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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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瞪大眼睛发呆的样子恐怕连卫庄都没见过，但赢政见到了。
这个沉闷的男人果然好好玩，好有趣。
“盖卿若是中意，这把剑寡人便割爱赠送与你。”
“不，不敢当。”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的盖聂，急忙垂下了眼帘。
“这也不算什么，铸剑大师徐夫人已被寡人请进了咸阳宫，盖卿想要什么样的剑，只管说，应有尽有，包你满意。”
“剑倒也罢了，是女子之物，只是这剑柄上系着的半块玉佩……”
“哦，你认识这玉佩？”赢政的脸虽然还在笑，语声中却不再有笑意。
奇特的纹样，盖聂做梦也不会忘记。
这玉佩是丽姬的传家宝无疑。
可是，为什么是半块？为什么在赢政手里？
“剑可以送你，这玉佩却不大方便。珠宝古玩，按说寡人不该小气，只是这玉佩却是丽妃娘娘与寡人定情的信物。”
丽妃……娘娘？
盖聂顿觉心头一沉。
丽妃之称和小丽闺名吻合，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玉佩的主人如果真是丽姬，她为什么不惜把传家宝一劈为二与赢政分享？
“盖卿若是中意，即便是寡人心爱的美女，也未必不能割爱相赠。只是这位娘娘已在三年前为寡人产下麟儿，故此不大方便。”
三年前已产下麟儿？
天明？还是赢政的子嗣？
赢政显然是不可能开恩放人了，但盖聂却不能就此放弃。
“不，大王误会了。这玉佩看着眼熟，竟是臣下祖传的宝物，遗失已久，今日忽在此见到，臣下百感交集疑窦丛生，竟失态了。”
“你家，祖传的宝物？”赢政又一次扬起了眉。
“丽妃娘娘可是齐国出身？”丽姬是在齐国失的踪，盖聂听荆轲说过。
“她确实是齐王献来的美女。”赢政慎重地答道。
“这就是了，娘娘定是臣下失散多年的胞妹。”
“哦，胞妹？”猜疑，显然已在赢政心中生根发芽。
“故国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父母遂携我兄妹迁徙至齐。如今父母已逝，臣下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妹妹了。”
“寡人稍后回了燕寝，便替你去问问丽姬。这玉佩固然纹样奇诡，却也不能轻率认亲。如果丽姬不是你的胞妹，你与她会了面，便无法收场了。”
王者的宠妃不能接触阉人以外的男性，只有父子兄弟才能例外。
赢政的建议合情合理，遗憾的是，丽姬根本不认识盖聂，一问她事情就会穿帮。
“失散时妹妹年纪尚小，我想，她大概已经不记得真正的父母兄长了。”
“这可就不好办了。”赢政的语声明显冷淡了下来。
“她上臂内侧有一颗血痣，腰后有胎记，她的生辰八字是……”
丽姬就是盖聂要找的人，赢政信了。
但是，盖聂真是丽姬的胞兄吗？
丽姬在进宫前，有过一个情郎。
她口风甚紧，不肯透露情郎的事。
赢政只知道那是个练剑的江湖汉子……
赢政的视线落在了盖聂佩剑上。
咸阳宫的绝大部分区域都禁止携带武器，因此这把剑空有剑形，实质是木头。
普通的剑客，宝剑换成木剑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然而刺客个个真刀实枪，贴身护卫却非用木剑木刀不可。
由于重量、锋刃和硬度都不同，盖聂花了好长时间，才用木剑练熟了纵剑术。
或许这就是盖聂被封为御前第一护卫的原因。
三思之后，赢政感到自己确实离不开盖聂的保护，所以，还是努力消解误会比较好。
“爱卿，不是什么胞妹，是情人，是吧？”
“……不，是胞妹。”盖聂沉声答道。
“丽姬进宫时已非处子之身，唔，这种有损王者尊严的事寡人本不想提，不拿你当外人，才想与你交交心。”
“……臣下平素不近女色。”
“爱卿，口说无凭。”赢政摇摇头，笑了。
“……臣下只求认亲，别无他图。”
“丽姬在燕寝里。你可知怎样的人才能进燕寝？”
“……宫女和阉人。”
“你知道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吗？如你所知，寡人不是小气的人，美女烈马和珠宝古玩在寡人眼里也没什么大区别，都可以当作厚礼赠与重臣。燕寝规矩如此严苛，是为了保证王室血统的纯正，爱卿，你能理解么？”
“……臣下只求认亲，别无他图。”盖聂无言以对，只能赌咒发誓。
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居然也有焦虑万状笨嘴拙舌的时候。
赢政立刻决定要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于是，盖聂也站到了扶风楼的门廊前。
扶风楼的后面有特设厢房若干，据说连宫里的公公都会来寻欢作乐。
一向镇定的盖聂，也难免产生了寒毛直竖的感觉。赢政到底想怎么考验他呢？
呃，李斯的字写得不错……
注意力集中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大概是因为他太紧张。
他缓步走入松字号厢房，只见房间敞亮陈设雅致，并无艳女一拥而上，才悄悄松了口气。
“先生，请坐，请用茶。”
引路的童子端茶倒水，大献殷勤。
又有小厮进门，放下帘幕，燃起暖香，竖起屏风，忙乎了好一阵，总算是煞有介事地引入了一位美人。不，叫美人好像不恰当，她蒙着面纱，穿着层层叠叠的锦衣华服，盖聂连她的身段都看不清。
忽听龙吟声起，蒙面女从华服下亮出了剑。
也是把软剑，但很长，长得足以在人腰上绕几圈。
盖聂自然不会大惊失色。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锋刃的寒光。
屏风后有琴声起。不知何时，那里早已坐着一名琴师。
蒙面女随琴声舞起了剑，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盖聂眼观鼻，鼻观心，抱定决心非礼勿视。
然而琴师拂弦渐急，琴声渐渐激昂，展示着极为深厚的内力功底。
这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盖聂心中一动，女子的舞姿便映入了眼帘。
软剑似水袖，宛转起伏，肆意挥洒。
莫非，是春氺柔的原主人？
两把软剑怎么看都只是长度不同，质地神韵如出一辙。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云腾致雨，露结为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剑号春氺，琴称幻光……”
蒙面女载舞载歌，唱起了远古的传奇。
与中土神话截然不同的传奇！
歌曰鸿蒙初辟，万物向荣，忽一日，荧惑冲大火，有鸟曰凤，浴火翱翔千万里，降于凡间，化作一女。世人膜拜，尊为生灵，曰灵凤姬。
善男信女，香火不断，称颂不绝。姬并无半点欢容，终年郁郁。究其因，曰大厄将至，独力难支。遂昭告天下，募俊杰与之婚配。
由此九州震动，四海沸腾，天下精英，莫不跃跃欲试。
有剑客自南方来，剑华曰春氺，金芒毕露；有琴师自北方来，琴音曰幻光，玉韵铿锵。姬始展愁眉，欣喜若狂。
经十二月，产下孪生儿一双。长女名剑魄，掌太阳；幼女名琴心，司太阴。
且看那大厄时，洪水滔天，哀鸿遍野，剑魄琴心执灵风佩，斩恶龙，声名远扬，千秋万载，传唱不息……
这是舞女的身世？来历？
如此源远，如此悠久，更似信仰。
盖聂突然意识到，这首歌她只为他而唱，赢政肯定没有听过。
或许因为他是剑圣，是凤之传人公认的良配，是凤之首领屠龙除厄济世治世的成功前提。
这首歌里充满了反意，凤反龙，姬反帝，首领血统母女相传，换言之，反父系。
没有王者能容忍这种信仰，很显然，雄霸一方的赢政尤其不能。
当今时世属龙。
那么，对于凤之传人来说，就是大厄已至。
难怪剑和琴都到了赢政身边。
两人殚精竭虑接近诸王中的魁首，必有图谋。
只是盖聂牵挂丽姬母子安危，今日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他闭起眼，毕竟不敢怠慢，凝神细听，歌却停了。
他睁开眼，只见舞女罗衫尽褪，身上已不着寸缕，但仍未以真面目示人。
“姑娘好身手。”盖聂缓缓垂下眼帘，“请穿衣，免受风寒。”
“难道我的姐姐只有身手好？”琴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果然也是一名女子，蒙面稞体，却娉娉婷婷怡然自得。
“……身段也不错。”盖聂坦然自若地答道。
“这样的赞美我俩不知听过多少回，这么冷淡的口气，倒还是头一回碰到。”
“……两位辛苦了，好走不送。”盖聂下了逐客令。
“盖先生说话还真是风趣。”姐妹花噗嗤一笑，双双贴近前来。
按说是孪生儿，体态却大相径庭，剑女刚健，琴女婀娜。
是了，就算是孪生儿，亦非同父所出，容貌性情料想也大不相同。
这二人的武功着实不弱，但盖聂功力何等深厚，本可在五十招内把她俩制伏。
遗憾的是，这是两个一丝不掛的女子。他出拳出掌出指，不是击中此处，柔若无骨；便是戳中彼处，嫩若春葱，故此束手束脚，尴尬万状。
他也想拉开距离，借物打人，可若是拉得开距离，他又何必与她俩缠斗？大可直接拂袖而去。
“姑娘，姑娘，请自重……”
她俩是风月场中厮混的老手，决非纯情少女，真是哪里要命摸哪里，怎么要命怎么摸。
盖聂非但制伏不了这对姐妹花，还被她俩摸来摸去占尽了便宜。
这样纠缠下去，他的意志再坚定，身体也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他只得暗道一声惭愧，硬起头皮直视两女，使出了他最擅长的小擒拿手。
半柱香的功夫，胜负就有了定局。只是这期间旖旎风光无限，想想就叫人羞惭。
他扯下帘幕，往倒地的两女身上一盖，目不斜视冲出了门。
谁知赢政正穿着便服坐在外间喝酒。
呃，即使是盖聂，也不禁发出了狼狈的声音。
“盖先生，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为什么临阵脱逃？”
“您，您相信我了吗？”
“我看到了，你是个正常的男人，当然我也看到你克制住了……”
意味深长的语声和视线让盖聂如梦方醒。
他慌忙低头整了整下裳。
“你平素不近女色？”
“嗯，是。”
“如此自律，如此辛苦，为什么？”
“我很少与女子来往，也不是很辛苦。”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为了什么？”
“如果我说是为了不影响练剑，您信不信？”
练剑？
——丽姬，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别再问了，今生今世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很好，那么告诉我，你已经把他忘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我是一个不会骗人也不会自我欺骗的女人。
——那么，告诉我他是谁。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会忍不住去杀他，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能和你处下去了。
——我不杀他，我就是问问。
——如果你不杀他，你就会耿耿于怀，那样一来，你就再也无法和我处下去了。
赢政强占丽姬，只是为了她的美色。
但丽姬不仅是美人，还是一个奇怪的美人。
她浑身上下无处不美，唯独手脚有点大。这和她刚强而又不羁的个性正般配。
她对赢政从来不会用敬语。第一次被自己的女人叫成政哥哥的时候，赢政的反应十足像个呆瓜。
然后他就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了她。
宫里的人都笑丽姬出身寒微，言行粗俗，就算生了儿子，也不可能当王后，没有丝毫竞争力。
她对宫里的人呢，则是完全不屑一顾。
她从不讳言她还挂念前夫，却宣布她已经爱上了现在的丈夫。
——丽姬，告诉我，至少告诉我，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个练剑成痴的混蛋，大混蛋。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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