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80、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当咖啡的浓郁香气在房间里渐渐蔓延开来，丹尼尔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厨房门口。他刚刚冲过凉，微湿的头发贴在额前。“早安。”他走过来在沈正直颈间轻轻一吻。头发上的水滴落下来。正在煮咖啡的沈正直缩了下脖子，用头顶他，“你别捣乱行不行？一会儿洒出来就没的喝了。”

　　“遵命，长官。”

　　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此灼热，沈正直不需要回头就能确定地知道，丹尼尔一定又坐在那儿凝视着自己。他一直以来都是那样坐在那里，眉梢眼角里满是笑意地盯着他看……只要他在家，他一定会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要他在……沈正直的手腕上已勒出血痕，他蜷缩在床角里，愣愣地看着被报纸糊得严严实实，完全不透光的窗，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隐隐作痛。身体内部在疼，眼睛在疼，每一寸肌肤在疼，连回忆都在疼。他醒过来以后，沈正仁走进房间看过他两次，递给他一瓶水。他曾试图和沈正直沟通，但正直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在他听来，沈正仁无比温柔地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透着种冰冷。他甚至觉得跟沈正仁呆在同一个空间里都是种折磨。

　　我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丹……他他慢慢呼出口气，似乎借助这个动作可以让胸口的沉痛稍稍缓解。这里真黑……原来身处黑暗是这样让人窒息……你说的对，加西。我真的……很笨……沈正直抬手抹了下泪。

　　“你真的打算这么封闭自己吗？真的这么想？” 罕见的认真表情浮现在加西尔脸上，复活在沈正直的记忆中。当是因为丹尼尔隐瞒大哥生还的消息，沈正直好几天几乎不跟任何人讲话。加西尔开车送他回学校的路上，突然靠边停车，他当时这么问道。

　　沈正直像看怪物似的瞪着一脸认真的加西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加西尔审视着沈正直，突然恢复了以往的表情，嫣然一笑：“其实黑暗就在另一边。”他抬起兰花指，指了指对面。沈正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突然被他回手一记爆栗敲在额头上。

　　“啊！你干嘛打我？”

　　“打你都是轻的，你这个笨蛋。”加西尔收敛起妩媚的表情，目光锐利地盯着沈正直的眼睛，用一种凝重的让人感觉压抑的语气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另一边的黑暗无所谓，那就去吧。可是，就算是生命中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亮，至少应该试着去抓住它。除非你真的是个笨蛋，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实话，加西尔这几句话说得挺绕，什么黑暗，什么光亮，沈正直当时听得一怔一怔的。现在他似乎有点儿明白加西尔当时所指的是什么。大哥就是马路另一边的黑暗，而自己真的笨的选择去投奔他。现在怎样？身陷黑暗中的自己还能看到对面的光吗？那对面还会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光吗？还会有吗？

　　沈正仁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枕着一只胳膊睡觉，一只手自然地顺着沙发下垂，他似乎完全不介意沙发上的破洞和满屋刺鼻的霉味儿，呼吸均匀平稳。距沙发大约五六步左右的破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两台手提电脑和六七部手机。保罗一会拿起这部手机透过变声器压低声音讲几句话，一会儿拿起那部发条短信或微信，一会儿坐在电脑前摆弄几下。如此反复多次后，他终于长舒口气在电脑前坐定，摆弄了几下后抬腕看表。他生怕沈正仁（塞巴斯汀）对电脑和手机做过什么手脚，全部启用的是自己带来的东西，甚至不让沈正仁参与跟买家的交涉。另他感觉到些许意外的是，沈正仁对此一点儿异议都没有。他一开始只是安静地坐着听，后来去看了两次沈正直（克里斯），回来后就一直睡着。保罗相信并坚信，这个人绝对没有睡着，无论他表现出的是多么的平和。

　　“你放在A点的只有几块‘石头’？”保罗越过电脑屏幕扫了眼沈正仁。

　　“对。”沈正仁保持着“睡姿”没动。

　　果然……“为什么设了三个点？”

　　“只有饵够肥，线够长才能钓大鱼。”

　　保罗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移到桌下：“‘星’在C点？”隔着桌子，将枪口对准沈正仁。

　　“你越界了。”沈正仁睁开眼，笑眯眯地盯着保罗的眼睛。不知何时他下垂的手里多了只手枪。

　　两人“深情”对视良久，保罗错开目光：“买家想知道。”

　　“放心。只要确认了其中一点，你的买家就会付第二个三分之一。至于最后的三分之一，那是我的。”沈正仁将枪口移开，站起身活动了脖子。保罗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在心里又一次把他活活钉死在木桩上。他想要看着他在他面前求饶、哀嚎、在他面前血流不止，直止流尽最后一滴血。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非要给他三分之一。”

　　“噢？”沈正仁的语气里透着调侃，“你是想跟我一起瓜分他的三分之一，还是想连我一起吞了？”

　　“怎么会。”

　　“嗯……”沈正仁拖长声音说，“我可以考虑跟你一起瓜分他的三分之一，然后再看看我们谁能吞了对方的三分之一，如何？应该挺有意思的。”

　　“你想多了。”

　　“是吗？但愿如此。”沈正仁看了眼保罗，窳惰地笑了下：“我现在要去看看我弟弟，你不介意吧？”保罗撇撇嘴以示认可。沈正仁向门口走，突然停步对身后的保罗说：“枪要是不用的话，别没事儿晃来晃去的，容易走火儿。”

　　保罗死盯着他的后背，表忠心似的把枪从桌下拿到桌上，张开双手上举。别太得意了，克里斯的生死可是在我手上，塞巴斯汀，我们走着瞧。沈正仁关上门，他阴沉着脸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就凭你是翻不出什么花样儿的，除非……难道他手上真的有什么可以制约自己的东西？如果有的话，会是什么呢？……“星”的关键点全在自己手上……该留的证据已经留了……正直也在我身边……正直？难道是……保罗是名医生……正直……他给正直看病只有被“影子”绑架之后……难不成他真的给正直下药？……不对……在“杀人医生”的地下诊所已经给正直详细的检查，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妥，血液中也没有任何毒素。他凭什么制衡我？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威胁是真的，我也只能孤注一掷，只能希望丹尼尔他们够聪明。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门口传来把手转动的轻响，沈正直闭上眼。无论是谁进来他都不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