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心戏》祸娘

2、第二场 戏

　　当李真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温暖的水体中。就是那种不上不下的微温，带着初生的味道，
　　包裹着自己的水…….
　　啊，是羊水。
　　多么诡异的场面，难道自己马上就转世去了？
　　可是这里异常的宽敞，自己无论如何移动，拳打脚踢，碰不到所臆想的母体，接触到的只有让人迷惘的无尽黑暗。身体渐渐往上浮，不能控制的往上浮。
　　这里是哪里，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不知道。
　　虽然这样说很无理的，但是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
　　左手抚摸上心口有一个空洞，水往里面进，又往外面出，而且，身体毫无温度，哪里都摸不到脉搏的跃动。自己是个……
　　已死者。
　　顿时，仿佛怨恨随着腥臊的羊水从胸口空洞涌出，包裹自己。
　　抬头往上看，看到一个和自己相仿年纪的人，渐渐下沉。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对这个陌生又不可思议的地方，格外的留意每一个细节，包括这个陌生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完美的长相，柔美的肌肤，少年独有的成熟与稚嫩的揉合的气质，李真深深烙在在心底，甚至哪怕是深黑的发丝透着微微的红，眼角下的一颗泪痣这些微细的特征。
　　他与李真一样，左胸口列开一个深黑色的洞。
　　那个少年，忽然睁眸，看着李真。
　　自己心口突然涌出一道光，不受控制的踊跃而出。强烈，撕裂灵魂的剧痛，麻痹神智的疼痛，却不知道是痛在哪里。如果说刚刚是□□的折磨，这就是单纯的精神折磨，说不出哪里，但深刻清楚重要的东西被分割夺取了。
　　自己那道火热温暖的光，被少年的心口所擢取。
　　还想夺走我的什么？
　　我还有什么能被夺走的？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少年一直看着他，毫无生息的神情，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你凭什么夺取我的，又不屑？
　　你不需要，就还给我，还给我。
　　李真想要不顾一切地想接近少年，伸张手臂，努力地想接近，想要抓住他，想要夺回，却因为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上牵引，而少年则是不断往下坠……
　　连别人一个指头的碰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坏。
　　只知道，很不甘心，很想大哭，很想哭诉……
　　他可以哭诉的人是谁？连这样的人都已经失去了。
　　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

　　在他思考时，有东西揽着他的腰把他半个身子扯出水面，发觉自己早就离少年很远，甚至看不见少年身影。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水面无光，却能看见所有景致，美丽林园，花丛，与水晶柱交缠生长，五光十色。奇妙的是，没有陆地，甚至是沼地，就这样悬浮着，植物的根浸着，就是不下坠。除了静态的植物，这里似乎听不到鸟语虫声。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理解。
　　李真回过神，看向背后勾着他的东西。
　　首先，是一个金色的瞳尽入眼帘，如此巨大，大小如人心，如猫一样竖瞳，如此贴近，湿润得可以映出李真的脸，第一次看到如此诡异又漂亮的眸。
　　那美丽的眼睛渐渐移开，李真看清是什么了。
　　一个女人，一个身形巨大，是自己数十倍，连一动一静都会带来微风的巨大女人。
　　长着黑色羽翼，穿着银鳞胸衣，金红色鱼尾的女人。
　　那金色的眸还在灵动的打量自己。而她一个食指，居然能把自己整个人牵扯着，动弹不得。在如此巨大的人面前，他是如此渺小。在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少年放弃惊讶，平淡的与兽女对视。
　　奇怪的是，兽女在生气，看得出不是对他，因为一直对水底怒目圆睁。黑色的长发不合理的往上怒扬，美丽的脸孔扭曲狰狞，李真怀疑下一刻就会从她口中会喷发火焰。
　　都已经死过了，还有什么可以怕的。少年从容地想着。
　　“汝，不惧吾？”女人开口，预想中的带点魅惑的天籁之音，女人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邪气，就是该有这种蛊惑人心的美妙声音才对。
　　“还在审视我，胆子不小的人类。”
　　原来还会读心。忽然又转变现代语气，真是奇怪。
　　兽女放开他，李真稳稳地坐在水面上，水面倒是被他颠动几下，并不让其下沉。
　　“这里是生死界，我是这里的神之一，叫陵鸾。你渡劫失败，所以由我审判生时之过，死后之路。”鱼尾在水中扇动，陵鸾优雅万千，但李真却被颠动的水面弄得狼狈撑躯。
　　上古之兽，陵鱼与鸾鸟之后，真是贴切的名字。李真心想。
　　“刚才是的是有心心死者，这次来的是无心心不死的。心如此灵动，对一切事情还那么敏锐。”陵鸾带着嘲讽意味的斜视李真心口的空洞。
　　“李真，心善，一生无大过，生于壬申年乙酉月丙戌日癸未时分，本无灾无难，却被二度篡改命格，造成早亡苦命，是否？”
　　“是。”二度篡改？掏心这个知道，是姐姐把自己卖了才会死。但，还有还有一次？
　　“可否服气？”
　　神问我服不服气。服气能怎样，不服气能怎样。
　　但，在读心的神面前，能说谎么？
　　“绝不服气。”
　　陵鸾露出甜美又魅邪的笑容，仿佛有什么阴谋。
　　“李真，选择前往再生之路，将得到的是幸福美满、荣华富贵的下一生。选择后退，将是输掉会灵魂灭绝的游戏，你选什么？”
　　输掉会灵魂灭绝。
　　想起幼小的妹妹，他还没好好道别。
　　想起姐姐，想起紫罗兰香气，想起医生，想起不知名的的少年。
　　他恨。
　　“游戏。”用坚决肯定的语气所回答。
　　他不甘心。
　　“哈哈哈哈哈哈……”陵鸾不能自制的笑得狂乱，好一会儿才停下。
　　“李真，我喜欢你的性格。很聪明，很勇敢，也有志气。不像刚刚的少年，他有百世福命，什么都不用努力就能得到，就算原本要死，也可以得到贵人解救，续命还生。刚才审判他时，那种傲慢的态度，把我气得七窍生烟，想要直接把他吞掉。这让的人的存在，相对于你实在是大不公平，我决定给你机会。”
　　什么嘛，看样子很巨大一只，原来还真的有吃人功能。幸好没得罪。对自己倒是挺好的。
　　陵鸾甩一个冷眼，李真一顿。
　　对，这是神，会读心，要打从心底去敬仰她。
　　陵鸾这时才对他露出让人舒心的微笑。
　　神，在他面前，掏下一个他喜欢的金色巨瞳。痛哼也没一声。
　　血，是黑色的，从空洞的眼窝汩汩流。
　　李真还没来得及不解和惊讶，陵鸾轻轻一弹指，眼球飞速地被弹进李真胸口的洞里。自己的皮肉自动地包合眼珠，却没有愈合上，半开半合，就像保护眼珠子的眼皮。还会一眨一眨的，用自己鲜红的血在滋润着。
　　但很像还不稳的样子，陵鸾看着不满意，挥动了一下指尖，带着闪闪星光，李真的皮肉居然生出肉色的细线，像医生缝针的线一样给洞口两边的肉扯紧，却又不完全埋合，就是留着眼珠子在空气外头。
　　这美丽的眼珠，正在自己的胸口里，脉动着。
　　与自己的血肉融合着。
　　“我借一个眼珠子给你。这样可以使你与常人无异的存活一年。”陵鸾抹去脸上的血迹，可血有些还是到水里，居然燃起烈焰，把四周黑暗烧的通亮，明明灭灭。
　　“一年之内，带着我的痛与恨，惩罚所有对你有罪的人，夺心还目。当然，一年之内你做不到……”陵鸾双手一握，李真整个身子被掌握。陵鸾的脸哄近，带过一阵兀然强风，风还颠动李真的脸皮。
　　“做不到只能被我所杀，灵魂灭绝，永不超生。不然，你就杀了我，继续霸占我的眼珠而活……”陵鸾松了手，直了身子，居高俯视李真。
　　“哼，后者想想也不可能，渺小的人类别说妄想杀神，除非神愿意，想走近神的身边都不能。”陵鸾又是那种嘲讽的笑容。尽管如此，她还是纯美的神，无论作出任何表情，一姿一态都是美的。尽管性子恶劣，又不负责任地制定这种玩弄人的命运的游戏。
　　李真接受了，就不后悔。神的嘲笑并不能带给他一分卑微。
　　因为，他现在就是要玩一个，逆转命运的游戏，神赐给他机会，就说明选定了他，肯定了他，相信他有制造奇迹的可能。
　　夺回自己的一切。
　　火焰快烧到李真身边，陵鸾才急忙握着李真，把他沉浸于水。
　　耳边有水波飘荡的声音。混杂那天籁之音。
　　记住，一年之期，惩罚罪者，夺心还目。

　　吾赐汝三礼，读心、改心、裂心。

　　李真闭上眼睛。
　　渐渐末于黑暗中，失去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