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帐》翡冷猫

8、乱点鸳鸯谱

　　南宫骜正瞧着姑娘背影，刚好一个小厮端着烛台从旁经过。
　　被南宫骜一把拉住。
　　小厮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偷金蜡扦的事败露了。
　　却见大少爷一双眼睛向斜前方看去。
　　他吐了吐舌头，心道“原来不是看我。”
　　“那人是谁啊？”只听少爷低声问道。

　　小厮顺着骜的视线转头看去，马上放松下来，心说果然是自古英雄爱美人，霸王找见虞姬了。
　　嬉皮笑脸的说：“您还不认识吧，那是咱们家二夫人的侄女儿，严胜雪小姐。这不最近事情多，二夫人把舅老爷请来帮忙，他的女儿也就随着来了。”
　　“哦~”南宫骜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小厮笑道：“大少爷，听说这严小姐是家里的独生女儿，脾气不太好，您可要小心一点哦。”
　　南宫骜撤回视线，扬着下颏，居高临下的瞪了小厮一眼。
　　“你可以滚了。”

　　小厮得到特赦，迈着小碎步一溜烟儿的跑了。
　　南宫骜嘴角微微一颤，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全家上下没白天没黑夜的折腾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老太爷的丧事才算彻底办完。
　　撤了花圈灵堂，白幡白灯笼。南宫府又恢复了往常富贵绮丽的景象。别管内在气氛如何，起码表面上是一片祥和。

　　大家昨天明明还是哭丧着脸，今天一脱孝服，都马上变得满面春光。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晙暔，还是没能从悲痛中缓过神来。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他依旧躺在床上，手里来回摩挲着那块翡翠观音。
　　“少爷，吃饭了。”
　　这是碧儿第三次过来叫他。
　　“我不饿。”
　　晙暔说的还是这句欠抽的话。

　　碧儿一句也懒得劝他，转身要出去。却听见晙暔在后面叫她。
　　“碧儿姐姐。”
　　“少爷，有什么事？”
　　晙暔用胳膊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给我把衣服拿来，我去趟鹿鸣馆。”
　　碧儿笑道：“今天你只怕见不着大少爷了。”
　　晙暔“嗯？”了一声。

　　“今天二夫人家的舅老爷设宴辞行，大少爷一早就去西府了。”
　　“是么。”晙暔淡淡的说了一句，衣裳只穿了一只袖子，便停在那里。
　　顿了一顿，才问：
　　“你怎么知道的？”
　　“哦，刚才楚儿姐姐来找我要绣花样子，我听她说的。”

　　全家人都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唯独没有请梅晙暔。碧儿明知道这话说出来会伤人，可她还是说了。过去有老太爷宠着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少爷，现如今老太爷没了。虽说他还有个霸王的表哥，可谁都知道现如今大少爷正和严小姐打的火热。

　　晙暔穿好衣服，踱步来到院内。深秋的风是瑟瑟的，将他的头发吹得混乱。院中一地落叶无人清扫。踩在上面，枯叶碎裂的声音，听着很不好受。

　　南宫家兄弟二人皆在朝中有重要职位，他们的府邸东西并列，故而大家习惯称其为东西二府。
　　西府今天格外热闹，内堂外堂都设酒摆宴。偏堂也摆了几桌，给下人们大搞福利。于是觥筹交错，划拳行令的声音不绝于耳。
　　原因是南宫成辉的夫人严氏，想借给兄弟送行“驱驱府里的晦气。”
　　毕竟死的不是她的亲爹，身上足足穿了一个半月的白衣白裙，她觉得自己都要捂得发霉了。

　　南宫成辉不是没劝过夫人，毕竟老太爷刚走不久，弄得这么热闹不太好，怎奈他在外面高人一等，回家就成了缩头乌龟。完全拿家里这位河东狮没有法子。

　　爷们在外堂喝着吃着，女眷和孩子们都在内堂。
　　严夫人好容易有了机会，插了一头的珠宝首饰，在她身旁坐着严胜雪。胜雪今天也着实用心打扮了一番，脸颊白皙，樱唇娇嫩，简直是一尊亭亭玉立的玉人。
　　她的母亲王氏挨着女儿，一脸的骄傲自豪。仿佛身边这个女儿，就是她最最值钱的首饰。

　　南宫骜本来要挨着母亲。
　　严夫人却笑着招手道：“大宝贝过来，挨着二婶坐。”
　　南宫骜一笑，就起身坐到她身边。
　　方一坐定，严夫人的手就搂在了他的肩上。
　　“看我这大侄子，真是越长越精神了，快让二婶好好喜欢喜欢。”

　　南宫骜咧着嘴，直往外躲。脸上厌恶的神色越发浓重，见母亲瞪了自己一眼，这才勉强忍住不再躲了。
　　严夫人又是夸，又是拍的，折磨了南宫骜大半天，弄的他看着眼前一桌丰盛酒菜，半点胃口也没有了。

　　“嫂子，我这大侄子可是仙童下凡。”
　　尹夫人微笑道：“什么仙童啊，他整天都要气死我了。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我可不养他。”
　　严夫人笑道：“我倒是想啊，就怕嫂子你过两天就会心疼后悔了。”
　　吃了两口菜又道：“不过说起来，仙童就得仙女儿配。这选侄媳妇可要睁大了眼睛，非得找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严夫人凑到南宫骜身边，眨眨眼：“你说二婶说的对吧？”
　　骜心想，难道要我说“二婶不对？”只得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严夫人忽然搂住了坐在自己右边的严胜雪，道：“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看，现成就有一位仙女儿在这儿。”
　　此言一出，严胜雪双颊泛起红晕，将严夫人一推：“姑妈，你说什么呢？”
　　严夫人哈哈大笑：“你们看这丫头，还知道害臊呢。”

　　南宫骜听着她的笑声，简直有种想撞墙的冲动，一瞥之下发现严胜雪正用眼角偷偷扫着自己，连忙低下头去，伸筷子夹菜。
　　严夫人的弟媳王氏笑着说：“姐姐，我们雪儿要是能高攀上大少爷，那可是多少世修来的造化了。”
　　尹夫人嘴角含笑：“瞧您说的，我们家这是个霸王，哪个姑娘愿意嫁她啊。我看他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严夫人手一拍，笑道：“说不准啊，我们雪儿偏能降住他这个霸王呢。”

　　桌上三位夫人都是边吃边笑，唯有严小姐和南宫骜两个人别别扭扭。
　　骜总觉得不论自己做什么动作，隔山总有一双眼睛在瞄着自己。

　　在桌上胡乱吃了几口菜，他就下桌了。
　　尹夫人叫他不住，只得随他去。
　　穿过大堂，满鼻子的酒气。
　　骜好容易走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抬头只见云淡天高。

　　蓦然一阵马嘶传进他的耳朵。
　　循声一望，原来东府的车夫老黄进去喝酒了，马车就拴在堂前一棵大槐树上。

　　南宫骜围着马车转了两圈，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心里已经萌发出来一个坏主意。
　　下人们好容易有个机会，都进去大吃二喝了。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骜把马解了缰绳，又开始着手抬起车辕。虽然那两根木头分量很大，但架不住南宫骜手脚灵便力气又大。不一会儿，那匹黑色骏马便成了自由身。

　　骜一手拽着缰绳，一手轻轻抚摸着黑马长长的鬃毛。
　　“真是匹好马，叫你拉车委屈你了。”
　　黑马眨着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似乎听懂了眼前这位小公子的话。
　　“我骑你出去溜一会儿你可愿意？”
　　骜歪着头继续和马对话。

　　马并不置可否，骜却笑道：“你同意啦，好嘞！”
　　说罢双脚在地上一点，飞身便跳上光滑的马背。他一提缰绳，黑骏马长嘶一声，放开四蹄，欢快的跑了起来。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一会儿，里面就夹杂着家奴院工们的惊叫和哀鸣。
　　“大少爷，使不得！”
　　“大少爷，快下来，那马没有马鞍，危险啊！”

　　南宫骜扭过头去，见身后的下人们依然在奋起直追，可他们两条腿怎么敌得过四条腿，很快，这些人都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儿。
　　“哈哈！驾！”
　　南宫骜放声大笑，笑声爽朗的如同秋阳照耀下的广阔天空。

　　从西府一路驰骋回东府，似乎有种潜意识在引领着他，南宫骜最后把马骑到了澹墨斋。

　　三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嗑瓜子闲聊，猛然见一匹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过来，吓得扔了瓜子就跑。
　　马蹄溅起一地落叶，南宫骜勒住缰绳，因为太过用力，黑马抬起了两只蹄子，在空中直蹬。

　　就在这时，他猛然间发现马蹄之下立着一人，不是别人，却是晙暔。
　　“快躲开！”
　　骜一边大叫一边连忙用力把缰绳向左带，别过马头。
　　马蹄总算在离晙暔不到一尺远的地方落下。

　　“你怎么不躲啊！”骜心有余悸。
　　“我相信你啊。”晙暔微微一笑。笑过就要转身进屋。
　　“哎，小暔。”
　　骜喊了一声。
　　晙暔停住脚。
　　“想不想学骑马？”

　　晙暔回过头，奇怪的望着南宫骜。骜却信心满满的伸出手来。
　　小丫头们都站在一旁观望。心中暗想我们的文文弱弱的表少爷是根本不可能答应玩这种危险游戏的。

　　骜和晙暔一上一下僵持了半天，晙暔忽然朗声道：“好啊！”说罢将修长白皙的手放在表哥手中。南宫骜用力一握，将他拉上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