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传说》宋*贤

46、决裂，弦月

　　扶余虽然风气尚淫，但是扶余皇帝后宫夫人并不像中原皇帝那么多，中原皇帝动不动就后宫佳丽三千，但是，扶余皇帝一般同一时间就数十个夫人而已，这是因为扶余王室重视血统问题，后宫夫人大部分出自色供之臣的凤族，偶尔有出自花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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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睡吧。”凝视着镜中自己的脸，弦月向身后的丫环吩咐道。
　　该来的始终都要来，虽然看不到，但是她可是感受到，昆仑此刻肯定就在这房子附近，注视着自己。
　　连欺骗一个人所敬畏的王都没有任何一丝的害怕，但是自己竟然害怕与这个男人决裂？！弦月自嘲般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冷笑一下。
　　必须要冷漠，必须要无情，虽然她已经很冷漠、很无情，但是必须要摆出更加冷漠无情的脸孔，既然已经选择了要走的路，不能回头，而且她也不要回头。

　　“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果然，在丫环离开以后，昆仑低低沉沉的声音从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传出来。语调虽然很平淡，但是非常熟悉他的弦月听得出他嗓音里的紧绷，他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弦月不自觉地握紧自己的拳头。
　　“那你应该知道，我进宫面圣了。”弦月淡淡地说着，冷得连最后一点温度都失去，连头也不回，她只是从镜子的倒影里看着昆仑慢慢地靠近。

　　“今天的鼓皮，是你做的手脚。”昆仑在距离弦月半丈的地方站定，没有再移近，弦月知道，从今以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永远不可能再跨越这个距离，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是的。”弦月一边对着镜子梳理自己柔顺的秀发，一边随意地应着。
　　“目的是为了模仿落合夫人，吸引父皇的注意。”昆仑的声音越来越紧绷，弦月知道，他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是的。”弦月露出一丝寒冷的笑意，虽然是背对着昆仑，但是她知道他注视着自己的侧脸。
　　“你要入宫成为父皇的妃子。”虽然语调还能维持平淡，但是弦月从镜子看到昆仑双眼已经满布血丝，那是被背叛的恨意。
　　“四天后，正式册封。”强迫自己露出最魅惑的笑意，弦月转过身，面向着昆仑，迎上他充满怒意的目光。

　　“为什么？！”再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愤恨，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昆仑像一只困兽般狠狠地盯着弦月，他知道自己对弦月的爱不完整，占有的成分比爱惜更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付出自己本来就不多的感情，可是，居然遭到了背叛！
　　是的，虽然他与弦月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但是，他仍然有种强烈的被背叛感。
　　因为他一直以为弦月会放弃一切跟着自己，自从她献身给自己的那一天起，他就这样认定，他知道自己很自私，甚至没有为弦月的将来设想过，但自负的他依然认为她对自己无条件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所以，他才会恨！
　　“权力。”收起笑容，弦月凝视着昆仑，第一次露出炽热的眼神。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用漠然的面具掩饰自己，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里住着一只野兽，一只欲望的野兽，它贪婪得连自己都觉得害怕，一旦释放出来，可能永远无法满足它，所以一直用冷然来囚禁它。

　　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昆仑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细审视着她。
　　“你是为了你父亲？！为了吕氏凤族？！”昆仑像是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般问着。
　　弦月摇摇头，“我是为了我自己。”

　　“为什么？”昆仑用尽全力压制这声嘶力竭的呐喊，每一个字都几乎从齿缝间泄出。
　　弦月拼命压抑着想要流出的泪水，最后，撇过头避开昆仑的注视。
　　“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昆仑。”弦月怔怔地望着窗外，说着，“我们都不会满足于受掌控的命运，我们都不甘心于当别人的附庸，所以，我们都渴望权力。”
　　“为什么？！”再一次，昆仑发出摄人的低喊，眼中几乎拼出愤怒的火花。
　　“因为，你是花族女子所生的王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王，这。。。。。。就是你的宿命。”第一次，弦月用咄咄逼人的气势，回望着昆仑，“我不要、不满足于只成为这样的人身边的一个宠妾。如果真的要依靠美色争宠的话，也要在一个最有权力的人身边争宠。”
　　缓缓地，昆仑吐了一口气，肆意得猖狂地笑着，非常可怕。
　　“原来。。。。。。”昆仑一边笑着，一边断断续续地继续，“你不相信我。”

　　“在回到吕氏凤族以前那十四年多的人生了，我学会了，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与依靠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背叛你，会遗弃你。”弦月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双眼中闪动着昆仑从没见过的恨意。
　　“我不是在吕氏凤族长大的，在回到吕府以前，我跟着母亲在外头流浪了十三年，即使你在王宫不受重视，没有地位，但是，也绝对不会吃不饱、穿不暖，可是，几乎在襁褓里，我就知道扶余的冬天到底有多冷。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也试过依靠过不同的男人过活，但是，一次又一次地被背叛，最后被遗弃，流落街头、饥寒交迫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已经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直到年老色衰，母亲只能当上流莺。
　　每天躲在角落里听着不同的男人糟蹋自己的母亲，你知道那感觉吗？！像是身处在地狱里，我每天躲在地狱里偷看外面身处人间那些孩子的生活，他们不比我漂亮，不比我聪明，血统更是比我低贱，但是，他们却过着比我幸福一百倍的生活！为什么？！他们凭什么可以任意地侮辱我跟母亲，又凭什么装着虚伪的脸可怜我们？！我几乎每天都会质问老天爷！好想逃离那个地狱，自从懂性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才能回到吕氏凤族，找回属于我的身份与地位，但是母亲坚决反对，我一个孩子，根本没有能力从遥远的通辽来到扶余王城。我知道母亲是害怕吕氏凤族孩子都会夭折的诅咒，但是她不知道，跟她一起过着那样子的生活，我生不如死。慢慢长大以后，我知道凭借我的美貌，可以选入花族，只要入册花族，就能跟着内务府司来到扶余王城，这样我就能回到吕府，但是，没有信物，吕庆不可能相信一个丫头所说的身世，所以我趁着母亲病倒，偷了她的信物。”

　　弦月停了下来，转过头，避开昆仑的视线，望向漆黑的窗外。
　　“为了我，宁愿放弃贵族生活、流浪街头的母亲，就是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拖着虚弱疲惫的身体追赶着逃跑的我，然后跌倒在山路上，看着那样的母亲，当时，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去喊人来救她，但最后，我决定，还是让她解脱吧，为了我，忍辱偷生了那么多年，她也累了，就这样，看着满头鲜血倒在地上的她慢慢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说完这段她从没跟第三者提过的过去以后，弦月才转回头迎上昆仑的目光，她知道如果这个世上有人可以理解她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昆仑。
　　“昆仑，我的确爱你，但是，爱情的虚伪与脆弱，我母亲的命运已经清楚地让我知道。我是放弃了我母亲的性命来到扶余王城，回到吕氏凤族的，所以，虚幻又脆弱的爱情无法满足我。”
　　房间再次陷入了死寂的沉默，昆仑与弦月对望着，愤恨与冷漠的交锋。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昆仑再次问道，“为什么还要献身给我？”
　　这一次，弦月的背轻轻颤抖了一下，与昆仑结合的悸动依旧震撼着她。
　　“身为女子，我们不能上战场也不能考科举，要想得到权力，只能让有权力的男人深爱自己，或者让他以为你深爱他，但是，要懂得爱，才能操控与利用爱。”弦月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我感激你教会我心灵的爱与□□的爱，你是个出色的先生。”
　　昆仑再次发出肆意到几乎疯狂的低沉笑声，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像个傻瓜一样被一个女子狠狠地利用。

　　直到昆仑消失之后，弦月的眼角才滴出那滴眼泪。
　　弦月轻轻擦干那滴眼泪，她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很清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心底那只欲望的野兽正因为饥饿而疯狂地咆哮着，对昆仑的爱情是唯一困着它的牢笼，现在，连那个牢笼也冲破了，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它觅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