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传说》宋*贤

27、奔丧，琉璃

　　夏末，杏花太后于后宫中病逝，扶余国丧，王室守孝三个月，王室成员均要回扶余王城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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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有什么事要让居夫道大人亲自驾临寒舍？”百合夫人礼貌问候后，示意下人奉茶。
　　而躲在大厅外的琉璃赶忙逃到侧边花园里，从窗缝偷瞄里面的情况，因为杏花太后那老妖怪死了，让原本跟着姑姑在扶余王城外巡视属地的她被迫回来。姑姑原是先王的宠妃，算是王室一员，要回来守孝。
　　真是生的时候讨人厌，死的时候也烦人，琉璃摇头想着，原本她们正要朝着乐浪方向前进，将会见到佐伯将军还有。。。。。。还有自己的母亲落合夫人，却被这个杏花太后这个老妖怪的死打乱了计划，害她所有的希望都落空，天知道她有多希望能见到落合夫人。

　　她们是在秋初接到消息的，然后就带着雪衣姐姐急急忙忙赶回来，结果一回来到这里，宰相大人就马上找上门，让她好奇不已，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政事繁忙的宰相亲自到访。
　　自从上一年的四神会上闯了大祸以后，琉璃就被百合夫人罚禁足半个月，之后就跟着她到高句丽与燕国边境巡视属地，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扶余王城，虽然自小她就在市井里游荡，但是扶余王城毕竟是京城，富人聚居的地方，所以真正的贫苦，这一次她才见识到。
　　因为要逃避战火，大批燕国人离乡别井逃到扶余，有少量是有钱的贵族商人，但是大部分是身无分文的农民，来到扶余后因为租不到田耕种，饿死、冷死的不计其数。这是琉璃第一次真切领悟到姑姑在四神会上对自己所说的话‘现在燕国正受到扶余与赵国的进逼，人的生命就像畜牲一样卑贱。。。。。。边境上的燕国人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也是第一次为燕国人流下同情与伤心的眼泪。
　　姑姑把属地分租给那些可怜的燕国人之时，受到很多当地贵族与官员的阻难，所以即使离开京城，琉璃还是知道现在扶余全国正在为玄王颁布那条平等对待燕国难民的法令而酝酿着一场可怕的斗争。而她们，姬氏凤族已经成了这场斗争的焦点。
　　居夫道大人是朝廷里唯一支持新法令的大官，琉璃对他有好感，最起码，他应该是个好人。

　　“我是为百合夫人送丧服的。”居夫道微笑一下，示意身旁的随从奉上一个托盘，里面整齐的放着白色的丧服。
　　“这样的事情命下人来就行，何需大人亲自前来。”百合夫人轻笑一下，淡淡地说着。
　　“其实是早前收到消息知道王城以外各地官员对夫人此次出行的诸多阻难，所以特地前来慰问以及了解详情。”居夫道苦笑一下，马上投降，说明真正来意。
　　“哦，”百合夫人嘲弄的一笑，“这种事情，那些窝囊居然还敢向朝廷上报。”
　　“那是因为，朝廷里绝大部分的官员与地方地主、商人都连成一线，要反抗新的法令，让燕国人无法在扶余生存。”居夫道苦笑一下。
　　“何其愚昧！”百合夫人冷笑一下，眼里闪着一丝怒意，让在窗外偷看的琉璃打了一个冷战。姑姑的个性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一向冷静自持的姑姑一旦动怒，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但是，因为曾经跟百合夫人一起亲眼目睹燕国难民凄惨的现状以及那些地主虐待他们的恶行，认同了百合夫人所说的话，所以，琉璃并不同情那群狗官，她真的很希望，姑姑能出手教训那些任意践踏可怜的燕国难民生命的人。

　　“大部分人都只会顾及自己眼前的利益，不会去考虑国家长远的利益。”居夫道苦笑一下，“像夫人这样能为国家深谋远虑的并不多。”
　　“我并没有大人所说的那么伟大，”百合夫人抬起头，望向琉璃所在的窗口那边的天空，“并不像外间所说的，我并不是为了执行这个新的法令才离开扶余王城的，只是舍弟和合过身之后，姬氏凤族的担子就落到我身上，以往和合忙于政事与战事，根本无暇打理这些，都是交付给当地地方官帮忙打理，每年收回田租。但是自从我看过账簿以后，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们家族所拥有的土地比其它凤族要多，而且都是良田，可是收成与田租却远远少于吕氏凤族的，所以我才会去巡查那些田地。”
　　“是他们中饱私囊吧。”居夫道明了一笑。
　　“这些应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我并不认为和合不知道，只是我这个弟弟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和合将军的确就是这样的人。”居夫道轻笑一下。
　　“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去收回那些土地，只是，会欺骗朋友的人，我觉得信不过，所以才会决定亲自去确定一下。”百合夫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再望向台面的丧服。

　　“但是，在我们去的路上，路边那一具具燕国人的尸体，让我非常痛恨那些联合起来扼杀他们生存机会的人。”百合夫人双眼里闪过一丝寒意，“我虽为先王妃子，但是从不过问政事，所以什么权力斗争我不懂，我也不是商人，所以利益盈亏我也不懂。当我看到那一具具尸体的时候，我只会想到，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活活打死的？还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还是因为没银两治病而病死的？他们离乡背井逃到扶余，无非是想要生存，却客死异乡，只要是个人，都会有恻隐之心，连只有十三岁的琉璃都哀求我把带去的干粮与衣服分给他们。”
　　居夫道静静地听着，支持新法令只是因为那是对扶余将来有利的政策，他这个宰相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乎过那些燕国人的死活，更没有关心过他们的生活，百合夫人的话让他为自己的冷酷无情羞愧不已。
　　“我，只是不想自己跟他们一样变成一只禽兽才会那样做。”百合夫人放下茶杯，淡淡地说着。

　　“所以才会拒绝慕容定的邀请？”居夫道探索性地问道。
　　百合夫人皱皱眉，仔细打量了居夫道一下，原来他是来做说客的。
　　慕容定原本是燕国的贵族，是在玄王颁布平等对待燕国难民的法令后从燕国逃到扶余的，此人本身家财万贯，有极富商业头脑，来到扶余不久就联合一些从百合夫人那里得到低息借贷进行小本经营的商人组织一个商团，与扶余本土的商人进行竞争。
　　因为燕国人的耕种织布、刺绣以及陶器技术都比我们的出色，他们货品的价格又相对低廉，由慕容定组织的这个燕国商团最近在玄菟一带非常活跃，只是还没能把势力扩张到扶余王城之内。在她还在王城之外属地巡视的时候，慕容定就派人送过好几张邀请函过来，但都被自己所拒绝。
　　“慕容定是个大商家，并不需要我的帮忙，我想我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讨的。”百合夫人的语调虽然很轻柔，但是任谁也听得出这话的坚决。

　　“夫人应该知道微臣所做之事情都是奉皇上之命，绝无私心。”察觉到百合夫人的想法，居夫道连忙解释，“夫人在外地巡视之时也发现了即使皇上颁布了法令，燕国人在扶余并没有得到平等对待，甚至在一些偏远地区，很多地主还是强行把他们抓起来当农奴。扶植燕国商人的势力只是想要打击现今联合起来对抗新法令的商人地主，这是皇上的意思。”
　　“慕容定严格算起来也是慕容嵬的后代，虽不是王室成员，但是直到他父亲那一代为止还是一直尽心尽力辅助燕主，他是否真的归附扶余还有待观察，皇上不怕养虎为患吗？”百合夫人有点不悦地挑明着，她知道自己对商团的运营还很生手，不及慕容定那么有经验，但是，慕容定此人难以信任，这是她不愿意合作的原因。

　　“我想皇上应该有把握控制慕容定才会想要利用他，”居夫道指着台面上的丧服，“夫人应该知道皇上一直想要铲除吕氏凤族，现在杏花太后过身，吕庆失去了靠山。”
　　“所以，皇上想要赶快扶植一个大商团打垮吕氏凤族在商界的势力。”
　　“所谓财可通神，吕庆的势力之所以那么大，就是因为他的财力，要彻底打垮他，就要打垮他的商团。不论夫人当初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把土地租给燕国难民，以及低息借贷给他们做生意，而那些人里面的一部分人把余粮和生产出来的东西都卖给慕容定的商团让他来统一销售，夫人已经间接成为他重要的商业伙伴，也是帮助皇上的人。”

　　“究竟大人这次来的用意何在？”百合夫人露出一丝不悦神色，直接问道。
　　“是联营，”察觉到百合夫人的不悦，居夫道硬着头皮说，“扶余王城是整个扶余达官贵人的聚居地，这里才是扶余的商业中心，但是一直被吕庆的商团所垄断，慕容定的商团很难插足。”
　　“就算有皇上的撑腰也不行吗？”百合夫人轻蔑一笑。
　　“王室不能跟百胜做生意，”居夫道苦笑一下，“但是夫人可以，夫人所代表的姬氏凤族是血统最纯的凤族，在扶余拥有仅次于龙族的威望，要是夫人出面做买卖，一定不亚与吕庆。”
　　“想利用我的身份帮助慕容定的商团扩张势力，进驻扶余王城，是吗？”百合夫人冷笑一下，表情阴晴不明。
　　“夫人不是也觉得燕国人所带来的耕种、织布、炼铁、陶器制造技术应该在全扶余推广吗？”居夫道知道百合夫人一向淡薄名利，换个方向游说，“要是能在扶余王城这里打开名气，那么燕国人的这些技术也会比较容易得到认同与推广，皇上最终的目的是想要燕国人与他们的技术都融入扶余。”
　　百合夫人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但是不悦的神情已经消退。

　　居夫道也不再进逼，改变话题，“这次送来的丧服不止一套。”
　　百合夫人仔细看了台面上的丧服，果然是两套丧服。
　　“琉璃？”百合夫人轻笑一下。
　　窗外的琉璃却吃惊得几乎喊出声来，马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过去的十年，虽然她都暗地里希望自己的身份能得到承认，但是十年加起来的渴望都不及这大半年的多，自从四神会那一天，玄王那眼神经常出现在她梦里，说不出是喜欢、渴望还是害怕，总之，从那一天起，在琉璃心里，玄王的形象从一个遥不可及的王，变成了一个陌生又可怕的父亲。但是，即使是陌生也好，可怕也好，只要是父亲，就会更加渴望。现在玄王送来她的丧服，是不是代表自己龙族的身份得到承认？！那个人，皇上，终于肯承认是自己的父亲？！
　　百合夫人望向传出细微响声的窗外，明了地一笑，她知道那是琉璃在偷听，这丫头是她养大的，虽然不是亲身母亲，但是她敢保证绝对比生她的落合更清楚她的脾性，承继了落合的任性，也被自己宠成一个顽皮的孩子，最喜欢干这种偷听的勾当。
　　她清楚琉璃的心思，这么多年来虽然只字未提，但是这孩子一直很希望自己被承认为玄王的女儿，龙族的身份，所以这套丧服对她来说代表着重要的意义。
　　“皇上是承认琉璃是龙族公主的意思吗？”百合夫人故意问道，希望窗外的琉璃能听到自己期盼多年的答案。
　　“这个，现在是国丧之时，可能不适宜入册之事，微臣认为国丧之后皇上会另有安排。”居夫道避重就轻地说着。
　　“嗯。”百合夫人也明白现在是敏感时期，的确不适宜进行这些事情。

　　“皇上的身体，还好吗？”过了很久，百合夫人才问道。
　　居夫道没有马上回答，因为知道说谎不是明智之举，以百合夫人与玄王的关系，迟早她一定会发现，所以只是苦笑一下，“夫人还是亲自问皇上吧。”
　　听到居夫道的回答，百合夫人的心沉了一下，看来外间传言皇上病重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生老病死是天之道，甚至先王也在她面前过身，但是听到自己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病重，原来是这么心痛的。

　　“慕容定，我会去见他，”在再次沉默之后，百合夫人突然说道。
　　居夫道与窗外的琉璃都知道，那是因为玄王，所以百合夫人才会插足一直讨厌的权力斗争之中。
　　居夫道没有说话，只是感激地点头。
　　“那么雪衣的事情，拜托居夫道大人了。”百合夫人微笑一下道。
　　“微臣这次来也想见见夫人带回来的雪衣姑娘，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安排她成为今年的青龙神女。”
　　“嗯。”百合夫人心不在焉的应道，心思沉重地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