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同人 孤剑》昭慈

2、第二章

　　时光匆匆，转眼间，两个月就快要过去了，倪继祖和马强互责的案子，因为各执一词，又都拿不出足够的证据，一直拖了下来，除了几个当事人，朝中大臣们几乎要将这件事情忘记了。一切都要恢复往日的平静。

　　这天展昭护送包拯散朝归来，正走在路上，忽然觉察到前方人流攒动，似乎有什么热闹正在传播。展昭不动声色，侧首示意一名衙役过去查看。没多久，衙役悄悄回禀：“大人，前面百姓传说，方才文彦博大人下朝时，一个小孩儿拦轿出首，说是宦官马朝贤盗走九龙冠，私藏其侄马强家中……”

　　听到此处，展昭心头一震，手中的宝剑不由得握紧，眼睛瞟向身后的轿子里，只听得轿中一个低沉的声音简短地说道：“尽快回府！”

　　一行人加快脚步，匆匆回到开封府中，下轿之后，包拯也不更换朝服，径直走回书房，表情严肃。

　　公孙策看到大家如此这般，自然要向展昭询问究竟，展昭将路上的情形约略一说，公孙策沉吟道：“看来，襄阳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展昭点点头，让公孙策先行，去书房等候，自己却转了个身，不知哪里去了。

　　等到展昭回到书房时，包拯与公孙策正说到马朝贤一案的对策，两人均认为，如今事情已经闹出，马朝贤必倒，可是襄阳那边却不能等闲视之，需要一人带着钦命赶赴襄阳镇守，震慑住襄阳王，以防不测。展昭深以为然。

　　“展护卫！”包拯看到展昭点头赞同，便又说道，“此次，不论圣上派何人巡视按襄阳，本府都想举荐你随行护卫，五义陪同前往，你们千万小心在意，不可出了纰漏。”

　　展昭心知襄阳一行既要提防襄阳王暗中作祟加害钦差，又要约束下属不可打草惊蛇，大人自然是因为自己素来行事沉稳，方有此意，便不推脱，拱手承担。三人正说着，就见衙役引进一位宫中的公公，向这边走来。

　　包拯心想这事未必这么快就传进宫中，天子此时派人前来，不知是何用意。连忙站起身来，整肃衣冠，拱手相迎。那公公进来后，先和包拯叙过礼，然后对着展昭说道：“咱家奉圣上旨意，宣展护卫进宫，此事切莫宣扬！”

　　平日里圣上也有偶尔宣召展昭进宫，会有一些差事吩咐他去办，但却从未加上过“切莫宣扬”这四个字。包拯等三人一时间不得头绪，展昭便不多说什么，向包拯、公孙策二人拱手告辞，随那公公进宫去了。

　　进得宫来，圣上却并未在御书房接见，展昭被宫人一路指引，来到了御花园。只见赵祯于花丛中负手闲闲而立，连忙过去见礼。

　　展昭呼过“万岁”之后，在赵祯身后跪了好久，赵祯竟像是没有觉察，双目只是盯着花丛中几只飞来飞去的蜜蜂。一旁老公公陈林看不过了，清咳一声，低声道：“陛下，展护卫来了！”

　　赵祯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微笑道：“卿家平身！”口中如此说，却并未转身回头，依旧是看着那几只蜜蜂，若有所思。

　　“不知圣上召臣前来，有何吩咐？”展昭一时难以揣摩赵祯的用意，只好主动问道。这些年来，他官封御前护卫，虽然被派往开封府保护包拯的安全，但是赵祯却也经常分派一些宫中的护卫差事与他。展昭办事沉稳历练，赵祯也便对他尊重和气，君臣二人相见之时，并不拘谨。

　　听到展昭开口，赵祯眉头微蹙，轻叹道：“昨日福康公主在这御花园中游玩，因嫌蜜蜂碍眼，随手驱赶，却被这小东西蜇伤了。”

　　展昭抬眼向上轻瞟一眼，见赵祯并无痛惜的神色，心知公主的伤并不严重，笑回道：“公主年幼，不知蜜蜂危险，偶有所伤，陛下切莫挂怀！”

　　“呵呵，伤得不重，昨日便已消了肿痛，朕倒是不太担心公主。”赵祯说到此处，叹一口气道，“朕只是在想，到了秋凉，这小东西自然销声匿迹，断不会再伤人，反倒是公主非要驱赶，惹恼了它，反为它所伤。如此说来，这等危险的事物，竟是顺其自然，等他消败为好，切莫着急要下手！”

　　“陛下所言极是！”展昭耳中听着赵祯关于蜜蜂的感慨，心中却想着襄阳之事。方才在开封府中他已经得到了确凿的消息，今日当街出首的少年正是艾虎。马朝贤一案如今京城上下已经传遍街坊，想瞒是瞒不住了，这无异于已经捅破了蜂窝，后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事已至此，如何还能消消停停地等到秋凉，这蜜蜂自然消失呢？

　　“马朝贤的案子你听说了？”

　　“散朝回府的路上，臣已知悉，如今坊间传遍，怕是不好收场了。”

　　你果然想的和朕一样！赵祯听到展昭这一句“不好收场”，便知晓方才自己关于蜜蜂的譬喻他已明白。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兜圈子了，简短的说了一句：“你随朕来！”便向陈林使了个眼色。陈林躬身送他君臣二人远去，自己却站在当地将随行的宫女侍从挡在了身后。

　　只听得赵祯隐约远去的声音说道：“两年前，卿曾陪朕出宫私访，会见过一个中年书生，可曾记得？……”

　　傍晚的御书房中，不请自来了几位气度庄严的大臣，其中两位已经须发苍苍，是已经祈请退休的丞相王延龄和现任大理寺卿文彦博，其余诸人分别是皇叔八贤王、太师庞吉、枢密副使包拯。上面的御座上空空荡荡，下面几位重臣却眉头紧蹙。

　　早间下朝路上，大理寺卿文彦博的轿子被一名少年拦住，举报宦官马朝贤三年前偷得宫中御用之物私藏其侄马朝贤家中。因为被盗之物乃皇帝的御冠，事关重大，文彦博约略密审了一阵后进宫密禀圣上。本以为圣上会立刻降旨彻查，谁料赵祯竟在听说后默不作声，反而让他先回去等候消息。无奈之中，文彦博只好请八贤王协助，与包拯商议，暗中派人先将马朝贤和马强的府邸封锁，然后再约来众人一同来到御书房请旨。

　　包拯自展昭先行入宫后，接到了文彦博的讯息，急忙与之会和，先派人马密赴杭州，再一同来到御书房请见。

　　此时，文彦博正在向诸人重又述说了今日早晨的事情，不无担忧的说道：“马朝贤不过是宫内的一个宦官，无人指使必不敢盗取圣上的御冠，此事幕后必有主使。可如今，此时已闹得京城之中沸沸扬扬，幕后主使之人必定有所察觉，万一……”

　　“此事，只怕已没有万一——”王丞相苍老的声音接过了文彦博没有说出口的话，“能把主意打到九龙冠上的人，朝中京中岂能没有些个耳目？这消息恐怕已在路上传开了，倒是马朝贤文大人得看紧喽，莫要被人灭了口。”

　　“丞相所言极是！下官接案之时，便已经将此事安排妥当，那马朝贤乃是头等嫌犯、证人，不敢疏失。”听到王丞相如此嘱托，文彦博马上回答道。

　　“事出突然，却牵扯不小。马朝贤固然要看好，可更麻烦的却是那幕后主使之人。可否需要一并查办？诸位可有计较？”庞太师在一旁提醒道。若为马朝贤的事情，只需大理寺自行处理即可，用不着他庞吉在一旁出主意。而文彦博今天将自己邀来，很显然就是顾及到幕后主使之人的处置。庞吉早年翰林出身，后凭借着女儿的缘故升入高位，与朝中重臣有些隔膜，此事遇事反而想要引出话题，自己才觉得踏实。

　　“养虎遗患！却也要小心打虎反被虎伤！”听到庞太师的话头直奔主题，便也应和道。关于庞昱只事，包拯虽然问心无愧，但也能体谅庞吉晚年丧子之痛，偏偏两人又同时在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许多事情偏偏要共事，因此只要不是牵扯到是非，庞吉的话语他还是能搭上话的就多说几句，免得对方薄了面子，和自己芥蒂更深。

　　“包大人说的是啊！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两地相隔数千里，幕后之人轻易动不得，一动就有大动静。可是若是不动，他会以为朝中畏惧，反而无所顾忌。”王丞相一看包拯接了庞吉的话头，心中了然，便也参与进来，朝中的大臣之间，毕竟是和为贵。

　　“所以此事需要赶紧计划周全，一来老夫审案有个底稿，二来牵扯太广，朝中诸多准备未足，不似他那里蓄势待发啊！万岁怎么还——”文彦博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脚步声起，陈林高声呼道：“万岁驾到——”

　　房中五人立刻排好队列，跪拜施礼。礼毕平身后，君臣六人谁都没有说话。下面五位大臣偷眼看皇帝，眉头微蹙，但面容大致平和，不露声色；赵祯目光扫过五人的面孔，见大家心事重重，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众位爱卿可是有本要奏？怎么一起来了？”赵祯明知故问。

　　大家的目光一起飘向文彦博，文彦博正了正身子，拱手道：“启禀陛下，臣等是为马朝贤盗取九龙冠一案，特来请旨！”

　　“此事文爱卿只需秉公办理即可，马朝贤在宫中职位虽高，却也不能盖过国法。”赵祯说完，便不再做声了。

　　御书房中突然就静了下来。五个人里有四个人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互相扫射着，但谁都不觉得自己该去开这个口。最后，王丞相、文彦博、包拯三个人的目光停在了庞吉的脸上，心中都在想，事情涉及皇亲，还是皇亲身份的人说来比较好。

　　庞吉怎能不明白他们心中所想，看了看站在最前面，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八贤王，庞吉心想，这话也只有自己说了，一来好歹皇上心里是舍不得责怪自己的，二来就算将来有什么王旗变幻之类的事情，自己早已经是这根绳上的蚂蚱，不替自己的女婿谋划，又能蹦的了哪里去？于是便清了清嗓音，说道：“万岁，臣以为，马朝贤区区一个宦官，盗走九龙冠又有何用？此举必是受人指使，万望陛下降旨详查，不宜姑息养奸！”

　　庞吉说完这番话，偷眼看了看大家，只见王、文、包三人均是若有若无的点头赞同，只有八贤王依旧呆立着，对众人的话没有反应，不置可否。

　　赵祯听完，并没有马上开口，庞吉的提议正是他极力避免不愿看到的，虽然襄阳方面近年来蠢蠢欲动，总有些令人不得安枕的消息传出，但是，国库并不丰盈，无力从容应对一场战事，导致他根本不敢去想对襄阳主动出击一事。再者，毕竟也是皇亲国戚，除了这一个，其余的会不会唇亡齿寒，就此和自己疏远有了二心，也难

　　再度的沉默中，王延龄口中长长地“嗯——”了一声，方才说道：“陛下，老臣知道您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可是……若是养痈遗患，最终牵连的还是天下百姓啊——望陛下三思——”

　　“老爱卿说的有理，可是，这痈患难道必须要剜除吗？朕不忍见祸起萧墙……”赵祯端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他此时也很为难，展昭此行不知道能有什么有利的结果，所以他不敢完全拒绝群臣此刻的担忧；但是他又不想因为皇族之间的权力争夺，耗费民力伤害百姓。两难的境地，让他无从选择。

　　“臣以为，”包拯暗自观察了赵祯和八贤王良久，这二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曾放过，此时他对赵祯的想法也有了一点谱，此时，他觉得是时候说出自己的看法了：“太师和丞相之说，都是为国谋划，只是臣觉得直接以马朝贤的案子牵连皇亲，莫说陛下于心不忍，就是朝野中人看了也会心寒。所以——”

　　“所以怎样？”赵祯眼中突然闪过一片光亮。

　　“臣以为，若是天威赫赫，足以使蠢蠢欲动之人望而生畏，不敢妄动，销祸患于无形，则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若是陛下一味示弱，使狼子野心日盛，反为不美！”

　　包拯话音刚落，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八贤王，突然挺直了腰背，干脆利索的说道：“包拯之言，臣附议！”

　　包拯提出的，是一个折中的方案，但在有可能的祸患没有成真之前，又不失为一个最稳妥的方案，因此，其他众人自然也没有反对。赵祯在御座上沉思良久，目光在五位大臣表情各异的面孔上几番掠过，方说道：“那么，这赫赫天威又该如何展示呢？”

　　包拯看到大家一时还没有主意，便将自己的想法一并说出：“襄阳地方官员上报，汉江水涨，河防告急，臣以为，圣上可派钦差前往巡视河防诸务，同时昭显天子威仪，教化四方。”

　　“既然如此……”那么姑且先试探一下，皇叔那里最好能够知难而退，不要节外生枝！万一对方有异常举动，朝中也不会仓促应对。更何况，若是薄了这些老臣的面子，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们给你来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情绪一闹，自己更是被动。赵祯心中计较已定，便同意了包拯的建议，“准奏吧！至于马朝贤一案，文爱卿便尽早取证结案，莫要诸多牵连了。”

　　“臣遵旨！”文彦博躬身领命，却又开口问道，“万岁心中可有合适的钦差人选？”

　　“文爱卿可是有中意之人？”

　　“翰林院学士颜查散日前治理洪泽湖水患，颇有才干，此事轻车熟路，堪为大用！”文彦博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王延龄、八贤王和庞吉的赞同。颜查散为官清廉，颇有包拯之风，王延龄、八贤王也都认为是青年才俊中的可造之材，自然愿意他多多历练，早成大气。包拯却在旁边一言不发。文彦博推荐的是自己的门生，若是点头，怕人说培植党羽，若是摇头，又怕人说护短自己门生不肯为君分忧，索性听凭圣裁吧。

　　颜查散……

　　赵祯犹豫了，这个年轻人，当初来京城应试时，被人诬陷害死了柳家小姐，公堂之上，他为了保全小姐的名节，竟然以无罪之身供认有罪，全然不顾父母师长的养育教化之恩，如果不是白玉堂几番奔波，哪里还有今日？迂腐有余变通不足，可能担当此等重任？可是，颜查散这一番迂腐之举已被民间传为佳话，朝中也不乏因此对其赞叹有加之人，这个理由说出口，底下几位重臣是否会不以为然？无奈何，只好说道：“颜查散近来颇得朕意，可终归年轻气躁，怕是难担此任！”

　　“陛下！臣倒觉得颜查散是个合适的人选。”今日进得御书房来只说过一句话的八贤王终于有话要说了。

　　“皇叔请讲！”

　　“若是派一名年老历练之人却也容易，只是，襄阳王久有不臣之心，人情世故颇为老辣，难保不会将钦差拉下水去，到时朝廷中错会了襄阳之意，反为不美。颜查散年轻不通世故，却有一股正气存于胸臆，况且是包大人的门生，襄阳王自然不敢轻易收拢。此行只是意在威慑，不必有所作为，因此，颜查散之年轻气盛，反而正有用武之地。”八贤王此时侃侃说道。

　　八贤王的附和，使得其他几人更是频频替颜查散说好话，似乎是并不想再举荐别人了，事已至此，赵祯也只好勉强答应，只打算事后召见颜查散时，再详加叮咛。

　　包拯见赵祯准了颜查散的钦差，便趁机凑请由展昭担任钦差护卫一职，谁料赵祯却一口回绝了：“展护卫那边，朕另有安排。护卫之职，需得另派他人。”

　　一句话，将包拯的部署完全打乱，一时间，包拯只觉得头绪万千，烦乱之间，竟没有听清后来大家都说的什么。

　　“护卫一职，钦差当用得力之人，陛下不如降旨颜查散，由他举荐护卫人选，不知圣意如何？”沉默了一阵子的庞吉突然说道。钦差这活不好干，干坏了龙颜大怒，干好了便是得罪了襄阳一方，这护卫一职也一样，搞不好还要明刀明枪的开练，大家该出的主意都出了，轮到自己出主意的时候，就把这个麻烦推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