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斑斓壳

33、合奏

　　初夏的午后，暑气未盛，我挑眉看着眼前的白老爷子，真心想上去抽他！

　　“丫头，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你这老爷子真好意思，就算现在的社会再怎么动荡，我一个姑娘家也不能轻易冒充别人的女朋友啊，况且，您老人家也太不仗义了，当时为了把人家谢尚哄过来，就说什么都好说，现在人家带着自家孙女过来了，你就要耍赖，还拿我当挡箭牌，这不是成心让我跟人家结梁子吗！诶，这年头，好人难做啊，莫离，你要赔偿我的损失啊！

　　我不正面答他，犹做垂死挣扎：“白老爷子，您这么做未免有些不仗义吧，当初您请谢大人回来主事的时候可是答应过人家，要让白孤云娶谢紫芯为妻。”

　　“丫头啊，当时我确实有心让孤云娶那位姑娘。那姑娘的才华不比孤云差，只是脸上有块碗口大的胎记，这才耽误了婚事。”

　　“这么说，是白孤云嫌人家貌丑，不肯娶人家咯？”

　　“那倒不是。孤云打小就性情疏淡，对谁都是不温不火的。他虽然聪慧，却十分固执，自己认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前天，我看他对那姑娘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准不成。所以，只好来请丫头施以援手啊。”

　　“既然您了解白孤云的个性，就更不应该自作主张。”

　　“丫头，这个你尽管放心。”

　　这老头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我啊！我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就因为自己偷懒不想去啃谢尚这块老骨头，就把这苦差事扔给了白孤云，结果竟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好，我答应你。”哼，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我演戏，可以啊，就怕你家那乖孙子承不起！

　　入夜，微凉。白老爷子带着一大家子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还煞有介事的邀请我一同前往。这老爷子，是有多爱演啊！

　　今儿个是赵岚镜二十五岁诞辰，今日到场的不仅有五大家族的家主，还有现任武邑刺史谢尚，单是这六个人的份量，已经足以让赵岚镜在武邑站稳脚跟了。前几日的会晤算得上是十分成功，自打当日白孤云领着谢尚跨进大厅的那一刻起，这盘棋就已经是稳赢之势。

　　入座后，我严重怀疑这个位次是不是白老头一手安排的。我看着左手上方的白孤云，再看看右手下方的袁继晨，心想我这可真是一半是冰川，一半是火焰啊。

　　不过，对于这种政治色彩非常浓郁的宴会，我兴趣不大，还好有酒，倒不至于太过无趣。只是因为那酒杯太小，立在我身旁的鬼匠几乎过一会儿就得替我斟次酒。

　　堂上的众人挨着个儿的向赵岚镜溜须拍马，歌功颂德。除了百里流芳以外，几位家主还把自家的宝贵闺女也给带来了，趁着今日为赵岚镜庆生，一展才艺，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这个时候，女人往往只是权力的附属品，毕竟出生于这种家庭的女人，少有单纯。想想堂上那位爷，以后也挺不容易的，白天要和一堆文臣武将斗智斗勇，晚上还要伺候一群如狼似虎，心机似海的姑奶奶们，诶，这皇帝的人生还真是虐心又虐身啊。

　　举杯再饮，却发现杯中的陈酿不知何时变成了白水。

　　我抬眼有些不悦的看向鬼匠，他隔着我向白孤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立时会意，转头看向那位白衣翩翩的公子，一手支额，一手随意的拎起自己的酒杯，对着他笑意盈盈的说道：“书呆，我的酒呢？”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只是眉脚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一下。

　　“姑娘未曾用膳，这样喝酒容易伤身。”

　　我不答他，他不还我的酒，我就一直这样看着他。知道这孩子脸皮薄，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把自己桌上的酒壶递给了我。

　　我接过酒壶，为自己重新斟上一杯，刚入喉，就发现他那壶里的酒也不比白水好到哪去。

　　我扭过头，微眯双眼，看着一脸坦荡的白孤云，冷冷淡淡的说：“你这呆子是成心的吧。”

　　“你这女人别不识好人心啊，小白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一旁的卓绯插嘴，只听他话音刚落，堂上的莺歌燕舞也跟着停了下来。

　　“孙小姐的琴艺真是炉火纯青啊！”

　　“钱小姐的舞姿也很美啊！”

　　“是啊，是啊，两者相映成辉，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各位先生谬赞了，小女的琴艺比起谢小姐可是差得远了。”孙景隆刚一说完，就有不少人跟着起哄，一定要那谢家姑娘弹上一曲才肯作罢。赵岚镜就问谢尚可否，谢尚也不推辞，替他家姑娘允了。许是我喝多了，总感觉这谢尚有意无意的瞄我，而且眼神还不怎么友好。

　　今儿个谢家姑娘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罗裙，带着一顶同色的纱帽，待她走到大堂中央的那把古琴旁，谢尚就又开了口：“听人说玉笔玄机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还善音律。”

　　底下那些嗅出味儿来的人，就连忙说道：“是啊，白玄机的一管洞箫可是堪比九天梵音啊！”

　　“如此，就让白先生和谢姑娘合奏一曲岂不美哉！”

　　“是啊少主，就让白先生和谢姑娘合奏一曲吧！”

　　赵岚镜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当下就点了白孤云去跟人家合奏一曲。

　　两人站在一起，一白一紫，颇像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侣。我拿起袁继晨桌上的酒壶，一边给自己斟满，一边轻声问道：“袁大人，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挺有夫妻相的？”

　　袁继晨鼻间轻哼一声，虽然没有拦下酒壶，却是没好气的答我：“孤云高洁无华，谢姑娘素雅淡泊，自然是一对璧人。”

　　“嗯，有道理。”我一边品酒，一边等着好戏上演。

　　“人贵有自知之明，段姑娘既然这么聪明，还是早些抽身的好，省得耽误了终身。”

　　这老袁，还真是不待见我啊。

　　“多谢袁先生指教，不过有些事您恐怕是误会了。”我扬起酒杯，隔着他迎向一旁的袁崇锦。

　　小袁就比老袁可爱多了，笑容可掬的举起酒杯，与我隔空相敬，一饮而尽。

　　老袁一看，立马变成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把小袁牢牢的护在身后，生怕我扑过去把他那宝贝儿子给吞了。

　　我轻拍了一下老袁的肩膀，带了几分认真的神色道：“老袁啊，儿大不由爹，护得住一时，护不得一世啊！”

　　老袁登时十分凶残的看着我，仿佛他家儿子已经被我辣手摧花了一般。我的心情瞬间大好，拿起酒杯自顾自的碰向老袁的杯子，对着他一脸神秘莫测的说：“老袁，咱们以后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