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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贵公子和小乞丐 ...

  •   南宫骜失算了,他没想到,所谓的打醮,是那么不好玩的一项宗教活动。
      耳朵里充斥着“咪吗咪吗”的诵经声和敲罄声已经够烦的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还要一直跪在那里。长这么大他也没在谁面前跪过一炷香的时间。更何况他跪还不是活人,而是一尊泥塑的元始天尊。

      南宫骜瞟了一眼跪在斜前方的爷爷,此时他正低头垂目,跟着老道一起祷告着听不懂的话。
      他又抬头四下观瞧一番,确定了有利地形之后,悄悄的站起身,蹑手蹑脚的向大殿外走去。
      满殿的人都在那里低头垂目,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南宫骜开了小差。而事实上,除了老太爷之外每个人都看见了。只是谁也没权利管这个贵少爷罢了。

      南宫骜一路跑下台阶,也碰见了几个灰衣道士,这些人见他都恭敬的掐诀行礼,骜只好双手抱拳,胡乱的回礼。
      这座道观名为“极乐观”,是用南宫家的银子堆起来的。所以就算是南宫家的私家道观。
      老太爷要来打醮,观内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别说是闲杂人等,就连闲杂的鸟雀也甭想随便落在房檐上方便。

      这道观太幽静了,白雪地上只有两旁高大的松柏有些颜色,可又是那种沉闷的灰绿色。
      南宫骜晃来晃去,觉得实在无聊,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吵闹之声打破了观内的幽静。
      “有热闹看啦!”
      骜的精神头又回来了,向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道观门前,三个道士正在叫嚷。
      “哎!小杂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这儿不收留要饭的!”
      “你耳朵里是塞了鸟毛了吧?听不明白我师兄的话吗?等我踹你呢是不是?”
      三个道士恶语相向,在他们眼皮底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靠着高大冰冷的墙壁,抱着双膝,瑟瑟发抖。他的头深深的埋下去,只能看见乱草一样的头发在寒风中飘动。

      “嘿!你还不走,信不信我真踹了!”
      一个道士抬腿就是一脚,正踢在乞丐肩膀上,他一下子扑到雪地上。
      “快滚!”另一个道士又抬起腿来,可他的脚还没挨到小乞丐,自己的屁股上就重重的挨了一靴子。
      “哎呦妈哎!”道士一个狗吃屎,趴到地上。
      “什么人踹我!”他回过头,刚要骂,嘴就被他师兄给堵上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用眼睛盯着面前站的这位华服的公子。
      看身量依然是个少年,然而那神情,俨然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本要破口大骂的道士,立刻把满嘴的脏话都咽到肚子里面了。
      这孩子虽然不知来历,可就凭他那件斗篷,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他定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那踢人的师兄已经猜到面前这位公子就是南宫家的长子长孙,号称霸王的南宫骜,脸上立刻堆起了不自然的笑容。
      “大。。。大少爷,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南宫骜冷冷的道:“不是香风,是臭气。”
      师兄本来还要说话,被南宫噎的什么也没说出来。

      南宫骜向前缓缓迈步,三个道士自动自觉的为他让开一条通路。“我这次来极乐观真是长了见识,原来你们道士各各都是出口成脏的,我很奇怪啊,你们用这些话念经吗?念这种话元始天尊会爱听吗?”
      骜说话时声音很平,可里面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杀伤力。

      “我。。。我们错了。求少爷千万不要。。。”
      “不要开除我们!”
      三个道士磕头如捣蒜,南宫骜可没工夫再多看他们一眼。他走到小乞丐身边,蹲下身来,伸出一只手。
      “喂!你自己能起来吗?”
      明明已经伸出手了,嘴上还是端着公子的架子。
      小乞丐张开冻得发紫的嘴唇,只说了一个字:“能。”却将冻得麻木的手,放在了公子的手掌中。

      南宫骜将乞丐扶起,两个人目光一错。彼此心里都是微微一颤。
      也不是多大的振幅,不过如同一片雪花落在松枝之上。
      可坏就坏在这片雪花落上之前,松枝已经负担了太多的积雪,再无法承载那一片的重量,于是雪花落上,“啪”的一声,松枝瞬间折断了。

      松枝断掉的刹那,贵公子和小乞丐心里同时喊出了一句话:“世间竟会有这样的人!”
      小乞丐见到南宫骜会有这种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南宫骜会发出这种赞叹就极不符合情理了。他究竟在那一团脏兮兮的乱发之下看到了怎样的一张脸呢?

      道士们仍然跪在地上,脑袋不敢抬,大气不敢喘。等待着大少爷的特赦,殊不知南宫骜已经把他们仨忘了。
      “跟我进来吧。”骜拉着小乞丐的手。
      小乞丐站在极乐观的高门槛外面踟蹰。
      “没事儿,有我呢。”骜手上用力,小乞丐几乎是一片树叶一样被他拉进了门里。

      走了两步,骜感觉到小乞丐手上的冰冷,他这才意识到他整个人都是在发抖的。
      解开脖子上系的银色丝绦,骜将身上的白狐斗篷脱了下来。如同撒开一张银白大网,小鱼乞丐被牢牢的网了进去。厚实的狐皮上带着南宫骜的体温,瞬间将他温暖了。

      “公子,这使不得。”
      小乞丐似乎并非凡夫俗子,一眼就看出这斗篷的珍贵。他连忙伸手要去脱掉。却被南宫骜按住了。
      挣吧了两下,他没有骜有力气,斗篷还好好的披在他身上。
      南宫骜笑道:“这斗篷不贵,就算贵重,你也没什么披不得的。大家都是人,斗篷做出来就是给人用的。”
      小乞丐摇摇头:“我不是嫌它贵重,我是怕冻坏了你。”
      南宫骜听到他的关怀,非常无所谓的一笑。拉着他就朝一片白雪地走了过去。

      雪地上留下了两对脚印。它们一定特别高兴,因为彼此都不再孤独了。

      南宫骜回到大殿的时候,道教仪式已经做完,爷爷正和田道长聊天。
      “爷爷。”
      骜知道这样打断大人的话不太礼貌,但他实在是着急。
      “怎么了?”老太爷转过脸来。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你这孩子,早上吵着闹着要来,这会儿又急着回去。”爷爷慈祥的责备着。

      道长笑道:“大少爷想必是玩累了。”
      南宫骜道:“我倒是不累,不过门外撅着那三个家伙应该累了。”
      “哎?大少爷何出此言啊?”
      “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田道长一脸诧异,老太爷倒是表情平淡。他知道乖孙儿只怕又惹了什么祸,可也不在意。不过这次骜做出的事情,可真让他始料不及。

      “乖孙儿,怎么这么急着走啊?爷爷还有好多事情要和道长讨教呢。”
      “爷爷,我捡了个。。。”
      田道长插道:“呦,大少爷在我们观内捡了什么好东西了?”
      南宫骜对他有点不耐烦:“不是东西,是人。”
      此言一出,田道长的笑容僵在那里。

      骜回过头叫道:“哎!你别躲着了,快出来啊!”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门口,很快,一个身披白狐斗蓬却蓬头垢面,脚踏草鞋的少年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爷爷,这就是我捡的人。他挺可怜的,咱们把他带家去吧。”
      南宫骜在爷爷面前喋喋不休的说着,可说了半天他发现爷爷一点反应也没有,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的小乞丐。

      “爷爷,您。。。怎么了?”
      南宫老太爷缓缓的将握着龙头拐杖的手抬起,指着那少年:“你。。。你。。。你多大了?”
      小乞丐也被这位陌生的老爷爷弄的莫名其妙,只是下意识的答出了自己的年龄:“十一”
      “十一。。。十一。。。”老太爷重复着这个数字,好像中了魔咒一样,忽然间他双眼向上一翻,仰面跌倒。

      幸亏田道长就在旁边,连忙接住。
      满大殿的人,仆从、道士都一拥上前,喊“老太爷”的、掐人中的、捶后背的,乱成一团。
      南宫骜也吓的够呛,扑在爷爷的身上大叫。
      只有小乞丐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大殿门口。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升起:“这个昏过去的老爷爷,怎么看着有些面熟?不,不是面熟,而是他长得有点像一个人,像谁呢?一时又想不起来。”

      经过大家一番抢救,南宫老太爷悠悠醒转,没想到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回府,快回府。”
      田道长满腹狐疑,又什么都不敢问,只好安排手下道士恭送老太爷。
      南宫家的一行人准备停当,南宫骜扶着爷爷进暖轿,老太爷忽然附在骜的耳边低声道:“带着他。”
      南宫骜冲爷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八位轿夫小心翼翼,生怕颠到一老一小南宫两宝。
      暖轿中骜用余光瞟着爷爷,只见他老人家表情仿佛凝固一般,和极乐观里供着的元始天尊一个模样。不敢和他讲话,便从窗子探身,向后望去。
      小乞丐坐在马上,左右各有一个家奴护着,兴师动众,穿街过巷。这会儿正情绪复杂。一眼看见暖轿中的少年正微笑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回给他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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