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心戏》祸娘

3、第三场 重生

　　李真真的很不想相信，居然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神。
　　起码也该给他身边的人消除记忆，或者把他送到一间充满金银财宝的豪华屋子并给他钥匙之类的也好。
　　睁开眼，发现居然正被医护人员推入太平间的路程中，头上盖着白布。加上旁边的人正在闲聊，中间说了自己是刚死，要送去冰柜，李真马上就清楚状况了，不敢动之分毫，别人会以为自己诈尸……虽然自己的确是诈尸。
　　读心，改心，裂心。
　　记得神是这样对他说的。
　　首先试试的是读心。李真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还真的开始有声音，但不是耳边，而是脑海。有许多混乱的杂音，估计是人心本来就很复杂，想东西也不一定全是说话，可能是图像，表达不清的意念、情感。或者收音机一样，调的频道不太精确，收集的信息太多了。
　　李真想真切地听到李莉的心声，于是脑海全是李莉的影子。
　　哥哥......哥哥不会死的……
　　余下的全是李莉的哭声，发自内心的悲鸣，听的李真胸口一窒。
　　陷入悲伤之中。想要马上看到世上唯一对自己真心好的妹妹。
　　后来，听到刷啦一下的开门声，才回过神来，精神紧张起来。知道自己到了，待关上门，李真才敢坐起来。
　　“啊啊~啊！！”两声尖叫，看到自己身边有三个人，两个是刚才推自己进来的医护人员，一个是守太平间的值班医师。还好，人数不多。
　　看见他们惨白的脸色，并一起看向自己的心口，自己也下意识的看去。
　　啊，金色的巨大瞳孔。
　　一切不是自己所妄想的梦。
　　看见那个老医师开始拿起电话拨打，应该是要通报了，李真意识到危险，没有了心脏变成尸体，居然长出一个巨大眼睛而复活男人，不被解剖才怪。
　　虽然还不知道改心怎么用，但现在的情况必须试试。
　　李真跑过去抓住老医师的手，老医师吓得把话筒掉在地上，话筒传来询问的声音，良久，就传来收线的盲音。李真直勾勾的看着老医师眼睛，医师被那异变成竖瞳的妖异双目所吸引，心里既害怕又沉醉于这种邪异的美丽中。
　　气氛诡异而紧张。
　　“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李真原本纯黑的眼睛开始散发淡金的光芒。
　　“是的。”老医师双目失焦。
　　“忘掉，关于我的一切。”
　　“是的。”顺从地点头。
　　李真放开他，医师呆滞地坐在地上。
　　“我是谁，你知道吗？李真试探的询问。”
　　医师呆滞的看着李真。
　　“不知道。”医生失神地说道。
　　“很好。”李真慢慢走过去两个医护人员的身边。
　　“忘掉关于我的一切。”异瞳金芒。两人在惊恐之中失去记忆。
　　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都粘着干枯的血迹，怪吓人的，于是李真脱掉，扔到冰柜里关上，把和自己体型比较像的医护人员的工作服扯过来穿上。抢的过程中，那个男人毫无抵抗，只是光裸着身子，与同伴呆滞的坐在地上。
　　李真是个冒充医护人员的，居然大模厮样，一派正然浩气，自然非常的步出停尸间。
　　李真偏偏是那种越是慌张越是面无表情的人，但这并不是说他心理素质非常优异。即使表面镇定自如，其实内心慌得非常想奔跑大叫了。
　　没人注意李真，胸口已经不再流血，金色眼珠也恢复平静的黑，更不用说没人看得见裹在衣服里的金色巨瞳。
　　不要怕，根本没人看得出我是死人。
　　“前面那个。”肩膀被抓，李真一顿。以为被发现。
　　“过来帮我一下。”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一堆文件。看着胸牌，是个院长。
　　李真记得他的声音。是帮忙劝姐姐卖掉自己心脏的人。
　　“院长，duffy是不是很贵重的？”
　　“这当然，很稀有。你是不是护士啊，这些都不知道。”
　　“那么，院长，你知不知道，就因为是duffy血型，被当成死人，不打麻醉，活生生被掏出心脏……那种滋味如何？”李真阴鸷地看着医生。充满血丝的金色双目美丽非常，而且，嗜血。
　　Duffy，心脏。
　　院长还在咀嚼李真说的话的意味，看着他熟悉的脸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事情。
　　心跳加速，冷汗直冒。
　　“我得，让你感受一下。”
　　李真抚着院长的左边胸口，淡金色的双目变得越发浅淡，光晕通亮。
　　“裂。”
　　掌心传来血肉鼓动爆裂的震波，血肉湿润撕裂的声音。
　　心喜得笑容不能抑制地在嘴角大大地漾开。
　　院长来不及惨叫，左边心口蔓延让人绝望的剧痛，全身力气被抽空，缓缓倒下。眼珠快脱框而出，慢慢七孔流血，面目狰狞。
　　杀一个人，身上不沾一滴血。
　　读心、改心、裂心。
　　三件事发生不过15分钟的事情。
　　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沒有让自己可以恐惧的事情了。
　　恨意，可以驱使自己杀人。
　　旁边医护人员在院长倒下时才发现问题，誰也沒注意到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注意一个穿着白色制服，却对院长暴毙而倒的事视若无睹，无情的少年的离开。
　　不寻常的气味在医院散发。
　　心口那金色眼睛，视线穿透衣服，在看着，像非常愉快兴奋的上下移动，皮肉在眨。
　　神在看着，神一直看着。
　　并在羊水之中高兴的畅游。李真，很棒，很棒。
　　我与你的痛和恨在融合，尽情的杀戮，抹杀所有不公，夺回你的一切。
　　并让我看一场好戏吧。
　　腥臊的羊水浸湿黑色的双翼，用力伸展一下，无数晶莹的水珠飞扬起来，不知是谁时间和生命，被神搅动挥霍掉了。发现有别人的气息，反身凝视。
　　一个和自己相当的男子。
　　面冠如玉，灵目樱唇。通体雪白的肌肤，流动的水银般长发，两对巨大的雪白羽翼，长长的鱼尾镀满闪烁的银色鳞片，神情冰冷，有股禁欲气息，看起来非常纯净的人。
　　如果跟陵鸾比起来，至纯至美的气息，他更像完美的神。
　　“不要随便进入我的领域，陵翼。”陵鸾对于他，很是不屑。远古之物存活的已经不多，上古之物理应封神。但出于低等的他们，只能被放逐，接下管理生死界这种苦差。其实这个地方才是最适合他们这些矛盾体生存。浮生泉是命运神的腹部，可以把灵魂浮起的地方。他们的鱼身渴水，但他们的羽翼却不能长期泡在水里，不然会腐败坏死。半个身子在水，而翅膀也可以自由的伸展。
　　而且如此清净，没有会藐视他们矛盾之身的神的地方，如此，最好不过。
　　同是被放逐的神，同是陵鱼、低等人鱼之子，相对于陵翼，陵鸾高贵多了。陵鸾陵鸾，顾名思义，陵鱼与鸾鸟之后，自己起码有一半是高贵的凤凰血统。而陵翼，却只是陵鱼与翼蛇之后。
　　翼蛇是什么？是禽，六角四翼的蛇兽，而且代表不详，翼蛇所到之处必遭大旱。
　　他们的上辈的执着情感叫人不解。鸾鸟属火，翼蛇不喜水，他们同是执意爱上活于水的陵鱼。所以，像他们如此矛盾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而在他们之上的神似乎并不关心血统如何，或许是对混杂血统不上上心。陵翼求天神赐婚，天神居然答应把自己许给陵翼。陵翼在任何领域上都是优秀的，论法术、论气度，居然连千万上仙贵神自愧不如。管理生死界事物井井有序，甚至有时鸾鸟故意放着自己的任务不做，陵翼承担下来还是从容不迫。
　　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如此优秀，比自己优秀。
　　凭什么呢。自己非常嫉妒，而嫉妒的对象居然喜欢自己。
　　怎样想怎样生气。
　　或者他有的是阴谋，他是想夺取我的所有，连我那一点尊严，都也想要夺去。
　　“陵鸾，陵鸾……”以为他会说什么，却良久没有言语。只是用银色的双眼凝视自己，非常认真的在看，想要看穿陵鸾般的深切眼神。
　　法则，神不能看透神。
　　这个没有喜怒哀乐的神，陵鸾更是无法得知他的心分毫。
　　突然，陵翼毫无预警地扇动自己的翅膀，飞到陵鸾的面前，双手捧着陵鸾的脸。
　　“眼睛。”陵翼从来都是寡言的人，但偏偏陵鸾就是永远都懂，永远都心灵相通，哪怕像现在只说片言只语。陵翼在担心她失去眼珠的眼睛。问她为什么。
　　“我借给一个人类续命了。”陵鸾甩开那双冰冷的双手，抱胸，往一侧看，就是不看那双变得愤怒如厉鬼的双眼。
　　“为什么。”陵翼声音如降冰雪，平时倒是清脆柔美，现在只觉得寒冷入骨。
　　“我在看一场戏。少年失去心脏，我给他续命，就是为了让他取回心。”
　　“逆天。”
　　“没有！他的命格被篡改了，我只是，扭转回原本的轨道。”陵鸾想起李真，嘴角漾起
　　妖媚得意的微笑。李真，李真，我真的很喜欢。
　　妒火燃于银眸中。
　　“一年。”
　　“对，只是短短的一年，超过的话，我就会瞎掉左眼。但，我相信他。不许你说他坏话，伤害他。”平时不会对陵翼露出微笑的她，出奇的对他施展了。微笑直直对着自己，却，不是因为自己。
　　陵翼把手指伸到空洞的眼窝里，轻轻抚着里面脆弱柔软的肉。
　　“丑。”
　　“丑么？以前你不许别人看我的胸，就扒下鱼鳞，串成一件胸衣给我，弄得浮生泉火光通明，三日三夜。你现在也可以弄个眼罩……”陵鸾惊恐的睁大眼睛。
　　四周的确燃起火焰。因为，陵翼，把自己的左眼挖下来了。
　　沾满黑色血液的银瞳眼珠，正放在陵翼的受手掌中，递了过来。陵鸾并没有接过，只是一直看着陵翼的脸。从眼窝汩汩而出，黑色的血痕划过雪白的脸庞，黑白鲜明，妖艳非常。为什么，陵翼即使这样，还是不见一点狼狈？
　　陵鸾流下泪，甚至连那个空洞的眼窝亦是。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神，居然会把眼球挖下来给一个对自己恶意冷眼的人。
　　见陵鸾没有反应，陵翼自己轻轻柔柔、小心翼翼地将眼球放到陵鸾的眼窝里，生怕弄痛陵鸾一分。
　　金与银，异色的瞳孔，像人间的波斯猫儿一样可爱。陵翼不禁捧着心爱之人的脸颊，仔细端详这张喜欢亿万年的脸。难得地，在向来都是冷冰冰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陵鸾月跳一次的心，居然与人类无异的频率，跳动着。
　　她推开了陵翼，结印，陵翼消失，陵鸾把他赶了出去。
　　她不敢再看陵翼一眼，她的心被震撼了，被搅乱了。
　　她动了凡心，陵翼是她的情劫。她不想，从亿万年前开始就不想。
　　如今，因为一个眼珠，居然让她想抛弃过去的信念，想要对陵翼好一点。
　　笑话。
　　陵鸾静静地坐在充满火焰的水面上。陵翼的血充满剧毒，比自己的血还要毒，虽然这次的血不多，但大概自己的领域会被烧上一天一夜，经历三场火说不定植物会全被烧光，苗子都不留一颗。陵鸾心想，李真能承受神的眼珠，还真是奇人，命运神之子。
　　果然，她选对戏子。
　　这是一场有趣的戏。
　　任由火舌卷过陵鸾，陵鸾亦不痛不痒，居然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水底又有浮动的声音。
　　又是一个需要被审判的死魂的到来。
　　工作，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