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帐》翡冷猫

13、那个当铺少东家

　　晙暔忽然转过头来：“哎，你看什么呢？”
　　骜的嘴巴张了半天，总算说出了一句：“老板，结账！”

　　汤圆摊儿的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太太，一听南宫骜叫结账，连忙笑嘻嘻的走过来。
　　自从这两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坐在自己的小摊位上，她就开始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心里想着：看来今天早上的财神爷没有白拜。

　　“二位公子吃好啦。”
　　老太太站在桌前，她只顾笑着，并不说饭钱。这正是她的精明之处。
　　南宫骜哪懂得老板的深意，只不过他觉得汤圆比家里的好吃，自然而然的就想多给一点。伸手去荷包里掏钱，老太太的眼睛也跟随骜的手移动了他的腰间。

　　可骜这一掏却掏了个空，老太太的眼珠子本来已经瞪得很大，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怎么回事？”
　　骜用两手在身上来回摸索。几次三番，他最终确定，荷包已经不在身上了。

　　“小暔，你身上带钱了吗？”
　　老太太闻言连忙将全部注意力从骜身上移动到晙暔身上，可晙暔的回答让她再次失望了。
　　“我出来的时候就没带钱啊。”

　　南宫骜猛然间想起了刚才的那次撞击。
　　那个小男孩儿，居然是个小偷！
　　亏自己当初还深情目送着他逃离现场，现在人海茫茫，想抓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正想着，老太太忽然大喝一声。
　　“喂！我说你们俩倒是快给饭钱啊！”

　　“我的钱被人偷了。”
　　“什么？！”骜说完这句话后，晙暔和老太太同时叫了出来。
　　只不过老太太的反应较之晙暔更加夸张，原本灿烂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你们骗谁啊！看你俩穿成这个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受过良好教育的公子，没想到居然是骗吃骗喝的人！我做的这是老老实实的小本生意，经不起你们这样吃白食的！痛痛快快把钱交出来！”

　　老太太连珠炮似的大叫顷刻就引来了一群好事之徒，将小小的汤圆摊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晙暔急道：“老婆婆，你有话好好说，我们的钱确实被偷了，可是没说不给你饭钱，怎么就成了骗吃骗喝的了！”
　　老太太冷笑道：“哼！少说废话！既然你们想付钱，那就快点交出来。就算是没有银子，你们身上倒也有点值钱的玩意儿。”
　　她眼睛一瞟道：“我看这件斗篷就值些钱。”
　　说着伸出一只干巴巴的老手去摸南宫骜的狐皮斗篷。

　　那手还没挨到狐狸毛上，就被南宫骜一掌打到一旁。
　　骜其实并非存心打她，只是作为全家人心中的明珠，多年来已经养成习惯。身体周围半米之内都是等闲下人们不可侵犯的禁区，而这老太太居然越过这个禁区，试图用满是油泥的手去碰他，遭到他下意识的攻击是自然而然的。

　　老太太却一下子爆发了：“怎么着？居然上手打我！你们两个臭小子看我是个干巴老婆子就要赖账是不是！欺负人是不是！”
　　老太太话音刚落，从汤圆摊的后面一下子冒出了四个围着围裙的壮汉，每人用手按着拳头的关节，咔吧咔吧响成一片。
　　“娘，有人欺负你？”
　　“就是这俩臭小子是不是！”
　　老太太叉腰站在四个壮汉身前，俨然帮会大姐。
　　瞪着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嘴角一撇，意思是：“怎么样？我后面有人！”

　　两位公子万没想到那样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婆，居然能生出如此威猛的的儿子，而且居然一生就是四个！
　　老太太再次发话：“怎么样，把斗篷留下，付了饭钱，你们就可以走了！”
　　这老太太哪里是老老实实的小本生意人，分明就演变成了一个开黑店的。今天好容易抓到了两只肥羊，不扒他们一层皮誓不罢休。

　　南宫骜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过如此江湖的事件。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老太太的威胁在他这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一向惯于用武力和不讲理去威胁别人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被人威胁。
　　“如果不留呢？”他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

　　一个壮汉粗声粗气的道：“小公子，你也可以领我们到贵府上，我们取了钱就走。”
　　带着讨债鬼回家，让全家人，包括父亲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吗？
　　“不可能！”骜果断的拒绝了壮汉的建议。

　　“既然这样，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南宫骜剑眉一挑。
　　壮汉嘿嘿笑道：“既然不给钱，那就挨打好了。”
　　“怎么个打法？”
　　壮汉本以为自己说出“挨打”两个字就能把面前这个纨绔子弟吓软，谁知他居然一脸傲慢的问自己怎么个打法，那样子很像是个善于打架并且热爱打架的老手。

　　“很简单，一个汤圆一拳。一碗八个，你们俩一人八拳，打完了就可以走了。”
　　“可以。”南宫骜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用手指着目瞪口呆的晙暔：“他那碗归我了。十六拳，打完了我们就走。”

　　“嘿！没想到这位公子居然是条汉子！”围观群众纷纷向骜投来了诧异而钦佩的目光。
　　南宫骜傲然立着，四个壮汉一步步逼了上来。
　　“等等！”
　　梅晙暔忽然张开两手，挡在了骜的身前。

　　“不要打！”晙暔高声喊。
　　老太太冷笑道：“不打可以，付账啊。”
　　晙暔道：“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马上就会付账给你们。”
　　说完便拨开人群，向外跑去。

　　凭着刚才观景的记忆，这条路的对面应该有一家当铺。

　　一步跨进汇秉祥当铺的门槛，晙暔直奔那高大柜台。
　　“我要当东西！”晙暔气喘吁吁。
　　坐在柜台后面的先生眯着一双眼，将晙暔上下打量了一番。懒洋洋的问：“当什么？”

　　晙暔将手伸进高高的衣领，把脖子上挂的翡翠观音摘了下来。
　　犹疑了一下，他将挂坠递到了柜台里面。
　　先生一见那挂坠，原本细如针缝的眼睛忽然张开了。但依旧不动声色：
　　“想当多少？”

　　晙暔此刻头脑中都还是骜被那四个壮汉团团围住的情景，想也没想就随口应道：“十两。”
　　当铺先生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五两。”
　　“什么？”
　　晙暔瞪大了眼睛。
　　“这是规矩。公子如果不想当可以到别家。”
　　“五两就五两吧，赶快给我拿钱。”
　　接过当票和五两银子，晙暔飞也似的跑出了当铺。

　　梅晙暔并不知道，从他踏进门槛的那一刻起，除了当铺先生，令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

　　当铺先生手中握着那翡翠挂件，脸上的褶子都乐到一块儿去了。
　　就在这时，里间儿传来了一个波澜不兴却似乎含着笑意的声音。
　　“老徐，你做人可不能太黑心哦。”

　　当铺先生手一抖，挂件差点掉到桌上。
　　他连忙起身：“呦，少东家，您来了。”
　　门帘一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走了出来。

　　紫色锦缎的长袍，领口袖口都围着光滑细软的蓝狐毛皮。
　　一张俊美贵气的脸上虽是笑着，可嘴角却带着三分不屑。
　　少年走到徐先生面前，伸手出去。
　　老徐忙毕恭毕敬，把翡翠观音递上。

　　少年接过观音，在灯下照了一照。
　　“老坑琉璃种。”他淡淡的说。
　　老徐伸出大拇哥：“少东家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是上等货色。”
　　“这东西最起码也值五百两银子，你却只给了他五两。”
　　老徐笑道：“少东家，都怪他自己报的低。咱们当铺的规矩，这便宜是不占白不占啊。”

　　少年点点头，转身欲走。
　　老徐连忙喊道：“哎，少东家。”
　　“嗯？”
　　“那个。”老徐指指少年手中的挂坠。
　　少年笑道：“既然是个大便宜，怎么能让你占了？”

　　老徐面露难色：“少东家，按理说这当铺里的东西都是您的，您想拿什么都没关系。只是，我看那孩子匆忙来当，是有急用，只怕过两天会过来赎的。”
　　少年将挂件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
　　手掌托着翡翠观音：“被我看上了，它还逃的出去么？”
　　“那----他要是真的来了，可怎么办？”
　　少年凤眼之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这个好办。。。”

　　晙暔一去一回，果然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接过银锭，老太太用手掂了两下，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呦，这有三两了吧，太多了。”
　　晙暔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禁不住就想吐。
　　暗想着：决不能让你白占了便宜。
　　“你想什么呢？这是五两，快找钱！”

　　大户人家的公子，吃个汤圆还要找钱吗？老太太有点发傻，自己这小摊一天的流水也没有五百文，到哪儿去找钱啊。

　　四个大汉一见银子，早就解开了对南宫骜的包围，重新聚拢到了母亲身边，南宫骜在一旁冲老太太叫道：“喂！我说你倒是快找钱啊！”用的口气和她刚才一模一样。
　　围观群众也异口同声的喊着：“快找钱！快找钱！”
　　形成了一股压倒性的巨大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