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传说》宋*贤

37、祭拜，雪衣

　　扶余人相信灵魂不灭，人死后的灵魂会根据生前的功德而被送遣到不同的地方，而那些含冤而死的人的灵魂就会一直停留在人间，直至仇恨得报，那口怨气消散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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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子时，夜深了，天空再度飘起了雪，扶余的冬天特别的寒冷。
　　辉夜王子是不是还在剑道场里练习着斩击？望着越下越凶的雪，雪衣担心地想着，但是她不敢过去剑道场那边，因为旁晚时候才被首席仇池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想起两年前燕国的冬天，她还在偌大的府邸中，睡在最好的炕上，盖着最温暖的丝绵被，身边还有一群丫环侍候着。
　　她的家族单氏是鲜卑族三大贵族之一，曾经是燕国平洲城最大的地主，平洲城沦陷之前，他们就带着财产连夜逃亡了，但是，燕国境内，兵也是贼，还没逃到龙城，他们所带的金银珠宝就在沿路几乎被抢劫一空了，后来龙城也失守了，他们带着所剩无几的财产再度逃亡，父亲已经对燕国感到彻底失望，刚好听说扶余玄王颁布新法令，将会对逃难到扶余的燕国子民平等对待，所以决定用仅余的银两当成路费逃来扶余。
　　但是，来到扶余才发现，颁布的法令根本没有真正实行，燕国人在扶余里不是被抓去当家奴就是在路边被毒打或是饿死，他们从一个地狱去到另外一个更深的地狱，但是，这一次，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逃走了，因为银两已经用光了，而且经过长途跋涉，父母的身体也熬不住了，病死在路上，客死异乡。

　　她很庆幸自己饿晕在路边的时候被琉璃发现，然后被百合夫人从地狱里拉了出来，当然，她很清楚，那都是因为这副皮囊！
　　雪衣对着镜子，细致的抚摸着自己精致的脸庞，因为这副面容，她才能像现在一样有饱饭吃，所以，即使被排挤、被歧视、被欺负，总是被分派最辛苦的杂役，分到最差的饭菜、最旧的衣服还有最薄的棉被，她也要忍，她只能忍。

　　雪衣打开箱子，打算多穿一件旧棉袄才上床，这样才不会被冷着。可是，在打开箱子的瞬间，她惊呆了，原本的旧棉袄不见了，放着的是全新的丝绵衣服，又薄又暖又漂亮，那是全新的衣服，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
　　雪衣连忙转过身望向床的方向，原本残旧的棉被也不见，放着的是最好的丝绵被，为什么会这样？！她几乎不敢相信！

　　“咚咚”，这时候，门被敲响。
　　在雪衣还没来得及应门之时，门已经被推开，进来的是珠河，是今年青龙的神女，因为菖蒲与般若公主都不住在神门之内，自己又不是扶余人，在住在神门的一众女子之中，就数珠河地位最高，相当于管事。
　　但是，她并不是个大度的人，喜欢欺善怕恶，又擅嫉，只会在公主、与男人面前装乖巧、温柔，就是因为她，自己刚才才要在结冰的水中洗全神门门徒的衣服，现在手还在发红、疼痛。
　　‘要忍！终有一天，当我骑在你头上的时候，我会双倍奉还的’雪衣再一次提醒自己，强忍下怒火，低下头迎上前等待着被奚落。

　　“你是不是跟我们的首席大人勾搭上了？”珠河既嫉妒又生气地问着。
　　“雪衣不明白珠河姐姐在说什么？”虽然雪衣经常说这句话敷衍，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明白，仇池与自己之间，除了骂人与被骂的关系，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私底下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虽然，他的目光偶尔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但是那与其说是注视，倒不如说是监视，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眼神认真得有点可怕。
　　‘啪’，珠河一巴掌就直接打到雪衣的脸上，“不明白？！你每次都说这句话，难道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了吗？！”

　　疼痛得几乎要掉眼泪，雪衣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就算哭也不能在这种人面前哭。
　　“雪衣真的不明白珠河姐姐在说什么？”雪衣再度低下头，不让自己充满恨意的眼神曝露。
　　“那为什么首席大人会知道你的棉被不够暖，知道你要一个人洗衣服、洗澡堂？还要我以后不再让你干这些重话？”珠河一只手抬起雪衣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难道不是你向他告状吗？！”
　　幸好，雪衣是真的惊讶，因为在珠河近距离的迫视下她根本无法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雪衣真的没有。”雪衣害怕再度被掌掴，立即退开几步，拉开自己与珠河之间的距离。

　　“我不管你真的没有还是假的没有，”雪衣惊讶的表情似乎完全出乎珠河意料之外，她说话的语气也没刚才那么自信，“反正我告诉你，首席大人是居夫道大人的亲戚，又是这一届四神会武斗胜出的热门人选，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他不可能会娶一个燕国女子为妻的，你明白没有？”
　　雪衣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从来就没有对仇池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她只想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交集，所以珠河所说的一切，她听着只想冷笑。
　　“就算他现在被你迷倒，你也只不过是他玩弄的对象，你最好知道点分寸。”珠河撂下狠话以后转身离开。

　　虽然房间瞬间回复安静，但是雪衣的心并不平静，她不明白仇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他明明很讨厌自己，不是吗？！每次她想伺候辉夜王子的时候总会被他面无表情地瞪着，然后赶走。
　　不知道为什么，雪衣的脚好像不是自己一样，慢慢地沿着走廊走到后花园边，她知道每天晚上仇池都会在这里练剑，但是今晚，后花园里并没有剑被挥动与斩击的声音。
　　有点好奇，雪衣走进后花园，想看看仇池今晚是不是真的不在。

　　两份祭品都是匆忙从市集买来，因为不能让外人知道，只能一切从简。
　　“对不起。”
　　“对不起。”
　　仇池对着天空小声地重复说着。
　　从小没有了亲人，他不知道别人在祭拜亲人的时候会做些什么，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对着天空。
　　想对他们说的话太多，但是已经没机会了；想忏悔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不能说出口。
　　秀雅、逐名，你们现在还在吗？！如果在的话，一定要保佑我为公孙家报仇！

　　“谁？”突然，发现花丛之后躲着一个人，仇池警戒地说着。
　　雪衣有点害怕地从花丛里缓缓走出，不敢正视仇池。
　　“怎么是你？”仇池的语气还是冷冷的，没有感情，分不清喜恶。
　　“因为。。。。。。”雪衣有点迟疑，来到扶余之后已经习惯观颜察色的生活，反而害怕这种冷冷的石头，因为看不穿。
　　“首席大人好像交待珠河姐姐照顾我，所以来道谢。”
　　终于，雪衣说出一个稍微体面的理由。
　　“我只是叫她们不要故意排挤你，公平对待，说不上照顾。”仇池语气还是冷，但是注视雪衣的眼神却比平日多了点温度。
　　“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仇池的注视让雪衣更加紧张，眼睛不知道该放哪里，低下头四处张望，无意中看到花园里居然摆着祭品，而且还是两份。

　　“这。。。。。。”雪衣不知道该不该问，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停下来。
　　仇池顺着雪衣的视线，知道她惊讶的是那两份祭品。
　　“今天是我两个朋友的生忌。”强压着真实的情感，仇池还是装出冷然的态度，第一次，他相信所谓的天意与缘分。
　　“两个朋友的生忌？”雪衣觉得有点奇怪，“他们两个是同一天诞生？”
　　“嗯，”仇池注视着雪衣的眼睛没有眨动过，“他们是孪生姐弟。”
　　“哦，”雪衣含糊地应着，她觉得今晚的仇池很不寻常，是因为那浓浓的酒气吧，青龙门徒都知道他们今年的首席滴酒不沾，今晚半醉的他比平常冷硬的他更让人害怕。
　　“孪生的姐弟都过身了!”雪衣有点可惜地说道。
　　仇池没有言语，只是直直地凝视着雪衣，眉头紧皱。

　　可能吗？！世上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陌生人？！还是说，是秀雅的灵魂附在了她的身上，很相似！真的很相似！连说话时候那种恬静的神态与感伤时候那蹙眉的细微动作，都一样。
　　不自觉地，仇池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想要碰触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孔。
　　“首席！”雪衣有点惊慌失措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仇池的手。
　　“对不起。”仇池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自己手，回复之前冷硬的姿态，“你还是先回房间吧。”
　　“是。”雪衣毕恭毕敬地应着，然后有点不解地转过身，但是，眼尾的余光还是不舍地扫视着那堆祭品与仇池哀伤又深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