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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义卖活动,敞蓬跑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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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分钟前还在洪荒之地傻傻晃悠的阳光,现在已经爬满教室大大敞开的窗子,微风熏凉了布帘。这个和暖的九月,最不同寻常的两件事都让我遇上了,其一是我换同桌。其二是,阿进回来了。
其实我们上了半个多月的课,换同桌不算是一件什么怪事,可这同桌却是从外面搬来的。桌椅拉动时,响起一片拖拖沓沓的噪声。苏小弟搬到我前面,洁儿坐我旁边。
她把一绺长发掖到耳后,拿笔在桌子上胡乱比画。同学望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她是个不速之客。她不算是转学生,只是被帝不降以某种未知名手段安排进来的。他的用意很简单,是想让我们姐妹聚在一起。这我懂,我感激不尽。
班会课上,帝不降若无其事宣布一个消息:“下一周是校园开放周,有你们玩的。”除了我,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今天的神色温和了许多,虽然态度还是那么冷。在他刚走出去那会儿,全班都欢呼起来,像是得了什么盛大的恩典。
校园开放周,顾名思义啊,就是各大高校老师学生亲切会晤交流讨论的一周嘛!什么人都可以混进来,什么人当然也都可以混出去啊!怪不得那些家伙高兴的,像打了鸡血似的。
下午放学后万弦芪围上来,手里还捧了一副象棋。她说苏谢尔,我们来下象棋呀。苏小弟回以淡淡一笑不予理会,他身子转过来正对我,顺带把围棋放到我桌上,“涟姻,我们下四子棋。”我还没回话洁儿就插嘴道,“四子棋没什么意思。涟姻你会别的么?”
“会啊。”我厚起脸皮竖直手指数,“五子棋、六子棋、七子八子九子十子……棋。”
“苏谢尔,你不是说你很会下象棋么?还答应过和我来一盘的。”万弦芪不满地拱起嘴。
“不然我们来下围棋吧。苏谢尔?”洁儿笑嘻嘻接茬道。
“都来!”苏谢尔刚放完话,万弦芪和洁儿都愣住了,他把椅子挪到两桌正中,“听不懂?我说,我以一挑三。万弦芪,你想下就摆棋。”
“欺负人呢?”万弦芪半嗔半娇,回头看洁儿,“新同学,我们一起放倒这货吧!”
周末。阳光晴好,就像某个女孩的名字。我笑笑,又想起她了,好不中用呢,老是活在回忆里。垃圾桶上的灰尘被一一拭去,我把它放到旁边,转身端起其他物品细细打量,催眠水晶灯吗?不行,每晚睡觉我都要看看它才能卧得塌实。把它放下后,我继续在屋里寻找,翻箱倒柜,把所有东西摆得一团糟,最后才注意到斜椅在床边的小熊娃娃。
米黄色围巾歪歪拢在它脖子上,长而小卷的毛发微微凌乱着,漆亮的黑眼珠连同圆润的鼻子满满闪现出亮晶晶的色采,它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儿。
我走上去抱住它,把头深深埋在它柔软的肩上轻轻磨蹭,在它耳边低声问:乖乖,你记得买你的人吗?过了这么久,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呢。你知道他还好么?那个被我遗忘,被我辜负了那么久的少年,他现在还好么?若我再见到他,又会是在什么时候?我很想知道啊,他恨我么?是啊,这么久了,我也还是想知道,他恨我么。
“就是你了啊!”我对它说。可怜的孩子,我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狠心要对过去做个诀别,所以选择了你。他不会怪我的吧?在记忆里,他一直都是淡淡的。
帝不降走后,班长又补充了一些话。他说,周三下午放学后会有一场义卖活动。义卖内容是:每班捐些物件,搬些桌椅到操场上,各班收集来的物品分别摆到本班的售卖区域内,换来的钱上交班长。主旨是义卖所得的钱全捐给附近一所特殊教育学校。
我没有什么新巧特别的玩意,于是决定把徐达开前年送的布娃娃捐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这样做让我能够不睹物思人,也让我可以不去回想自己曾经对某份感情的轻率。
“这样吧,祝愿你被一个好主人买到。”把熊交上去后,我在心里默默念叨。不要跟着我了,虽然我也舍不得你,可是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另一个人呐!想起他,我会愧疚,会于心不安那些未完的承诺。
洁儿捐的是呼啦圈,她边摇边用略带鄙夷的语气说:“到底是它变瘦了啊!改天我再买个胖点的。”
自和洁儿相处久了后,我就对学跳舞的女生改观了很多,觉得她们也不全是脾性温柔的吧。起码洁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不跳舞的时候,举止粗鲁,嗓音洪亮。身高体丰不纤细,没有半点舞者腰枝盈盈一握就能抱满怀的范儿。可当她跳起舞来时,你又会觉得她动作连贯优雅,面容高傲迷人,眼神时而慵懒,时而妩媚,风情极至,酥倒一大片人。
按学校的话来说,各班只须五、六个人留守在根据地,其余的人都可以去其他班逛逛,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东西可以买来玩玩。我倒是没什么想买,也没什么想逛的,打算和洁儿说一声就回家。
“你有没有见到苏谢尔?”我还没跟她说,洁儿抓住我左手问。
“哦,他跟我说要去校外等一个熟人。”我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她,“洁儿,有你在这坐阵就好了。我想回家一趟。”
“去吧去吧。”她开始和一个女生讨价还价。我转身要走,却看到迎面有两个人走过来,步伐有力,风度翩翩。该说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下午,漫漫红霞点缀了半边天,习习微风吹进我的耳畔,也把那句阔别重逢的话语吹进我的心坎,很久很久都不曾泯灭。
“涟姻,好久不见。”他一如既往微笑着,温吞如玉,“你好吗?”
“你好……就好。”我只记得当时自己这么回答他,所答非所问,却也没想别的话来搪塞过去,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我看到,”他再次开口,已过了许久,“我看到你发的信息了。”
“哦。你来玩啊?”我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刚才它停留在一只熊毛茸茸的肩膀上,停留在两年前徐达开和我还有阿进不期然相遇的图书馆,停留在猩红爬遍满山的草莓园里,它差点就要沉溺在那么美好的回忆中,我却硬把它扯回来。
因为现在我实实在在要面对的,就是和自己刚才一切意识有关的人,他有淡然的眉眼、淡然的情怀。抬眼直视他,我幽幽吐出几字:“小开,之前说的不算数,你看,我还没高考,我还没毕业呢……”
“嗯?”小开笑出声来,声音清朗,却有丝苦涩的意味,“出去了几个月,变勇敢了很多啊。”
“苏小弟,你带小开好好逛逛吧。我……我要走了。”我扯扯身后洁儿的衣服,“不是因为你来我才走的……我刚才就有和洁儿说我要走的,不信你问洁儿……”
“涟姻,你解释太多了啦!”洁儿推推我,示意我离开,“走吧走吧。别围在这。”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人。
我委屈,我不满,我忿忿难平。就连小开都回来了,为什么阿进到现在还没影?哦,我知道的啊,他在中大,一定忙得不可开交,要认识很多人的话,或许还要忘记很多人。自己说不定就这么被他遗忘了?
这阵子,他很少来逛我空间给我留言,也很少再把他发现的好笑故事告诉我了。我不知道他是忙了忘了,还是根本不想再这样做了。猜不透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越想越气,冷不丁踢到一颗凸起的石块,嘴巴猛地吸气,“嘶——”转身慢腾腾绕道……
“姻姻,在想什么?”
我想那刻我的大脑一定是因为这句话死机了,不然我为什么会没有琢磨怎么回答,而是仰起脸来看头顶的天空,那时夕阳尚未滚落西山,红霞越聚越厚,把整个天空都晕染满浅浅笑意,是了,我看到的天空不止会笑,还会说话:“傻啊。我一直跟在你后面,难道你都没发现?”
“阿进……”我咬着牙,拼命忍住想哭的酸意,却还是让泪珠寻了缝隙掉下来,“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我才意识到自己是靠在他怀里的,不然也不会看得那么清楚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他说,“你也回来了。”
“你回来干嘛啊?”下一秒我推离他的怀抱,双眼恶狠狠瞪他,作足弃妇状,“特区美女如云,环境也比这漂亮,你还回来干嘛!”
“啊?哦,你问我回来干嘛啊,”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我心跳如擂地等他的话,最后他笑嘻嘻道,“姻姻你不知道,特区的鸭肉很多都是打激素的,不好吃,我才去几个月啊?牙都快被嗑坏了呢!”
“别跟我提牙!”我丧气道,奶油的,憋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么句没营养也没重量的话?一阵风就把它吹到不知是哪个国度去了。
后来阿进告诉我,他说那时他觉得我紧张盯住他,就像是对喜欢的人告白后殷切等待对方回答,一副怕被拒绝的惨兮兮模样,所以才忍不住调侃我。
“这次回来啊,我只是想要带鸭肉过去而已啊~~”
“别提鸭肉行不!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我不耐烦打断他,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我心情很不好。
“有。”这次他换了严肃的表情,很认真说,“我要送你一辆超酷的敞蓬跑车。”我“噗赫”一声笑出来,“谁要那玩意了?我又不会驾驶!”
“你会的,”阿进拉起我的手,“不信的话到我家去看看呗!”他带我来到他家,穿过绿意葱茏的院子,走到车库前。遥控对准电动门,只听沉沉一响,电动门缓缓升起,映入脑海的首先是一道刺眼的金光,那是镜子反射的强光。
“姻姻,睁大眼看看。”
“我看清楚了。那只是三轮车,才不是敞蓬跑车咧!”我气呼呼道。刚才他说得这么认真,我还真以为是什么世界级跑车呢!
“姻姻。你不喜欢吗?它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设计出来的呢。车身比普通三轮车小了很多,适合你的身形,镜子也给你安上了,你这么爱臭美,一定会边骑边照的。坐垫设计成椅背式,你骑累了可以靠在上面。”
“我……”看着他那么耐心讲解的模样,我迟疑地问出口,“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这样的设计啊?”
“是我针对你的喜好设计的,你会喜欢的,对吧?车把是你最爱的姜黄色。我还在特区时,最后一次和你在扣扣上聊天,你说现在你喜欢绚丽的颜色。那我就把车轮上的铁统统刷成金色,后座边缘也漆上了酒红、绛红、晶红色……还有一些小部分被刷成孔雀蓝,这里是盈叶绿,那儿是亮粉色,还有这是深橙色……”
“再说,再说你把彩虹都弄上这车了!”我打断喋喋不休的他,先前紧拢的眉眼现在都散开来,“这车……这车……”我断断续续说不完话,我想起了去年广西之行,自己曾用几个麻将堆砌了一些东西,明眼人都看不懂那是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三轮车。我以为那只是自己无聊解闷的无心之意,可他却记了那么久。阿进,你要我怎么说才好呢?
“是,我把彩虹都锁在这车里了,什么时候都希望你能雨过天晴。是不是很酷啊喂?”他望着我,笑得很尽兴,“我亲自把关的!把它从特区带回来,也很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