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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不过是半盏茶的辰光,云珩就派了人宣召碧柯入宫,还特意备下精致车行。碧柯推脱梳洗准备,支开来人,吩咐意外的烨青从偏门出,及早入宫汇合。

      “虽然知道云珩尚侍是武亲王一脉的,可她居然如此贸然出手,的确没有想到?”

      “怕今日之后,云珩就成了武亲王埋在深宫的弃子,自求多福。”碧柯突然很想念嘉叶,不知如今的她究竟如何了。

      车驾以快速飞驰入内,耳边是飞铃清脆但凌乱的声音。碧柯盘算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在进入淑景舍钱大致有了盘算。

      先不问武亲王那边如何想,贵妃肚腹里的“胎儿”对云珩来说的确是争宠的威胁。或许宫外也授意她尽早扳倒贵妃,自己也一心一意地求名正言顺之地位,心中火起,加上贵妃所用手段撩拨,造成今日之局面。

      人流穿梭不息,太医还在房内诊治。碧柯原以为众人都会围拢着皇帝战战兢兢,哪曾想那男人今日并不在,而是同武亲王一道行猎玉岭,此刻怕是才接到奏报。

      云珩则双手反剪,令跪在一侧等候发落。

      碧柯皱眉,“云珩姑娘毕竟是陛下的身边人,如此对待恐为不妥,是娘娘的意思吗?”

      “是从人们的主意。因为娘娘滑胎前,同云珩姑娘共处一室,此时殿中别无他人。而方才她也有趁乱逃出的意思。

      “那也不止于此。事情毕竟没有搞清楚,若等真相大白,云珩姑娘是无辜的,看你们怎么对陛下交代。”

      云珩想是清醒了些,听到这句话,非但不领情,反倒是对碧柯破口大骂,“少来这儿假惺惺,一切不都是你布的局吗?毒妇!我自然不会出事,看陛下回来,你要如何珍重自己吧!”

      碧柯狠狠对准云珩心窝踢了一脚,当即整个人就翻倒在地,痛得难以做声。

      “找间静室暂且委屈云珩姑娘,好好侍奉,别让她乱说话。”

      “烨青知道。”就半拖半拉地将云珩带下。

      此刻寝殿内稍稍平静了些,贵妃的贴身侍婢让碧柯进去说话。她双眼通红,嗓音嘶哑,憔悴的样子看来逼真。

      “娘娘想要见宋小姐。且随我进来吧。”又问她,“云珩那贱人如何了?”

      “终究要听陛下发落,我们不能僭越,所以只是在淑景舍内安置了。”

      “甚好,不愧是贵妃身边第一人。”

      等不如寝殿,恰巧太医院正磕头退下,同碧柯擦身而过,两人目光微微交错,却胜过千言万语。

      殿内弥漫浓重药气,倒是把血的气味遮盖住了。贵妃床榻上悬着厚重的西番莲锦绣纹样帘子,颤颤巍巍递出一只手来,苍白无力,“碧柯在吗?”

      “碧柯陪着娘娘。”她伸手,却不敢握住,不知是因为尊崇或者害怕。

      “陛下呢?”第二个才问起他来,这对少年夫妇,何时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陛下行猎玉岭,想来这个时候已经赶回京城了。”碧柯软语安慰,一切功夫做足,“娘娘切勿忧心,一切都已身体为重。”

      “我这身子如何,除了太医院正,你最清楚。你也晓得,若何云珩那贱人一日不除,我这身体就一日也不得畅快。”贵妃的声音不再虚弱无力,反而慵懒无限。

      “接下去该怎么做,碧柯你可知道?”

      “娘娘放心,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就等着请君入瓮。”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等成事之后,也该忙你的婚事。”多说无益,换了话题。碧柯心中一凉,知自己终究逃不过。棋盘上的棋子没有自己的意志,总是被位高权重者随心所欲地玩弄,或者丢弃。

      “我原本属意你嫁入武亲王那儿,也好缓和两家关系。可嘉叶前车之鉴你也看到,让本宫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碧柯只觉得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口干舌燥,一刻也不想多呆,“那娘娘的意思是?”

      “陛下还有几位手足郡王,身份显赫,年龄也足以同你匹配。你若挑一家嫁过去,生下子嗣入住东宫,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怎么使得?!”连碧柯也被贵妃的大胆弄乱方寸,“好端端的为何说这些?”

      “你是聪明人,怎么看不懂眼下局面。开春后诸将领换防,你父亲若是离开,朝堂上就都是武亲王的耳目,他有救急之心,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有心无力。你若无从婚配,就必须跟随离开。若不是用嫁人的名头,我怎么能把你留在宫中,而不是去塞外吃苦!”

      是留在宫中随意驱使才对。碧柯只得暂时任命,“娘娘思虑周全。”

      “是,我这些年结交外臣,看热闹的多,真正能够帮到手又有几个?陛下那里,”贵妃声音里透出难堪,“这几日我问过太医,的确是不行的。而且他又为酒色所迷,早晚掏空身体,所以我必须为自己今后如何着想。”

      “娘娘应该多劝诫陛下爱惜身体。”至于操劳国事什么的,想想还是算了。

      “别,我本来就不是以贤德出名的贵妃。他爱我一身皮肉,又不是舌绽莲花。”贵妃觉得最近碧柯不对头,无法揣摩自己心思,说话都不中听了。

      “我乏了,想要休息一会儿。”贵妃嘱咐道,“你不许走,就在这儿陪着我。”她信来就要见到人。

      估计太医给贵妃服用的药物中有甜睡成分,不一会儿就抓着碧柯的手睡得熟透。这房里她不想多待,都是血的味道同山雨欲来风满楼,阴谋的气息。随意地拨开贵妃的手,碧柯又想出去透透气。

      殿上殿下的从人见她出来,都好似看到主心骨一般,纷纷围拢上来,口口声声地问:“宋小姐,娘娘她怎么,我们该怎么办?”

      “都听烨青姑姑同太医的吩咐,其余就守住该守住的位置。要不然慌慌张张地让陛下看到,还以为我淑景舍无人?”

      恰好烨青缓步上前,碧柯问她,“尚侍她如何了?”

      “刚开始还又哭又闹,还拔下金钗要刺喉自尽,如今给她用了些手段,算是安静下来。”

      碧柯点点头,极为放心。“那你就看顾这一切,我出去走走。”

      “宋小姐别走远了,待会陛下回来,一切还要听你主持。”这幅光景,居然上下奉碧柯为主,全然忘记寝殿之中还躺着为身娇肉贵的娘娘。人心这东西,多了就会让人生出忌惮。

      偌大宫中,碧柯真不知自己要往哪儿去。武亲王必定留下好手于京中,替自己运筹帷幄,那位故人将如何应对眼下局面,她十分好奇。

      算起来,这也是双方第一次正面交锋呢。

      正想着便迎面来人,碧柯有些好笑,这位顾朝章莫非在自己身上安排了GPS定位系统,要不然为何两人如此有缘。

      而对方低头,行色匆匆。看到碧柯也是一愣,停下仿佛要回避的,却依旧选择狭路相逢。

      下一步是不是双方都该亮剑了?

      “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若见不到你才觉得奇怪。”

      “大家彼此彼此。”顾朝章来了,这个局就凑满了人。

      “武亲王随扈玉岭,为何独独留下顾大人?”有道是无情最是帝王家,如今却要坐视云珩成为弃子?

      “宋小姐妄为将门女,却不知近身搏杀需得用最锋利的匕首吗?”

      “那恰好了,碧柯常身怀利刃,夜夜龙泉壁上鸣,苦无用武之地。”她举起袖子,顾朝章忌惮着往后退一步。

      “顾大人莫怕,女人杀人,其实都不动兵刃不见血。”她想起吕后杀韩信,却不知最后谁堕入这瓮中。

      来者是客,这位御前行走三等侍卫旋即被迎入淑景舍某处偏殿,由宋碧柯亲自殷勤招呼。她着令宫人送上茶具差点,就亲自为顾朝章泡茶。姿态一如往昔轻盈美丽,但两人的心思流转又各不相同。

      “尚侍她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你们若是如此处理,怕陛下回宫之后就很难交代。”顾朝章捧着茶碗,见碧绿色的茶末同乳白水沫不住翻涌,迟迟不敢喝下。

      “谋害皇嗣,这并不是一个轻易能够开脱的罪名。尚侍是陛下的人,那贵妃娘娘如何不是?即使我们不计较这些,可万一将云珩放了出去,她惨遭毒手,那全部事情不是能够栽赃在我们这里?顾大人,后宫之中向来波云诡谲,想来不用碧柯教您。”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尚侍出身高贵,虽说是戴罪之身,想来无人敢轻易动她。”

      碧柯摇摇头,觉得顾朝章终究不明白女人那些绵绵怨毒的心思。更何况何云珩,自己同贵妃,本才是一个平面上的人,虽然彼此憎恨,却也是最了解心底之事。

      “女人偏执起来,哪怕是终极真理都会否认。顾大人,你敢只身入宫,胆识非凡,却也应该想清楚,既然被我们控制局势,就再也没有把大好河山送到你手上的说样。”

      顾朝章始终没有喝下那杯茶,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用探究地眼神仔细打量碧柯,嘴角是一抹笃定的微笑,“你真以为你能够把我困在此处,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这个说法不错,可惜我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不如改日?”碧柯曲解那男人的意思,同时推开门,“闭门密谈,半柱香时间是极限了。要不然你让我如何在贵妃手下再做人,顾大人,乘此机会你出宫去吧,就同武亲王说自己铩羽而归。”

      “我若说我不走,那又如何?”

      “莫非顾大人还有后招?”

      “宋小姐,既然大家都自诩是个不错的阴谋家,那你这天真的小脑瓜子里,也应该算到过,这宫中并不完全是你的人吧。”被处处牵制感觉并不好受,即使对方是爱恋之人,顾朝章难免会生气,于是出语威胁,想扳回一城。

      诚然武亲王或许可能在深宫中埋下重兵,但自己不过区区一介谋士,侍奉着刚愎自用的主人,具体情况如何难以知晓。

      碧柯听者有意,却仍旧强作镇静。穿越女们极为拥戴的四爷曾尊尊教导若曦:“越是害怕,越是要不动声色。这才不落对方圈套,好叫他看不清你的底细。”

      “是菊花的刺,还是帝京探丸郎,武林中人?”碧柯掩嘴笑道,十足狐魅模样,“那些乌合之众只为钱财卖命,您若能驱使,我如何不能?再者你们谋求王图霸业,若是依靠这些个阴谋成功,千秋功业总是留下难以磨灭的污渍。”

      顾朝章超前一步,利用身高优势,单手食指挑起碧柯依旧无暇的面容,迫使其与自己相对,目光灼灼。

      “宋小姐居然对在下说了这么多话,想来心中没个底,真是怕了不成?”

      “我哪次见面对你不是说很多话。如今顾大人在这儿消磨时间,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底气?”她还是不怕死,津津有味地挑衅。

      “我……”怎么办?情势有些失控,有瞬间所有理智撤防,顾朝章只想狠狠吻住诱人红唇,好终究得见佳人惊慌失措的表现。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你乘着现在快走。”她低吼,只希望这男人走得越远越好,自己再也不见,再也不念。

      他突然发难,问碧柯:“那日上元宴饮,你可曾看见那烟火?”

      “原来煞费苦心将我引去的果然是你。”碧柯略微安定心神,“很可惜,不曾看到。辜负顾大人一片心意。”

      他眼中本有期望流转,此刻却似化为灰烬,却更笑得温润如玉,“也是了,那么远,你怎么会看分明?哎,这无妨,宋小姐你不用放在心上。”

      此时,烨青弹了弹窗纸,低声禀道:“宋小姐,陛下已过了小内门,眼看着就要往这儿来了。”

      “武亲王可曾随驾?”

      “不曾,只是在皇城门下候着听旨。”

      “你现在就带我去见娘娘。至于这个人,”碧柯的筹谋根本来不及意味深长,只下意识地判断,“这儿所有的人使出神通也无法看管顾大人,也就随他去吧。”

      贵妃娘娘小睡片刻醒了,气色不是一般的好,半卧于床上,撩开几帐正意气风发地发脾气。

      “宋碧柯去哪儿了,本宫不是叫你们看好她,我一醒来就要见到人吗?”

      “那个贱人,何云珩那个贱人在哪里,拖出来给我瞧瞧,仔细她那个狐媚惑主的小脸蛋儿,同一身细皮嫩肉。”

      可怜底下人只当娘娘高龄孕妇,一朝失去希望,哀恸欲绝,疯魔起来。全都俯卧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言语,贵妃怕还不知道陛下往这儿来的事情。

      碧柯上前时候,恰好贵妃砸下的铜花尊迎面而来。她虽然避让,却还是被砸中肩头,当即就是火辣辣的疼痛泛滥,下意识想要用手捂住,贵妃却刻薄地不允许。

      “你们各个可有本宫一丝伤痛?!”贵妃抚着肚子,几乎泪水涟涟地号道,“我那苦命的孩儿……”

      “娘娘有力气有演技都是好事,当年不如待会儿演给陛下看,博取怜惜同情如何?”碧柯右手已然举不起来,只得勉强用左手按住贵妃,唤回其一丝神智,“娘娘莫非疯魔的不成,做戏做得情真?”

      “你说陛下来了?”她溃散的眼神逐渐聚焦,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那你看此刻,本宫还能体面地面圣否?”

      “此时你只能一味示弱,绝对不可流露出一丝一毫决绝刚烈的味道。”碧柯示意烨青扶着贵妃躺下,又将齐整的梳妆弄得乱些。

      “娘娘最清楚陛下喜新厌旧的个性,如今他对何云珩正在兴头上,我们已是逆势而上十分勉强,再不能出任何差错。”碧柯忍着痛,几乎是咬牙切齿。

      而贵妃方才服用的药物,迷幻成分散发出来一些,昏昏沉沉的神智也清楚起来。于是装出气息微弱的样子,道:“知道了。”

      来不及自床榻前退下,宫人尖细透彻的声音就宣告皇帝陛下亲自来。一干人等纷纷下跪见礼。碧柯听他步履沉重,桀桀有声,在看却是连甲胄都没有褪下。其实不曾褪下的何止那身明光灿烂的甲胄。皇帝只是略微上前几步,还不曾走到贵妃床前,已随随便便地问候道:“朕听闻爱妃身体不适,忧心如焚。于是舍弃玉岭行猎,星夜兼程赶回,如此看来应是无大碍了。”

      这话说的!饶是碧柯局外人,也已经听不下去。况且贵妃多年来已骄傲惯了的性子,如何能够忍受。怕是此刻已将方才告诫统统忘记,若不是还有一层几帐同锦幕,就要看见无法掩饰的扭曲表情。

      来不及去想些风花雪月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碧柯只想武亲王在皇帝身边究竟说过什么,居然造成这样冷漠的态度。或许这是女子永远无法依靠自身魅力去弥补的空白。无论如何情意绵绵地鸳盟,终究无法做到完全的心意相通。

      此时局面已容不得碧柯哀伤下去。贵妃如何骄傲倔强,皇帝此番冷言冷语,她必定因面子折损而气急。此刻大殿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檐滴催更,竟寂寂无声。

      “方才太医问诊,贵妃已经好多了。”碧柯只得大着胆子,越发伏地道,“如今只求陛下能够持平,为娘娘讨回公道。”

      “呵,方才殿中黑压压地跪成一片,朕居然没有注意到你,碧柯。”上一秒还语气轻松的少年天子,不曾想转头疾言厉色,“那个位置也是你应该在的吗,还不给朕滚下来!你口口声声说要替贵妃主持公道,难免你就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这九天惊雷来得迅猛突然,碧柯竟然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毕竟不敢反驳,只得退下,“陛下想让臣女往哪里去?”终究不忿,反骨突然作祟,碧柯如此问到,居然将小命作为赌筹。

      回答她是那皇帝突然飞出一脚,踢在碧柯心口上。她整个人殊无防备,朝后飞去,扑在猩猩红织锦毯上,一时间连呻吟都发不出,四处都是人,但却无敢伸手拂撄天子之怒。

      “朕的贵妃原本贤良淑德,天真烂漫。也就是你们这群人在她身边不断暗示诱导,她才会承受今日的苦楚。”这话听来不无讽刺。可不知为何,那紫红色的幔帐后面依旧毫无动静,看起来一片死寂。

      “这件事情所为何来,朕已经乏了,不想再追究。爱妃……”

      “陛下,臣妾遭受丧子之痛,折腾的一日,已经十分困乏。您兼程而来的心思,臣妾感激,却无以回报。如今更深露重,不如大家都散了。”红绡帐后传来贵妃虚弱无力的声音,但表达的厌恶之情明显,想来对皇帝失望,乃至于心寒。

      “也好,那云珩在何处,朕带她一起回去,以免惊扰爱妃休息。”

      “今早她的确在臣妾这里,可之后诸事混乱,也不知尚侍她去往何处。陛下若是信不过的,大可让羽林郎搜查淑景舍。”贵妃的声音极为哀怨,枯涩一笑,“臣妾怎么糊涂了?也是,这淑景舍一砖一瓦都是陛下赐予臣妾的恩典,靡不敢忘。如今即使被厌弃,又怎么能够怨怼呢?”

      “爱妃怕是病糊涂了,怎么说起这些?”皇帝干干一笑,负手离开。见碧柯已退入众人之中,又将嫌恶表情挂在脸上。这女子以往终究是疏忽了,此番若不是听武亲王道来,还不知她在背后做下多少龌龊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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