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斑斓壳

32、债

　　多亏了白孤云的那只香囊袋子，这回我没被阿宝的舌头舔醒。起身，我揉揉隐隐发痛的额角，刚想吩咐鬼匠给我弄完醒酒汤来，就看见阿旦一脸憋屈的坐在屋子里。

　　“怎么了，被谁欺负了？”我的声音略带沙哑，昨日的酒着实烈的很。
　　“小夕明明知道！”这家伙憋着嘴，一脸的委屈。我走到她身旁坐下，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淡声问她：“你知不知道当年君彩蝶为什么要杀你师母？”
　　“知道啊！就因为当年师母不喜欢她，不让莫师兄娶她进门，她就怀恨在心，把师母给杀了！”我看着阿旦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依旧淡淡的问道：“那你知道你师母为什么不喜欢她吗？”
　　“因为那个毒妇和她师父君幽一样，都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也不知道她当年是用了手段把莫师兄给迷得神魂颠倒，连师父师母的话都不听了！”
　　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她那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看得我青筋直跳。
　　“那你又知不知道，原本你师父是要娶君幽的？”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阿旦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仿佛我刚刚说的话是天方夜谭一般。
　　“那时候，无极门和毒君阁的关系还没有闹僵，你师祖和毒君阁的阁主有意联姻，于是就撮合两家最顶尖的弟子，也是就你师父和君幽。就在你师父和君幽的婚事刚定下来的时候，你师母横空出现，不仅从毒君阁的手里夺走了天下第一毒的名号，还抢走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你师祖爱徒心切，也就遂了你师父和师母的愿。只是两家自此就结下了梁子，自打你师父和君幽各自做了掌门人之后，两家的关系就更是水火不容。”这一大段话讲完，我都有点口干了，看着一脸纠结的阿旦，我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继续说道：“说得通俗点就是你师母不仅抢了君幽的丈夫，还夺了人家祖传的金字招牌，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样？”
　　阿旦的眉头皱得死紧，似乎我再多说一句，她那两条柳叶似的眉毛就要揉成一团了，良久，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脸上露出一幅豁然开朗的表情，对我说道：“师母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那个君幽肯定又丑心肠又坏，要不然师父也不会不要她，和师母成亲啊！”
　　这丫头，还真是护着自家人。我喝了半杯茶，卯足精神准备打个持久战。
　　“你见过君幽吗？”
　　“没有。”她答得干脆。也是，当年毒君阁被莫离灭门的时候，她才七、八岁的光景，确实没有什么机会能见到她。
　　“人都说当今的华妃娘娘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是比起毒君阁的君幽还是稍逊一筹。你若不信，下次去端木家，可以去找她的画像。”
　　“那，那她心肠歹毒我没说错吧，这个可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她不是歹毒，她只是恨。”我闭上眼，有些累。
　　“在你师父退婚之前，她虽然性子倨傲，却从来不会滥杀无辜。太骄傲的人，总是输不起。当年你师母把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样东西都抢走了，你让她如何不恨！而这种恨，足以让她走火入魔。”
　　最后四个字一出，阿旦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紧盯着我。

　　我没有看她，继续说道：“造化弄人。二十年后，君幽最器重的弟子又爱上了你师父最得意的门生，还有了身孕。”
　　“什么？！君彩蝶她？！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阿旦，这是事实，而且当年你师母知道她怀了莫离的孩子以后已经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了。”
　　“那君彩蝶为什么还要杀师母！”
　　“因为一件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当时，君幽以为君彩蝶背叛了她，而始作俑者就是你的师父和师母，仇恨让她失去了理智，就在你师母刚刚同意这门婚事之后，她就假扮成你师母的模样给君彩蝶送了一碗汤药，莫离和君彩蝶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怎么会是这样？”
　　“这就是全部的事实。阿旦，如果事情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年莫离也不会灭了毒君阁上下一百三十二条人命，况且如果真是那样，就算莫离下不了手，你师父也不会饶了君彩蝶的。”

　　“为什么师兄不早告诉我……”阿旦六神无主的嗫喏着，我知道让她一下子接受这些，确实为难她了。当初莫离要去找君彩蝶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当年他自觉对不起师门，曾经对天立誓，在你师父有生之年，绝不去找君彩蝶，他原本以为这辈子，他们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所以，很多事都没有再提起过。”

　　“阿旦。”我轻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多了几分低缓柔和的语调。她抬头看我，昔日明亮而单纯的眼神早已乱成一团。

　　“当年，我杀了她，你为什么不怨我？”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回忆占据我的脑海。
　　“那时候小夕走火入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怎么能怨你呢！”
　　“阿旦，比起君彩蝶，我更不值得被原谅。当年，她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报仇，才痛下杀手，而我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小夕……”
　　我对她安慰似的一笑：“我知道让你突然接受这么多，是勉强你了。只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可以走到一起，阿旦，我想你也不忍心再拆散他们。”
　　“你让我再想想。”她低下头，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勉强自己。这么多年的恩怨，也不是你一时半会能消化得了的。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先好好玩上几天、散散心。”
　　“嗯。”她低着头不看我，起身走出房门。我这才看到院中的石桌旁，正坐着两个老人。

　　“你们俩什么时候来的？”
　　我跨过门槛，走到那二人身前。白袭的视线从我手中的香囊袋子上一扫而过，抬眼笑意融融的看着我：“你给人小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魂不守舍的就出了院子。”
　　“老先生谬赞了，我倒是想问问您和鬼匠聊了些什么，让我在这好等。”
　　“门主，老奴这就去给您准备早膳。”鬼匠神色如常，在我身前拱手一礼，便要往屋后走。
　　“别忘了还有阿宝的，顺便帮我把这只香囊袋子洗一洗，我还要用。”我把袋子交给他，才对着眼前的白老爷子说道：“要尝尝鬼匠的手艺吗？”
　　“今儿个就不必了。”白袭从石凳上起身，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丫头，你可是欠了我一份人情，老朽可是好久没有熬过夜了。”
　　我挑眉看他，心道这老爷子是要跟我讨赏不成！
　　“你直说吧，能做的我定不推辞。”
　　“好，这句话老朽先记下了，等改日老朽开口的时候，丫头可不能不认账啊。”
　　阴谋，红果果的阴谋啊。可是，如果没有他，我还真劝不动那位对自家女主人忠心不二的鬼匠先生啊！
　　“您老大可放心，我定不食言。”

　　莫离啊莫离，为你们两口子我可是割了一块大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