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斑斓壳

39、白璧

　　“喵。”

　　入耳，是极柔软的一声呢喃。我恍然觉醒，睁开眼，天色已微蓝，那只雪白的小家伙正爬在一人高的墙头上。

　　我松开那只温热的手，走近墙头，接下那只温软的小东西。它在我的手中来回厮磨，我怕身上的寒气冻着它，也就没有把它往怀里送。

　　良久，我几乎忘了身后还有个人立着，他蓦然出声，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手中的阿宝同我一起看向那个狼狈却依然笔直如初的身影。

　　“白孤云，弱冠之年，少言多虑，通音律，善文疏武，双亲康健，幼妹聪慧，绯兄剑术卓然，率真热忱。”

　　他看着我，眼神如往常一般明亮。我竟有些失语，一时不知该如何答他。

　　“姑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愕然，他竟是现学现用。

　　“喵。”

　　阿宝的舌头轻轻的舔在我的掌心，我登时回过神来，抱着阿宝走到他身前，晚起嘴角，悠悠然的说道：“你可会养猫？”
　　他轻轻皱眉，眼神专注的看着阿宝，神色认真的说道：“未曾养过，想来应无大碍。”

　　“它的脾气可不好。”说着，我把阿宝递与他。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俊朗的眉目直盯着那双湛蓝的眸眼。

　　“合则宜，猫与人无甚区别。”

　　阿宝正要上爪子挠他，他竟极温柔的抚在它的耳侧，霎时，它竟依着他的手，偏着脑袋，惬意无比的闭上眼，发出几声暗软的喵呜。

　　好一番温柔攻势。我笑而不语，侧首看着身前的一人一猫，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吱呀”一声，谢家的大门重又开启，听声音，这次应该是谢尚亲自出门。

　　此时，天色微亮，应是五更已过。谢尚穿戴整齐，花白的发须梳理的一丝不苟，历经岁月风霜的面容如同这宁谧的清晨一般肃穆而冷凝，那双锐利的眸子只扫了我们一眼，便移向他处。

　　“谢大人。”白孤云俯身作礼，谢尚看也不看，带着几个随身的仆从，从我和白孤云身前走过，径直往城中走去。

　　“多谢大人成全。”我对着谢尚的背影作揖，扬声说道。

　　谢尚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如炬，紧盯着我，口气不善道：“好一副玲珑心肠。”
　　我笑得更甜，不慌不忙的说道：“承蒙大人抬爱。”
　　谢尚冷哼一声，看了白孤云一眼，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我自白孤云的手中接过阿宝，未等他开口，便道：“你去吧，我就不陪你了，小心身子。”
　　他微怔，旋即弯了眉眼，浅笑生辉，轻声说道：“甚好，我也是这般想的。你也熬了一宿，早些回去休息。”

　　我看着他的笑颜，竟有些移不开眼，想来这应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起来的模样，端的是明眸皓齿，俊美无俦。这样的男人，无论放在哪里，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若是平日里，他能多笑些，恐怕赵岚镜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就保不住了。
　　待他转身跟上谢尚等人，我才回过神来，转头却见那位头戴纱帽的紫衣姑娘正立在谢府门前。正在这时，东风骤起，吹开了遮在谢紫芯脸上的那张面纱。

　　美人本如玉，奈何落斑瑕。风停纱落，我看着她，缓缓说道：“白璧微瑕。”

　　“放肆。”立在她身旁的丫鬟才斥了我一声，谢紫芯便扬手将她拦下，好听的声音犹从天山上淌下的泉水一般，叮当入耳。

　　“佩兰，段姑娘并无恶意。”
　　佩兰，倒是个好名字，只见她怒目圆睁，心不有甘的看了我一眼，方才退到谢紫芯身后去。
　　谢紫芯对着我大大方方的作揖，慢声细语的说道：“段姑娘，紫芯在这里代家父向你和白先生先陪个不是。”

　　“谢小姐言重了。”我走上前，一手将她拦下。这个女子温婉大气，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却又不是端庄，堪称大家闺秀之典范。我待她站直身子，方才说道：“是林夕唐突了。还请小姐能给林夕一个机会，还小姐白璧无瑕。”

　　她的身子骤然一顿，即使隔着面纱，我也能感觉她那双灼灼的目光正紧盯着我。

　　“林夕所为但凭自己所愿，小姐不必多虑。”

　　“小姐！”一旁的佩兰抑不住激动之情，轻唤出声，我轻抚着怀中昏昏欲睡的阿宝，神色不变，静待着她的回答。

　　半晌，她才松懈下来，缓缓出声：“既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我莞尔，叫出身后的鬼匠，同谢紫芯主仆去找那位闻名遐迩的毒仙神医。

　　晌午，艳阳高照，我趴在莫离院中的石桌上，闭目养神。手边放着君彩蝶亲手酿制的果子酒，入口甘甜，回味无穷。

　　“小夕，你来这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阿旦牵着一个约莫五岁大的小女孩走进院中，那小女孩的另一只手还牵着君彩蝶。
　　我扬手支额，看着眼前的三人，慢声说道：“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小女孩仰起头问身旁的君彩蝶道：“君姐姐，袁老师不是说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吗？”
　　君姐姐？！君阿姨才对吧！不过这女人都快四十了，身材还是这么好，皮肤更是光洁如玉，一点瑕疵都没有，也难怪这孩子会管她叫姐姐。
　　“素儿乖，那个姐姐是在开玩笑，不能作数的。”君彩蝶俯下身子，神情柔和而细腻，看向小女孩的眼神中竟有着几分为人母亲的光芒。难道这才是君彩蝶原本的模样吗？
　　“你这女人真啰嗦，还不赶紧帮素儿清理伤口。”阿旦的话音刚落，君彩蝶便狠狠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要多毒辣有多毒辣，这女人翻脸如翻书啊！没过一会儿，君彩蝶就又恢复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抱起素儿，轻声细语的说道：“素儿乖，姐姐先帮你上药。”
　　阿旦不屑的轻哼一声，转脸又捏了一下素儿的小脸，逗了她两句，方才跑到我身边来。
　　我为自己斟满，举起酒杯，也不看她，轻声说道：“看来你最近过得很好。”
　　阿旦嘿嘿一笑，凑到我身旁，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我瞥眼看她，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两只眼睛紧盯着我问道：“小夕，你和小白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一脸嫌弃的推开她的大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也是，你和那位袁老师朝夕相处，哪里有时间来关心我。”
　　“我没有啊！小夕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阿旦抓耳挠腮，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瞅见鬼匠立在一旁，便气势汹汹的走了上去，恶声恶气的质问道：“老鬼头，是不是你在小夕耳边编排我！”
　　“老奴不敢对门主说谎。”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在背后乱说，你说，你究竟是怎么跟小夕说的！”
　　“老奴只是遵循门主之命，调查你最近住在哪，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每日例行禀报而已。”
　　这鬼匠推得倒是干净，果然，阿旦气愤不平扭过头看我，刚准备对我发脾气，院门口就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薛老师，不好了，袁老师受伤了！”
　　“这个呆子，笨死了！行了，我知道了，马上就来。”阿旦刚对那孩子说完，扭头一看我，发现我正弯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当即就红了脸颊，垂下眉眼，嘴上却依然道：“总之，你们不能乱说！”说罢，她没再停留，急忙从院中跑了出去。

　　女大不中留啊。我笑意融融的看向鬼匠，漫不经心的说道：“鬼匠，我最近交待你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鬼匠身形一顿，立时对我作揖道：“为门主分忧，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恩。既然你这么忠心，我也得赏你点什么才好。”
　　“多谢门主，老奴什么都不缺。”
　　“哦，这样啊。”那我就得好好考虑赏你些什么了，你这个老鬼头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前些日子忙，没时间跟你算账，现在我闲下来了，就可以好好跟你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