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奢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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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的余热在这几天里也终于过去，连雷安琪也不必再担心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过程中被人拦住塞礼物扒衣服索香吻之后，同学们讨论主题差不多都转移到了DPPK上。杜小西转学过来之前，DPPK最新季赛刚刚结束，最近她的小鸟正是同学们的热门话题之一。
在往常，这种话题我是完全插不上什么话的，虽然偶尔看两场网络直播的业余比赛之类，但都是被那些花哨的场面唬住而已，看不出太多门道，当红的神仙和著名的Master都数不出几个。
唉，这样下去要脱离时代啊，我真是好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花。
上课前，我百无聊赖看旁边的雷安琪埋头蒙抄我作业。他今天的头发七翘八起的，整个发型脱离了地心引力。
“哈哈，今天飙车来的？”我打趣他，“雷霆看着那么稳重，驾驶风格倒是放荡不羁。”
“没有，我自己骑车来的，没想到我家这么远，所以来晚了。”雷安琪头也不抬，“是本少爷放荡不羁。”
“诶？雷霆不送你了？他不是每天都送吗？”呵呵是不是终于忍不了你了？
“我叫他别送了。”
“哦哟～雷安琪是大孩子了～”
雷安琪阴恻恻抬头看我。
杀气啊！我决定不开他玩笑了。
偶尔我会故意拿雷霆照顾雷安琪这件事情讥讽他，我也知道这样刻薄了点儿，但看到雷安琪被踩着尾巴的样子就特别有趣，忍不住一再不厚道。
我明白雷安琪也是不容易的。雷氏的根基是在本洲，但雷安琪的父母几乎不回国，视雷安琪为无物。他和我一样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身边，雷霆作为管家，自然是当爹又当妈，爱他打理他，无可厚非。作为大名鼎鼎的雷氏幺子，雷安琪有的是钱，却不爱在富家子弟圈子里社交。据说与他亲近，而且一直陪在身边的，好像只有雷霆这一个。
我对着雷安琪，有种微妙的同病相怜，又掺杂着点发酸的嫉妒。
他有一个雷霆，那么我呢，我有谁？
在义务学校的时候，我的辫子从来是扎歪的，像野狗的毛一样凌乱，因为姨妈给妹妹梳完头，给弟弟穿好鞋子，已经要迟到了，没有时间打理我。一直到今天，我也只有一个发型梳得顺手，就是脑袋左边梳侧马尾。所以也就这一个发型从来不换。
我生怕自己偶尔换个造型，会遭来嘲笑。
其实我也知道没谁那么有空关注我，只是小时候……害怕了。
长大了也缓不过来。
自己一个人，缓不过来。
一年多前初来到杏花市，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和建筑，陌生的语言，陌生的气候，一切都让我惊慌。
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我仗着蟑螂一样的顽强，把什么都适应过来了，唯一难以改变的就是这种“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我要是也有一个雷霆，生活会变得怎么样呢……？
不需要那么好看，不需要那么能干，甚至脾气不是那么好也行，如果我也有一个雷霆……
不，不是雷霆。
如果我也有一个——陪着我慢慢改变的人——
今天的我，会怎么样呢？
因为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啦。
杜小西细细的声音又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我夹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的笔啪一声掉在了桌上，把我自己吓一跳。
雷安琪好像终于抄完了作业，深吸一口气，把本子和笔记都扔回我桌面，一句谢谢都没有，两手叉在胸口前，脑袋靠着窗边休息。
我眯眼看了看他，不得不承认雷安琪这小贱人长得实在不错，眼睛大睫毛长，鼻梁挺直皮肤洁白，之前我就猜他是混血儿，头发和眼睛都带着挺明显的栗子色，软软的，很温柔的颜色。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雷安琪脸上，莫名有种无辜的模样。
雷安琪靠着窗边没动，但不知什么时候半睁开了眼睛，浅色的眼珠子看着人的感觉凉飕飕的。“看够了吗？”他问。
啧，这货闭着眼睛不要动还挺美的，睁开眼睛就让人想插瞎他。
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嘲讽脸。
“看吐了。”我老神在在回答他，
“看着我的时候有什么感想？”雷安琪还是那副样子，挑起一边嘴角微笑。
“我在想啊，你怎么就没雷霆有男人味呢。”我说。
“我还小嘛。”雷安琪丝毫不要脸地说。
“哦，刚刚才说你是大孩子了呢～”
“李小胖，你真是气死老子了。”
“过奖。”
这时话多多的小美女，就是那个雷安琪的前邻桌，拉着椅子挤过来，凑在雷安琪桌上，举着几张五颜六色的票根：“哎哎，这次DPPK季赛我去看现场了哦，票根上面抽到的积分好多诶！雷安琪你家不是有神仙吗？拿着这个去专卖店买东西可以打折哦，你要吗你要吗？”
雷安琪微微皱了眉头，显然对有人占了自己一半桌子很不满，看了小美女一眼，说：“你是指……雷霆？”
小美女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嗯！我还可以陪你一起挑——”
雷安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惦记着雷霆，要不要借你们玩玩？！”
小美女吓愣了，我也惊了一跳。什么跟什么，怎么突然就戳着怒点了？
“干什么？还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就见不得雷安琪犯这说爆炸就爆炸的病，“雷霆有教养有礼貌，大家都喜欢吧，你发什么火？”
“要不借你几天感受一下全套教养和礼貌？”雷安琪冷笑看我。
“雷安琪你这人什么时候嘴里能讲几句人话。”我也冷了脸，“雷霆在你身边多少年了，借谁几天玩玩这种话，你怎么能说的出口来。”
“别装得好像你知道雷霆是个什么玩意似的。”雷安琪瞪着我，一点不饶人，“活生生的人你们不关心，神仙那么完美，那就干脆自己买一个，看看是不是真的好的不得了？”
简直不可理喻，我都被他气笑了：“我要是雷霆，一天都跟你呆不下去。”
雷安琪不再说话，他哗啦推开桌子站起来，怒气冲冲往教室外面走了出去。小美女回过神来，跺跺脚，也瞪了我一眼：“李微你怎么那么多嘴呢！”转身追着雷安琪出去了。
行行行，算我多嘴，你就哄他去吧！送上门挨咬可别哭啊，狂犬疫苗急的打啊。
我也是被气得倒仰，替雷霆气的。雷安琪爸妈当甩手掌柜周游世界，雷霆带着他这个小兔崽子快十年不算完，还得兼任雷氏的代理执行官，给董事会使唤。媒体提到雷氏必提到雷霆，评价都是大精英，但雷安琪从来不领情，大大方方拿雷霆当男宠。
——可能神仙在他眼里就算不得东西吧，只要舍得花钱，也不是买不到更好的。如今雷霆还在这里，估计是他没腻而已。
一想到雷安琪很可能会在未来的某天说出“雷霆？不就是一个玩意儿吗，我已经厌倦了，卖给别人了。”这样的话来，就觉得齿冷。
雷霆过去做过的一切，都随着记忆清除而消散干净，什么也没有。
虽然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还是觉得看不下去。
怎么就有人这样奢侈呢。
奢侈到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似的。
雷安琪一闹别扭就是好几天不和我说话。
我是肯定不会哄他的，就算他每天一张臭脸上写着“都是你的错”，“快来道歉”，“老子委屈”，我也不为所动。好容易世界清静了，我春季第一个小考就稳稳拿了年级前十。
杜小西在不远处对着高一的排名板，揪着裙子上的花边揉来揉去。这时候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看来她是等大家都看过了，才敢偷偷来看，不然大家都忙着围观她，她个子太小，根本看不到板子。
我走过去，发现她戴着我前几天送给她的嫩黄色缎带，裙子和袜子原来是配合着缎带的颜色穿的，就夸她，“呀，这个真适合你，倒是买对了。”
杜小西把两个糯米团一样的拳头抵在下巴上，冲我笑：“嘻嘻，谢谢～”
这么做作的姿势偏偏她做起来就招人爱，我忍住了揉她脸颊的冲动：“午饭要一起吃吗？”
杜小西笑得露出了若隐若现的酒窝，她把手拢在嘴巴上，细声细气地说：“小西告诉你一个谁也不会来打扰的地方哦～”
所谓不被人打扰的地方，竟然是……树上。
“杜小西你真是太可爱了。”
“嘻嘻嘻，是吗是吗～～”
学院东南的景观台可以经由楼梯登上去，而景观台附近的树木有一棵过于靠近台边，只要爬到栏杆外面，就能直接到树顶来。
树冠很茂密，没人知道拨开树叶的树顶竟然有一张课桌牢牢卡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卡了多少年，粗壮枝干都被压迫得往两边伸展，又在顶上慢慢聚拢。于是这样，树冠里就莫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可以靠着树枝坐上去。
看来明星不好当。杜小西都被逼成这样了，要是有个鼹鼠洞什么的我看她也能钻进去。
我们提着各自的午餐盒，猫在树叶掩映的小平台上，看着不远处下面的学生走来走去。
我的盒饭是自己做的，还有一小块烤蛋糕做甜点。CA学生公寓的超大公共厨房连烤箱都有。不过住在这里的孩子们大多懒得做饭，也许不会做饭，直接去校园餐厅或者商店解决。住在姨妈家的时候，我要分担相当大一部分家务，烹饪方面很是下工夫学习，几年过去到今天，也算是一把好手。带来的午餐盒都被雷安琪用买来的套餐强行交换过几次。
而杜小西竟然也带着自制午餐盒。她平时除了上学，还要录歌练舞的，应该没什么多余时间才对，听说她家人也并不和她住在一块。真不容易。
小西把午餐盒放在膝盖上，笑眯眯地双手合十，自言自语：“祝小西今天也有好胃口～”
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生啊！我被逗乐了，也把午餐盒放膝盖，做了个一样的动作：“好，祝李微好胃口。”
然后我们一起打开了盒盖子。
杜小西看我一脸卧了个大槽的表情，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我盯着杜小西的午餐盒，小心翼翼问她：“呃，你带的都是啥？”
“红豆巧克力炖蛋，砂糖西瓜鸡，和青椒炒饼干呀。”她喜滋滋回答我，还夹了一块饼干伸给我，“要吃吗要吃吗？这是小西最喜欢的饼干哦～”
胡说！你带的根本就是乱特么炖和瞎特么炒！每天这样胡吃，贫血是当然的！我打量杜小西小小的身体，她该不会其实是发育不良吧……
“……你觉得这些好吃？”我吃了那片软掉的饼干，觉得人生观都震出了裂痕。
“嗯……一般般吧……”杜小西低下头，犹犹豫豫地说。
她要真跟我说觉得好吃，才是了不得了。我叹了口气：“这是你自己做的啊？”
“不是。”杜小西撅着嘴，“是小鸟做的啦，她很努力哦，每天都这么丰富。”
“……杜小鸟的厨房功夫谁教的？”
“没，没有谁教啦……”
我都快被这对活宝萌哭了，她们到底过着什么奇妙的生活啊？
“来，别吃那么多甜的了，来换换。”我不容拒绝地把膝盖上的午餐盒与杜小西的对换了一下，“乖，吃我的。”
“哇～～～～～小西都没见过！”杜小西举起我的午餐盒，像狒狒举着狮子王，“好棒！这些都是什么？”
“家常菜……”只是土豆炖牛肉、豆腐丸子、苹果蟹肉沙拉而已，看她尝了一口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我做的饭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
我也吃了一口小鸟做的午餐，觉得简直是减肥神物。杜小西在旁边狼吞虎咽，我看着都心酸，提议道：“不如这样，我周末的时候都挺有空的，我们住得也不远，你让小鸟到公共厨房去，我教教她做好吃的，好不好？”
杜小西嘴巴鼓鼓的，拼命点头：“嗯嗯嗯（心）”
我摸摸她的小卷发：“那小西的手机号码给我可以吗？”
小西嘴巴还是鼓鼓的，拼命摇头：“嗯嗯嗯！”
“哎呀……不可以吗？(′∀`)”
“嗯嗯叽…… >m<”
“难道是……没有手机？”
“嗯……”
杜小西身上奇怪的地方太多，我也不好多问了。“那周五晚上放学直接来找我吧，我们去超市买下周的食材。”我有叮嘱了一句，“别让小鸟乱买了啊。”
下午上课的时候，雷安琪一反这几天赌气的常态，满面春风，双手托腮，像朵向日葵似地对着我。
“……干嘛？”我被他看得难受，“今天也没有好话可以跟你说。”
“你今天大概还真得说几句好听的给本少爷听。”雷安琪无比得瑟地甩出两张薄薄的半透明的东西，我凑过去看了看，那上面印着太阳广场的徽章，和好几个明星的图片，其中还有杜小西。
“这是什么？”我懒得细看，因为看到了杜小西所以问了一句。
“你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最近满世界都是宣传，太阳广场的全明星演唱会啊。”雷安琪鄙视我一眼，“位置好的票现在都买不到了，雷霆搞了两张VIP席位的给我。怎么样，有好话跟我说了吗？”
我平常根本去不起演唱会，也不知道有趣在哪里，所以镇定地拒绝了他：“哦，你还是卖给别人吧，幼稚鬼。”
“你说什么？！”雷安琪好像气得快爆炸，颤抖地指着我：“你……不通人性的东西！谁要卖给你！本少爷问你倒是想去不想去！”
“啊？”我跟你很熟吗？
“啊什么啊，两张票难道是让我跟雷霆手拉手去吗！我得随便找个女生去啊！”雷安琪拍桌。
哦……我怎么就忘了这人没啥朋友呢。
“直说不就好了。”我掏出课本，“说几句好话就可以和你去了？”
“来。”雷安琪鼻子翘上天，“我准备好了，尽情地赞美我吧。”
“听到了吗，尽情地赞美他吧。”我冲雷安琪身后点了点头。
雷安琪若有所感，猛地回头。他身后挤了七八个女生，都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雷安琪大大！”
“雷安琪是本校第一大帅哥！”
“雷安琪大大你的光芒照耀着我……”
“…… =口=”雷安琪被赞美淹没了。
我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力点，不要停！”
“雷安琪大大风华绝代举世难寻！！”
“雷安琪大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雷安琪大大金碧辉煌飞天遁地……”
这些人世界语学得很不错嘛，会说那么多古成语诶。（虽然也有说错的）……最后雷安琪被赞美淹到看不见人影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奢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