阿芙蓉——那是嘉叶偷偷运进宫内,让何云珩服食宁神。

      如此,皇帝亲自下旨,嘉叶乱棍打死,废去何云珩品阶,即日出宫,不得相送相迎。阖宫上下,一律没入掖庭,终身不得出。

      武亲王元气大伤,贵妃惨胜,却见不到敌手死,犹不满足。

      “这么做还是太便宜她了。”

      碧柯也在同日离宫,上车时候却发现执缰人却非自家府中,十分面生。

      “是贵妃请小的来,好好伺候宋小姐。”眼神闪闪烁烁,居心不良都不用藏。贵妃果然不愿意放过自己,执意要布满血腥。

      但她勉力挣扎。“今日何云珩出宫走的宫眷常走的门,晦气,我们晚一些出发吧。”

      “哪有这般道理?宋小姐如今重攀高峰,是旁人羡煞妒忌不来的福分。哪有给戴罪之身让路的道理?”

      枫雪呵斥,“你既然知道我们小姐是贵妃娘娘身边红人儿,哪有自作主张的道理。还不按我们小姐说的去做?”

      那小小内侍阴测测回过头,诡秘一笑,“只是这操纵在我手上。即便宋小姐是贵妃娘娘身边一等人物,还得听我这下人摆布。若不然,恐怕连宫门都踏不出去。”

      天边滚过一道闷雷,接着是闪电。碧柯同枫雪被催促着入车。

      “怕是再晚些,就走不出去了。”

      她也无奈地笑,“怕是再晚些,就赶不上一场好戏。”

      虽非女主角,却也是少不了的观众。

      两队人马的车驾二十余辆,在重真门碰头。终究因为次序的问题闹了起来。隔着珠帘能够看清楚,那站在雨中声嘶力竭为何云珩辩护的,就是行像一日曾经羞辱过碧柯的男子。

      此时他脸颊上有被掌掴红痕,衣衫多出破烂,但却顽强地淋着雨,就是不肯让步。

      “再如何我们小姐也是陛下的女人,身份尊贵。如今虽然被小人陷害,一时离开宫殿,但定会回来入住翊坤宫。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不阴不阳的东西来指手画脚。”

      他见碧柯车驾,又冲了上来,不依不休地骂道:“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东西,见不得光的影子。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吗?”被人拉下去,却还骂骂咧咧。

      那调控一切的内侍淡淡道一句:“宋小姐受惊了。”也不再说话。却望着何云珩的车子,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守门的进军头领上前,同内侍耳语几句。手一挥,如狼似虎的军士就冲了上去,将车统统掀翻在地,箱笼翻到,珠翠横陈,女眷嘤嘤哭泣,混合成说不尽的惨象。

      碧柯却在一边,无论愿不愿意,只能作壁上观。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捧着一件八团明黄龙袍,上前示意。军官愕然,内侍欣喜,碧柯则是意外。

      “怎么会这样?”连枫雪也大吃一惊,“小姐,这事儿……”

      贵妃娘娘有意为之,拖拖拉拉地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见这一幕吧,其中良苦用心,碧柯心寒佩服。

      这样一闹,上达天听。当事人也不用回家中,当即去往淑景舍报道。只是何云珩独自一人,在雨中哀哀痛哭,却叫人不知如何应对。

      碧柯在淑景舍内枯坐,好几个时辰过去后,枫雪才打探回来消息,心有余悸:“那位主子因为私藏龙袍的罪责,被拉回云庆宫里安置。这倒没有什么。只是刻意将嘉叶的尸体停放在同一处,以示警戒。她几番触柱求死,希望能够见到陛下一面,但也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腹中胎儿如何?”

      “据说已经滑落。陛下盛怒,还是逼迫太医安排滴血认清。”这位陛下,出事多日不见人影,在口口相传中,似乎只是位很会“盛怒”的天子。被朝中两大势力争相摆布,却不自知,说他可怜可悲,也不为过。

      “武亲王那边呢?”

      “小姐你都不晓得吗?我以为贵妃娘娘全都告诉你了?!”

      碧柯苦笑。如今贵妃已经将自己降为劣等,哪会有商有量。这次若能顺利重掌后宫,那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清洗的目标。

      不为何,只因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不多时贵妃摆驾来看,此刻她神采飞扬风采崭然,仿佛将何云珩夺取的神魂重新归附自己。

      “这就是本宫作对的下场。”

      “娘娘神机妙算。”

      “碧柯,为何你兴致不高?的确,这深宫之中除了你会机关算尽,本宫也一样了得,可是为了这个不高兴?”

      “怎么会?”她虚弱一笑,“我只是在反省过去自己自以为是,而坏了娘娘大计。而且嘉叶她……”这是真心不忍,闭上眼都会看见往昔好端端的女子睁大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躺卧在血泊之中。

      “她们都为色相所迷,理所因当。”不是碧柯圣母,但听了这句话,她只是觉得唇亡齿寒。

      “下一步我该怎么走呢,碧柯,不妨你说说看?”

      “何云珩只是表象,娘娘煞费苦心地布置这么一出大戏,就是为了能够挫败武亲王登基的阴谋。如今他……”

      “如今陛下对他已经有疑心,解除其对金吾卫的统领权责,改弦易张。这几日早朝,据说称病不出,好多依附的党羽也纷纷效仿。”那原本似落满乌鸦的朝堂,倏忽变得冷清,仿佛刈割过的禾苗,再无青色。

      正好,贵妃可以安插自家亲信。

      “你父亲已经修书上表,说边境一切安好,请勿挂怀。”

      “娘娘接下去,可要与白川北斗联手?”

      “这要看你父亲的本事,如今本宫能做的,是同江州信王联系。上书入京,在让陛下册其为东宫。”这一支是皇族远亲,本来已经失去在权力中心斡旋的能力。如今贵妃施以援手,大力扶植,怎么没有感激涕零,以供驱驰的道理。

      “你也与襄城侯家联系,必要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碧柯想起如今明玥就要临盆,将她拖入此刻乱局中,于心不忍。

      “此刻娘娘要掌握的只是陛下的心,然后一步一步才能够走的稳稳当当。”她建议,“必然不能操之过急。”

      “你又动了什么心思?”贵妃狐疑,“要我拼时间的也是你,如今一切顺风顺水又怕了不成?不中用的东西。那男人的心我恨不得挖出来,握在手上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否则怎么会如此受人唆摆,不曾对我有一丝一毫夫妻情义呢?”

      她急忙赶碧柯出宫,“如今大意上皇帝对你戒令未除。如今何云珩大事了却,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择日收拾收拾,出宫去吧。”

      “娘娘打算如何安置我碧柯?”她不死心,有意这样问一句。

      “笑话!你从来主意多多,不愿被人摆布,如今我放你一条生路,为何表现得如此软弱?”

      终究得见天日,碧柯心中却烦的厉害。豪华车驾停在右将军府门口,五节飞快地从台阶上奔下,小鸟投林般扑入碧柯怀中,泣声道:“姑娘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一个人守在这儿,吓都吓死了。”

      “乖,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们这么久。”她随口保证,同时拍拍五节的头,让枫雪指挥琐事。自己却连繁琐衣衫都除去,直接骑马,狂奔而去。不顾众人身后惊呼。她心中觉得憋屈郁闷,好像不这么做,人一定会爆炸。

      勒马在二条武亲王府邸前。这儿方位极好,能够遥遥看见皇城气象万千,想来这位贵戚得意风流的时候,也是醉卧美人膝,将温柔乡当做金銮殿。却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女人那些堪称下三滥的手段中。

      宫闱阴谋吗,本来就是这样滑稽而残酷。

      碧柯时运不好,才来一会儿,就见到武亲王拱手送某位官员出门。如今他已变相赋闲在家,皇帝可以明目张胆地府外布置重重禁军,但终究是难以启齿的皇家丑闻,无法宣之于口,只得听之任之,从长计议。

      那位大人抬头见到碧柯,他愣都不愣,直接勾勒出一抹浪子的微笑。

      她突然浑身战栗,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孤狼舍身的狡黠表情。当即不想再留,拨转马头就要走离开。

      “何必急着走,你我故人重逢,难道不应该好好谈谈吗?”

      “碧柯惶恐,但想来小女子同殿下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值得细谈的事情。”她绷紧神经,竭力应对自己找来的对手。知道自己无论心智体力都绝非对方对手,已找到机会,就必须逃走。

      他只闲适地靠着马,仿佛不经意地道来:“说说,这桩事情你知道多少,又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

      碧柯只是沉默。

      “早知道是今日的局面,当初我就应该怂恿陛下杀了你,一了百了。不不不,应该还在行猎之前,从我第一次进宫遇见你,就应该随随便便抽出禁军的佩刀,往你心口那么一插。”武亲王做着嗜血的比喻,“那样该多好。”他扯住碧柯发髻,强迫她俯下身,如此这般的羞辱到。

      “没有给你一个嘉叶般的结局,我觉得很遗憾。”

      “殿下能够记得有嘉叶这个人,她就算是不能够往生也一定感到幸福。”碧柯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在魔王面前战栗,这男人周身散发出的气质越发阴郁暴戾,但却无法自恋地将其归功为自己手段了得。

      “其实事情还没有结束,只要陛下还在一日,这游戏就还得继续玩下去。”

      武亲王松手,“哦,可是我手上已经没有筹码了。聪慧如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这样的人,教育他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不够的,若说困兽犹斗,比较合适。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同我没有关系了。”她只是这么平静说道。想要离开,却被叫住。

      “等等,难道你不想知道云珩的结局吗?”

      “除了死,还会有什么结果?”碧柯平静答道,“或许从一开始,你就已经为她设计好。”

      “没错,她昨晚已经在宫中被行刑。先饮下毒酒,又用匕首插入腹部,最后白绫绞杀。尸体已经同嘉叶一起,挫骨扬灰,永不超生。而现在,”武亲王指着不远处棋盘式的街道,“私藏龙袍的罪名,何学士府就要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他们既享受过富贵,如何能够不付出代价。”虽然如此说道,碧柯的脸色却发白,“就好像殿下您这样,如果不能够紧紧抓住权力,就是一个死字。”

      “你呢,你能否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他的表情变狰狞。

      “我只怕自己不是真的。”算了,自家心事自家都不能够明了,说给旁人,甚至是敌人听又有什么意思。

      “你今日来看我笑话,对不住,却是让你失望了。”

      “殿下若是执意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那何所从来?”

      碧柯突然想起以前文中一句台词,不免亲切道,“是来祝你有朝一日拥无边江山。”

      “然后?”

      “等真正江山还在,我若苟且偷生,再说吧。”

      武亲王豪迈大笑,“你且去,看本王如何执掌江山万里。”

      碧柯归去时想,这武亲王如此傲慢短视,同贵妃在某种程度而言不啻绝配。可惜这男权社会中,贵妃定然一败涂地,而如今的胜利,怕只是提前敲响的丧钟。自己这番,算是迟到的左右逢源吧。

      走过六条,只穿三条。忽而顾朝章魅影一般出现,惊得碧柯急忙停下。

      “你不要命了吗?”

      “不要命的是你!”他气急败坏,“无缘无故跑去挑衅武亲王做什么?”

      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此事。“如果我说自己不是有意的,你相不相信。”

      “当然该死的相信。”顾朝章略微按下烦躁,“但还是很怕。”阴暗纵深的小巷中,他亲昵地啄吻着碧柯敏感的耳垂颈后,仿佛确认这女子的确完好无损地拥在怀中。

      “如今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式,我也不想两边讨好的。只是……哎,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所以才会临时起意,过来凭吊一番。”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留在这个时代永久,只是一年光景,这么多曾今的“亲密战友”都已经消失,不免唏嘘。

      “若是你知道百年后,甚至千年后,这些都只会是苍黄纸张上墨迹点点。我们甚至无法在浩淼史书中留下一笔痕迹,你还会不会执着在这一切?”终于问出口,那么个瞬间,碧柯觉得自己很无力。

      “会。”他的答案倒是简洁有力。

      “为什么?”

      “我不求来世,只愿意活在当下。”哦,非常积极乐观的态度,都可以作为某哲学的奠基理论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顾朝章疑惑,难道男女之间确立感情关系后,就会发生质的改变?她就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造自己吗?“是不是希望我放下如今的身份,同你结伴,浪迹天涯?”

      “我没有幼稚到这个地步。”再说若真是这样,他们当初吸引彼此的那些气质。权术的玩弄,孤绝的投注,以及因此眼中散发的梦幻晶光还会存在?

      “只是确认你同我是不是一路人?”

      “检查的结果满意吗?”

      “满意极了。”随后的千言万语,俱融化在相思刻骨的吻中。这红莲烈焰中开出的恶之花,明艳出色,却会在季世的乱流中行走多远呢?

      入秋,圣体不豫,信王入京参拜,暂居于东宫之中。

      朝野内外留言乍起,说是陛下有意按贵妃意思册立东宫,随后落发出家,为来生求积攒福德。

      武亲王嗤之以鼻,说是本朝创立以来,不曾有过皇帝退位之荒谬事。暗中联络御史台,言官纷纷上奏,指责信王身份僭越,实在应该早早搬离东宫,返回江州。

      只是这些日子皇帝突然患上晕眩通风的毛病,连下床走路都觉得困难,只得让加册封贵妃为皇宸贵妃,理政视朝。雪片般的奏折都被扣在中内,不闻不问。

      同时,为平抑朝中不满,无奈只得恢复武亲王摄政身份,却有赐予贵妃“仁济堂”印章,加盖文书,与武亲王相互牵制。身体略微好些,也是长居于禁中,同歌舞伎鬼混,毫无进取心。于是乎,贵妃同武亲王恶斗不休,东宫还未确立,但为了信王是否尊当今圣上为父,展开“大仪礼”的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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