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惺惺相惜，温柔尽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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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今天预备从高二学生会和高一新生堆里选四十来人，打算带他们去附近那所特殊教育学校进行慰问，顺便把昨天义卖活动得来的成果捐了，不料帝不降竟把我们仨高三学生也扯上。
刚开始我还一头雾水，论理我们不该去，不过在我去到那里看到慕歌后，这一切的疑虑也就自然而然消散了。现在想想，帝不降所做的很多事，除了和慕歌有关啊，其他的我还真猜不出来。
那个下午，天很低很低，风很轻很轻。我站在边上，远远望见帝不降嘴巴微张。他抱起身前那个孩子，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深黑眼中心疼的情绪蔓延至嘴角，孩子在帝不降怀里乱蹭，笑声不曾间断，从那模糊不清的天真笑声里我辨出了他们不停重复的一句话：
“姐姐早上好！姐姐早上好！姐姐早上好……”
没有人预料到不久后会有一场烟消云散，灰飞湮灭的惨剧，可是当那时的自己终于知道时，才明白即使天空很低，也是谁都无法捉到的，凉风再轻，也没有谁可以驾驭。我们寒碜的心唯能感叹的只是简单一句：世事无常啊？哦，是的。它带走了我们所有人忠爱的一切。
慕歌就在一群孩子围绕间笑着说：“帝不降，你听到，你看到了么？他们都很快乐啊，对不对？”声音轻灵，宛如初见。只是此时笑着的她，再也不复当年洒脱。
当我再也找不回慕容慕歌清澈的嗓音后，耳边久久低回萦绕的，只剩一句话，那些或身残或失聪或心智呆滞的孩子们在这么个日落青山的下午，欢快跳脚在我们身边唧唧喳喳喊：
“姐姐早上好！姐姐早上好！姐姐早上好……”
谁能相信那是他们上了半个多月的课以来，仅仅学会的一句早安问候呢？
“慕歌……”我说，她眼里的神色一览无余，个中的悲悯又是为谁而发，我的嘴唇微微发抖，“他们，他们很厉害，油画，油画漂亮啊！水龙头安装得挺好，秋千也荡得老高了……”
听力的丧失，令他们能够隔绝世人的冷漠和喧嚣，专心作画。智力的欠缺，他们只能反复拆装水龙头器材，反复重组，拆卸，年年都在装完了拆，拆完了装的日子里打磨得双手越发熟练。还有更小的孩子，他们无视纪律，因为不懂，在操场上踢飞鞋子追逐打闹，站在秋千上晃荡，在这么小的一座校园里释放他们永远的童真。
“过几天，我会去你们学校。”慕歌走过来，抬手揉揉我的头发，把头抵在我肩上，对我耳语道，“回去后好好上课，帝不降让你们来大概是想给你们上点什么心理辅导课，别理他。”
“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回望身后的孩子们，满眼温柔，慢慢对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明明现在不难过的，倒把心里藏的罪恶感引上来了。”
我承认在看到那些孩子明媚的笑容时，想起了曾经因为父母的事，以为天都塌下来了，被所有人关怀宠坏的自己。我明明比他们幸福的……可我却固执以为，我是那么的难过……
我知道自己在他们面前，没有资格述说悲情遭遇，他们当中每个人都比我更有理由难过，可是他们都笑得比我开怀，好像世界自始至终都完美无缺，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烦恼。而我们大多数人所谓的难过，都只是自寻烦恼。
你理解那种感觉么？当你淡化别人的悲剧深划自己的疼痛时，他们扬起只属于天神的笑脸温暖你心里一寸一寸受过伤的土地。
那时难道你不想问，哦，孩子们，你们不难过么？也许这话你永远也问不出口，因为当你站在他们面前时，所有的疼痛都不能算是疼痛，所有的理由都不能用来充当发泄悲伤的借口。
我依偎在她身上遗忘过去任性的自己，那个曾经逃离所有人视线，辜负了很多人期望的自己。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和慕歌相互依靠，汲取对方的温度，分担悲和苦。
回校时，帝不降和苏小弟走在一边，讨论什么设计大赛。我和洁儿默默跟在队伍后面缓缓行进，时不时说些话。苏小弟不知什么时候和帝不降说完了话，回来时一脸兴奋。
“涟姻报三围！我要你当我的模特。”
“怎么那么突然啊？”我被苏小弟最先那话吓到了。
“帝不降刚和我说的，特殊教育学校将要和我们学校开展一个时装设计大赛。参赛者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不过因为我本身就是学艺术的嘛，所以帝不降也让我去喽。而且你猜对方派来的评委有谁？慕歌哦！”
“这么好啊？欸，让帝不降也给我走后门吧？我也想去！”洁儿惊叹道。
“不过你会设计嘛？这次大赛材料很简单，一不小心没弄好就会曝光的。”苏小弟瞅瞅洁儿，满脸肃色，“大赛规定材料不能用布、棉、毛、丝织品……通俗来讲，这场大赛主题是保护环境，所以材料主要是用报纸、塑料袋，其他方面就要靠设计者展开想象了。”
“哇！我不要当你的模特！塑料袋怎么穿啊？”我忍不住尖声大叫起来，一想到自己要穿塑料袋和报纸在别人面前走来走去就心寒，万一掉下来了怎么办？
“听起来很有趣耶！我以前在自治区没玩过。”不过听苏小弟这么一说，洁儿已然跃跃欲试。
“涟姻，你相信我行不？”苏谢尔无奈道，“我从小就学裁缝，设计过很多衣服了，你可以说我没创意，但绝不能说我做的衣服质量低劣。”
“让洁儿给你当模特吧……”
“不要，我要自己设计，自己当自己的模特。”洁儿抢声说道，“苏谢尔，到时候你要帮我啊……”
“没问题！”苏小弟笑得贼兮兮，“涟姻，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夜风拂面，昏暗的屋里，洁儿打开小台灯，在矮桌上写写画画。我站在阳台上，躲开头顶淌水的衣服，等待一封短信的回访。手机猛地震动两下，我赶紧按开锁键，点进短信页面。
“当模特有没有佣金啊？可是，苏会不会找错人了？你这身材……他打算设计儿童服么？”
——阿进
去去去死！我在夜风中把牙磨得“滋滋”响，想象林阿进躺在他家柔软大床上，慢悠悠给我发短信的模样，这时他的脸一定很欠扁，哦，这封短信比他脸更欠扁。我把手机键盘敲得劈啪响，每打一个字都吃力到不行，嘛，是因为太用力了。
“他是想设计儿童服装，不过Honey，虽然我喜欢，但不适合我呢！我就跟他说，不然给你设计一套吧！他欣然同意了。还不住夸这点子好。”——姻姻
短信发去没几秒，他就回了一个笑脸，说，早些休息。我自讨没趣，不由蹿回宿舍睡觉。
时装设计大赛在下周举行，周六初赛，周日决赛。真巧呢，阿进打算在周一回特区。他至少可以看完我披一堆报纸塑料袋摆首弄姿的白痴模样再走。也不知他是怎么请到这么长的假期的。后来才听他说，他的同学和他串通一气，在点名时帮他喊到。
原来他是逃课逃回来的，这坏孩子哩！
没等到初赛，周四我就看到自己要试穿的服装了。看到它时我最初想到的不是对它的评价，而是郁闷苏小弟这娃啊，黑眼圈重的啊，肯定是连夜赶工了吧？
当时洁儿也在一旁，她看到服装的瞬间就尖叫了：“苏谢尔！你太有才了！”本来我觉得没什么，她这么一说，倒令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后脑勺道，“洁儿你帮我穿吧。我……我们得先拍艺术照。”
这时候我也终于相信苏小弟为什么敢狠捶胸脯向我保证质量一定过关了，奶油的，手摸上去就能摸到十几层的塑料袋啊！全部用别针啊502啊双面胶黏得死死的，一丝缝也没有。嗯，这下我不用担心走光问题了。
初赛比试的内容很简单，设计者让模特穿上作品，拍几张相片交到评委处，评委先筛选，再择出进入决赛的作品，然后广播通知进入决赛的设计师们。
理所当然的，苏小弟的作品进入决赛，不过我奇怪的是洁儿设计的服装居然也进决赛了，不由闷闷想：难不成这里面有水分？那得多没意思啊。
决赛是模特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刻，学校早在上周就开始在操场上搭后台以及临时T台，模特们在后台化妆换装完就一个一个陆续走上临时T台，设计者在T台边上等待他的模特出场，然后向评委们介绍创意的灵感来源，讲讲哪里适合这位模特，或者有什么意义之类的。
有二十位参赛选手，只选出三位加冕。荣誉称号不分顺序：古典皇后、西洋公主、魔法巫婆。本来还有一个赋予男模的称号叫翩翩骑士，因为初赛男模都被刷下来了，这个称号也就无疾而终。这样的比赛并不残酷，因此所有的参赛选手都信心满满。
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我拉开后台的帘子偷看过，我不知道评委们在谈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得好快，脚止不住发抖，定定心神，我问自己：喂，慌什么呢。不就是阿进在台下看嘛？
早在刚到后台没多久，洁儿就和我讨论过其他模特的服装和气场，她说有两位很可能分别赢得古典皇后和西洋公主的称号。
有位模特的服装全部是用金色塑料袋黏结成的。乖乖，这设计者是上哪网罗的啊？金光闪瞎我的眼了，往下看，她裙子的腰部用铁丝网在塑料袋里拢着防止松落，设计成皇室高腰的款式。
我问洁儿，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用铁丝网呢？人家把私袜隐藏在塑料袋里定型不就好了？反正也看不见！洁儿瞪眼说，涟姻，原来你还是挺有脑子的啊？
上衣在模特脖子处开了个皇后翻领，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明艳动人。腰间还别了个小挂饰，我和洁儿定睛盯了很久，才看清楚那居然是截取电线里的紫红铜丝编成的缩小版中国结！
洁儿又告诉我，这设计者找的模特也很适合那裙子，你看她身材高挑，琵琶骨无比媚人，妆容淡雅而又不失高贵，简直就是古典皇后的不二人选啊！
再看看另一位有可能被赋予西洋公主称号的模特，显眼的斜肩领配上错落得体的A型裙，掩饰了这位可能是梨形身材女孩的某些致命缺陷，比如宽臀圆腰什么的。
栗色卷发遮住胸前隐约的春光，裙子上总不停闪烁耀眼光芒。我说，洁儿，好神奇喔！那是光盘吧？哪个设计者这么奇特把旧光盘剪成一块块不规则亮片，贴在裙子上反射阳光啊？
模特脸上的妆容也是一大焦点，一颗银灰色五角星占据半边脸颊，其中还有一角蔓延到鼻翼，周围还点上了许多银砂，令人眼前一亮。
好吧好吧，我们又一致认为西洋公主非她莫属了，那么只剩下个魔法巫婆该花落谁家呢？这时广播有请模特陆续出场，我攥紧裙角无视掉内心的微微不安。
冰蓝色天空清灵灵如放大的碧眼瞳孔，身上仿佛飘满日光的爱抚，每走一步路就踩碎一抔香尘。我走出后台，察觉周围气温明显升高。天上有个圆滚滚的大火球烘烤也就算了，地上还有那么多道炙热的视线不停追随。
“十四号设计者，请你再说一次设计这件服装的意义好吗？”评审团左边第一位的评委老师温柔提问。
“可以。”苏谢尔微微颔首，视线幽幽扫向评审团，“它的意义很简单，就是被合适的人穿上。”那位评委老师讪笑一下，迅速对身旁的老师挤了挤眼，她显然是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好的，下一位。十五号，请你说说你的灵感来源以及设计意义。”评委老师说完这话便不再理会苏谢尔，我有些担忧地望向评审团，慕歌从一开始就没有发言，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听。
十五号设计者谦和有礼地回答：“我的灵感源于生活琐事……我想呼吁穿上它的人能更加爱护环境，节约资源，同时它本身也体现了环保……”
十七号：“我的灵感来自一次刻骨铭心的错误……设计出它的意义是为了警醒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
……
千篇一律的回答，设计者的服装也毫不出挑，可他们却能让评委老师赞赏有加。我站在T台上，手心手背流满黏湿湿的热汗。不远的观众席上，有双眼频频射来明亮的光。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咬紧嘴巴，把背挺得僵直，我努力不让台下那个人察觉到我的慌乱。
“其他评委老师还有要提问的吗？没有我们就进入下一环节。”那位评委老师停下记分笔，转头向其他人询问。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惺惺相惜，温柔尽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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