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79、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保罗开着车，脑子转得飞快。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隐藏和计划、好不容易步步为营地走到现在，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完全暴露出来。只有克里那种人才会急功近利的招募“影子”，急到忽视其中明显的不稳定因素。他真的不认为塞巴斯汀（沈正仁）会犯类似的错误，至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不可能也不会让自己身边存在任何微小的不确定性。不，他不会……爆炸会清洗掉许多证据，不能说完全没有益处，但相应地也会引来过多的目光。他不确定老爹是不是真的挂了，如果他看到自己了呢？那么……一切都将重新洗牌。希望瓦砾下的尸体真的像塞巴斯汀预计的那样已经支离破碎，需要DNA检验才能辨认出身份，至少可以争取一段时间。他快速瞥了眼几乎完全陷在阴影里的沈正仁。后者一只手搭在克里斯身上，闭着眼小憩。上车之前三个人已经从里到外换过衣服，之前的电脑已经毁了硬盘留在了爆炸现场，手机、手表，包括从老爹手里拿的那把洛克19也处理了，理论上来讲就算是想要追踪也得花些时间。只要控制住克里斯（沈正直），塞巴斯汀应该不敢造次，真应该在诊所的时候打听清楚“星与珍宝同在”中隐谕的“钥匙”究竟是什么。是克里斯的记忆？还是其他别的什么？然后尽快找到“星”的买家，把这块烫手山芋丢出去。打定主意的保罗仍感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这场超出预计的爆炸怎么想都隐隐夹杂着阴谋的味道。还是在下一站换他开车吧，无论如何还是把“钥匙”握在手里比较安全。

　　保罗并没有注意，沈正仁的手指此时正悄悄地在他弟弟耳朵上那个小小的“D”字耳钉上摸索。他在耳钉稍稍偏下的位置，“D”字形的内侧摸到一个极小的凸起，极其轻微地舒了口气。

　　三个满身血污，灰头土脸的人驱车来到肖恩·库克的修理铺前。接到电话早就等在门前的肖恩看来他们紧跑几步帮着丹尼尔搀扶里奇进屋。里奇嘴里仍在不停地咒骂害死法里斯的混蛋。加布里埃尔则按事先商定好的将车子开走处理掉。肖恩帮着丹尼尔安置好里奇，按计划又跑到两条街以外的公用电话给事先交待过的黑市医生打电话。大家按部就班地按既定计划进行，没有人说话或提问，完全用行动证明着彼此间的默契与信任。他回来走到路口时，正好看到有个人正从出租车上下来，穿过街道向铺子走。肖恩紧走了几步跟在那人身后，看到丹尼尔给来人开了门，并用眼神示意他安全。肖恩这才放心跟着闪进屋里。

　　那人一进门二话没说便脱下外衣开始检查里奇的伤势，动作准确迅速。混杂着汽油和机油味道的铺子里多了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看着医生的动作，房间里只有医疗器械落入盘子的声音和里奇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闷哼。

　　“你这个老家伙真不让人省心……我得给你打一针。”医生边准备注射器边说。

　　里奇极不情愿地咒骂了句什么，乖乖地任凭摆布，很快在药物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问题不大，大部分是皮外伤。骨折没有伤到内脏，位置稍微有点儿麻烦，这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消停……尽可能让他少动。”医生擦着手，看了眼里奇。

　　“谈何容易。”

　　医生接过丹尼尔递过来的香烟了解地笑了笑，从药箱里拿出个瓶子放在桌上，“这个可以止痛。”

　　“谢谢。”

　　“烟不错。”医生撇撇嘴，收拾好东西向外走。他看了眼想要送自己出门的肖恩，“我自己出去就行了。”说着用夹着烟的手向后扬了扬，“跟他说老规矩。”

　　“明白。”

　　里奇睡在肖恩的床上，双脚悬在外面。肖恩找了两把椅子小心的将他的双脚放好。确认医生安全离开后，丹尼尔从门口走回来，极不雅观地一屁股坐在墙角摆着的旧沙发上使劲揉着太阳穴：“抱歉把您拖下水。”

　　肖恩没说话，从沙发对面放着的小冰箱里拿出罐啤酒扔给丹尼尔。自己也打开罐啤酒喝了几口：“我该谢谢您，法兰先生。无论是乔的事，还是我的事……”

　　“不，我真的很抱歉。”

　　肖恩憨憨地笑了下，“您不用道歉，乔的事情老爹跟我说过。只能说她实在太不走运，被那样的男人盯上，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倒是您……以前总觉得您不简单，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您，真有点儿意外。”丹尼尔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拉开拉环，将手中啤酒冲肖恩扬了扬。

　　肖恩扬头喝了一口，然后转头看了眼床上的里奇，“我听老爹说了，你们出钱给乔办了葬礼，买了墓地。”他环视四周，“这铺子也是你们帮我买下来的。”丹尼尔看着肖恩没说话。

　　“法兰先生……”

　　“叫我丹。”

　　“……丹……她一直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不像我总是到处惹事生非。我一直以为她的人生应该是安定平和的……”肖恩抬眼，与丹尼尔四目相对。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透出的某种决绝与坚毅，“这种该死的命运根本不该属于她。所以，丹，请您答应我，帮找到他们……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请您答应我，丹。”

　　“好。为意外干杯。”丹尼尔说着扬了扬啤酒罐。

　　“为意外。”

　　大约在医生离开后四十五分钟左右，加布里埃尔回到铺子里。“……嗨，肖恩。”他冲肖恩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都妥了？”丹尼尔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加布里埃尔脱下外衣扔到他脸上，“你闻闻，全是汽油味儿……”，然后颓然倒在沙发上，闭上眼轻捶着额头，“这一天可真要命……我得睡一会儿。”

　　丹尼尔理解地笑了笑，随手把加布里埃尔的外衣叠了叠垫在他脑袋下面，“我也想睡一会儿。”

　　“你们睡吧，有事儿我会叫你们的，放心。”

　　丹尼尔闭上眼，手上把玩着空空如也的啤酒罐，耳朵里全是角落里冰箱的嗡嗡声。他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无法想像最近发生的事情，持续不断的痛苦，就像是在试探承受底线一般，我感觉被痛苦占据，没有一寸不在隐隐作痛。疼痛穿透全身需要107秒，从来没有想过这107秒的时间竟然折磨若此。我无法集中精神，脑子里想的全是你，你有没有吃东西，是不是在受苦，是不是在默默哭泣……我突然发现我害怕，怕得要死……你就在这座城市的某处，我又一次失去了你的消息，又一次任由他带走你而无所作为……他猛然发力将啤酒罐捏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