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帐》翡冷猫

9、马儿啊，你慢些走

　　晙暔总算稳当的坐在了黑骏马那光滑的脊背上，这是他第一次骑马。
　　可他一点都没有恐惧，正相反，心中是少有的踏实感。骜就在身后，用两只胳膊环着自己，双手伸到前面握住缰绳。

　　南宫骜这个姿势好像一把锁，将晙暔牢牢的扣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他双腿用力，将马腹一夹，不自觉的就顶到了晙暔后腰。马向一冲，晙暔身体顺势向后倾斜，头发触到了骜的下巴。这种感觉起初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很快也习惯了。
　　因为考虑到小暔是初次，南宫骜一直注意控制着速度，那马与其说是在跑还不如说是在散步。

　　晙暔对这匹英俊的黑马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正是他欣然答应表哥学习骑马的原因。
　　“这马是哪里来的？”他侧过头问骜。
　　“哈哈，是在二叔家顺的。”南宫骜说完就后悔了。

　　“那个。。。我去那儿是。。。”他头脑中飞快的旋转着晙暔可以接受的理由。
　　晙暔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干嘛去了。”
　　骜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你身边放了眼线，你不知道吧？”

　　骜知道他是开玩笑，忙说：“二叔没叫上你是因为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怕你喝了酒会难受，所以。。。”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再说你也了解我，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是最怕热闹的了。”
　　晙暔的语气非常淡然，可骜总觉得这话里带着一股没落感。
　　脱口而出：“谁说你一个人了，你不是还有我呢么？”

　　晙暔的眉头急促的皱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挑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喂，你把手松开，我来驾一会儿。”
　　“你行吗？”南宫骜本来带着三分关切。
　　晙暔却眉一挑，故意高声问他：“你瞧不起我？”
　　骜一听便道：“谁瞧不起你了！拿着！”说着把缰绳递到了晙暔手里。自己则来了个大撒把，把双手背过去。

　　“臭小子，说好了，我可只负责指挥。能不能骑得动它就看你的本事了。”
　　晙暔手提缰绳，目视前方催促道：“少废话，你快说吧。”
　　“送跨！”
　　“好。”
　　“双腿夹住肚子。”
　　“对，没错。”
　　“左手拉缰绳，对，慢慢拉。”
　　“用力，用力啊！”

　　晙暔觉得自己和这匹马是有缘的，不然怎么第一次骑它就这么配合。在南宫骜的指挥下，几圈下来他就可以驾着它小跑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飞驰感，西风强有力的扑面而来，晙暔扬起下巴，眼中闪现出一道英气逼人的光芒。
　　在这一刻他似乎才看见了真正的自己，那个融入逆风中的孩子，他要去追逐他。

　　“小暔，我还真没发现，你小子挺有骑马天赋的嘛！”
　　骜刚高兴了不到两分钟，就意识到事情不妙。

　　周遭的景物在加速向后倒退，马背上越来越颠簸。骜本来坐在靠近马臀部的地方，就不太稳当。这下可好，他的屁股差点被颠碎。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空着两手，无依无凭，根本没有办法掌握平衡。
　　“哎！你疯了！快停下！”
　　骜在马上张牙舞爪、前仰后合、抓心挠肝的呐喊。

　　马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它穿过木桥，经过一座座亭台楼阁。从东府一直跑进西府。马蹄声嘹亮的溅在南宫府大宅院的每一条青石路上。
　　掠过一个个瞠目结舌的丫鬟、小厮、婆子们。

　　在他们看来，大少爷在马背上玩杂技并不稀奇，真正让人吃惊的是前面那位飒爽英姿，纵马驱驰的少年。那还是他们温柔文弱的表少爷吗？

　　傍晚时分，西府老爷们的宴席还没有结束，他们是打算午饭和晚饭连在一块儿吃的。
　　而内堂里夫人们的宴席已经散了。
　　下桌之后，严胜雪就四处寻觅南宫骜。后来听下人们说骜偷偷骑着马跑回东府了，她小嘴一扁，转身跟着丫鬟上楼去了。

　　飞霞楼，是姑姑特意拨给她的住处。
　　王夫人正指挥丫头收拾要走的行李。严胜雪则翘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雪儿，怎么了，你是不愿意留下么？想跟爹娘一起回家？”母亲走到女儿面前。
　　严胜雪眼皮一翻：“谁说的。我才不和你们回家呢。家里可没有南宫府好玩。”
　　王夫人笑道：“就是，在这里你还有个玩伴。”
　　严胜雪哼了一声：“快别跟我提他。”

　　宴会上，南宫骜走了之后。严夫人缺了一个夸赞的对象，便把精力全放在胜雪身上。
　　末了，她拉着胜雪的手：“干脆，大侄女儿你明天就别和你爹娘回去了，在这里多住两天。多陪姑姑说说话。”
　　此言一出，王夫人喜上眉梢。
　　对面坐着的尹夫人心里倒是被咯了一下。
　　心道你们娘儿仨演这出戏，无非是给我看。

　　姑姑的好心，严胜雪心里明白。她是个十足聪明的女孩儿。只不过聪明过了，就容易变成狡黠，而如果心胸再窄些，则会变成促狭。
　　胜雪正在那里自顾自生闷气，只听有人喊：“哎呀，快看！”
　　她抬起头，发现几个丫头都聚在窗前向外探着脑袋。

　　“没见过热闹吗？一个个鸭子似的，等着挨刀呐！”
　　胜雪走到窗前。几个小丫头敢怒不敢言，都将头缩了回来。
　　让出了瞭望位置，胜雪便凑过去。向下一望，只见不远处一匹黑马正风驰电掣向这边跑来。
　　夕阳金色的余辉之中，马上有两个少年。坐在后面的那个双手紧紧抱着前面那人的腰，而身体几乎是平行的趴在马背上，两条腿好像两条飘带，在半空中极不自然的飘着。

　　胜雪脸上浮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臭小子，你也有今天。”
　　马渐渐驰近，她看清前面策马少年的脸。
　　心里不禁一颤。
　　那脸庞轮廓是一道恰到好处的完美弧线，那高高鼻梁下的薄唇，如同涂了一层淡而轻柔的胭脂。
　　这不可能，他明明是个男孩儿，居然会比我还美！

　　严胜雪一把抓过一个丫鬟，向下一指：“那人是谁？”
　　“那，那不是大少爷吗？”
　　“傻瓜，我说的是前面的那个！”
　　“哦，那是表少爷梅晙暔啊。小姐你忘了，老太爷出殡的时候你们见过的。”

　　严胜雪松开丫鬟，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当时人多，又都穿着孝服，我根本没看清楚。”
　　“小姐，这回您看清了？”
　　“看清了，看的清楚极了。”

　　第二天一早，屁股生疼的南宫骜从床上费力的爬起来。昨天他可是被晙暔伙同那匹马给祸害惨了。
　　“臭小子，看我今后怎么收拾你。”
　　他一面发着狠话，一面穿着中衣，拖着鞋子一点一点往前蹭。

　　小梦看他这副狼狈相，憋不住在一旁呵呵的乐。
　　南宫骜咬着牙，也顾不上去数落她。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小丫头喊：“严小姐来了。”

　　骜就觉得一瓢开水从头上浇落下来，连忙随手抓过一件外衣，胡乱披在身上。
　　衣服方穿好，严胜雪也进来了。

　　“呦，你才起啊！”胜雪故意提高了嗓门。
　　南宫骜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可是早就吃过早点了。”胜雪直接坐在八仙桌旁，翘起一条腿，露出一只小巧的绣花鞋。
　　见骜呆立着，她莞尔一笑：“不着急，你先吃饭吧。我在这儿看着你吃。”

　　小梦给严胜雪上了杯茶，她果真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南宫骜吃早点。
　　骜一边吃一边想：难道这丫头有爱看人吃饭的毛病，怎么眼睛总离不开我的嘴。
　　正想着，胜雪忽然娇滴滴的冒出一句：“一会儿吃完了，教我去骑马啊。”
　　南宫骜一口粥没咽下去，直接呛在那里。

　　小梦和楚儿连忙过去又是拍后背，又是抚前胸。
　　胜雪倒是在一旁笑的开心不已。
　　剧烈的咳嗽过后，南宫骜好容易顺过气儿来。
　　“我不去。”
　　胜雪一挑眉毛：“为什么啊？”
　　“你一个女孩子家，好端端的，不学绣花，学什么骑马呢？”

　　严胜雪小嘴一撅：“女孩子就不能学了？谁规定的！”
　　见南宫骜笑容里含着一丝嘲弄和不屑。
　　严小姐猛地一拍桌子：“不行，我偏偏要学！”
　　南宫骜和身后两个丫头都十足吓了一跳。

　　大家还没缓过神来，严胜雪已经冲到了骜的身前，伸出双手就去掐他的脖子。
　　“我要你教我，教我嘛~”虽然嘴里是嗲声嗲气，可手劲儿也不差。
　　小梦暗想：这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比之我们这位霸王少爷，毫不逊色啊。

　　南宫骜夸张的瞪大眼睛，吐着舌头。
　　喉结被扣住，声音都嘶哑了：“好好好，教你，教你还不行嘛。”
　　胜雪嘴角扬起了胜利的小旗帜，这才把手松开。

　　令她万没想到的是，本来盘算好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游戏，南宫骜却把梅晙暔也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