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昔年》都月白

8、第七章 心言

　　“——啪！”
　　花栖庭巴掌甩上花休的脸颊，习武多年的女人刹那间爆发的强悍杀伤力令高挺壮男的厚脸皮当即呈现一块五指红斑。
　　可惜即使打了花休耳光花栖庭也难消气，相反愈发痛惜不懂事的侄儿，伤心和郁闷同时挤满胸口让她喘息不顺。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尽量刻求做到表面镇静，孰料冰冷音律中明显暴露的颤抖诠释了她无奈的哀伤。
　　“我知道。”花休轻声答道，一本正经的严肃难得一见。
　　“你知道？”感觉像似听见特别滑稽搞笑的段子，花栖庭怏怏摇头，对缺乏诚信的青年连嘲笑都显得酸楚，“假若你真明白，发生事后的几年为何不见你有丝毫改变？你根本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亲姨姑不隐晦且直接的点评让花休坚定的眼神闪出一丝亏欠，霎时晃烁而过：“我真的明白。尽管我性格还有诸多缺陷，可我已经学着去参透事物用心体会，不再一味冲动鲁莽。”向花栖庭提出收留两个娃娃的请求必然言明整件事的前后始末，摔上脸颊的耳光则是花休早先预料到的。
　　“你不懂！你现在讲的废话就是证据！”继续纠缠这问题她杂乱的思绪也不会得以宁静，花栖庭讨厌一而再再而三教训别人，何况她深谙向泥沼投放心血精力更是没有回报的愚蠢行为。
　　“你自小没娘，七岁时你爹抛下聆涛渺无音讯至今生死未卜，让你遭受普通孩子无法拟想的磨难。”回忆当年花栖庭不禁替自己侄儿难过，她走近椅子旋身坐下，哀伤的思绪导致眼眶逐渐泛红蒙上薄雾，“六姨我罚你骂你只想说明你乃聆涛的希望，整个家族的荣耀、未来都需要你延续！你单独在外莽撞胡来，万一闯出大祸哪怕你武艺高强又能反击多少？一个人能耐即便通天也不会常胜，况且你还没达不到那种本领。假使你今天不是央求六姨收留孩子，这个真相你是否打算隐瞒一辈子？”
　　“六姨。”花休闻言沉默了片刻，酝酿许久的心声渐渐敞开，“我没见过娘，爹在我才记事时玩人间蒸发，他长得圆扁肥瘦我都没印象。我只记得被你带大，你是我这世上最亲敬的人，你为我付出的心血我铭记于心永远不会忘记……”
　　“我不需要叫你铭记养育之恩！”花栖庭一把抹掉郁卒流淌的眼泪，交谈的中心重点被偏移令她急火攻心，伤感的情绪被激化成恼怒的咆哮：“你连听话也听不懂吗？！我辛辛苦苦带大你不求其它只求你平平安安，可你叛逆屡教不改总爱惹事生非，知不知道每次你独自出门六姨我心都悬着！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就怕你遇险！我老了，无论你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好，我只乞求你注意自身周全，给我完整健康的活好。”
　　已翻过四十不惑的花栖庭一生未嫁，在兄长失踪后独立肩负起掌管家族的重则；一个年轻姑娘辛苦抚育被遗下的孤孩，耗尽美好年华呵护非她所生的侄儿，伟大的母性让人钦佩，更是花休心目中娘亲般的珍贵存在。
　　“六姨，我承认我鲁莽暴躁处事不精，但我这几年真的醒事不少。大鱼小鱼俩的娘在我眼前被人一刀捅死……我难辞其咎，一切终究是我的错。”大小鱼是花休帮二娃取的代名，惨祸不仅让他们失去母亲同时也失去姓名：由于封闭心扉孩子们潜意识里拒绝讲话，现在回想起他们最真切的声音恐怕只剩下花休记忆中一声甜柔的‘哥哥’。“我发誓要照顾好他们，不让他们再受伤害，将他们接到身旁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去抚育他们。两个小孩对我非常重要，和六姨你一样，他们……是我弟弟。”
　　妇人当初在孩子面前戏称花休的词语如今变成他内心真实的觉悟，他和他们不单只有责任与义务的联系，更存系着斩不断的亲情牵连。
　　“休……”花栖庭被侄儿铿锵的言话震撼，一时竟不清楚如何回应，呆愣地凝望对方，尔后轻轻拧起秀眉。
　　“六姨，是人就做不到完美，我保证以后努力不犯错，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收留人进聆涛，无论如何请你答应我。”紧握双拳，花休衷心祈望女人肯定的答复。
　　“……”过了很久，花栖庭无奈的仰空叹气，终于要给予侄儿结论时，厅外由远及近响起双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的步伐似乎还混合着虚浮的律韵……
　　景念昔搭耸着脑袋跨入厅里，倔强少年失掉往日清凛，携带萎靡的气场，轻易使他周遭的人感受到深不见底的阴郁。
　　易天一紧随其右，一双黑亮眼瞳观注着景念昔从未离开，非常为情绪低落阴霾的少年担忧。景念昔在万风堡宴席上捱了万星梦两巴掌，万小姐打完第一次觉得不够解瘾，反手又是响亮的一耳光挥去让少年丧尽尊严！任何人都不能咽下突如奇来的羞辱，奈何景念昔迫于情形忍气吞声，亲临现场的易天一完全理解景念昔心壑深处的愤怒。
　　按道理他们参加完宴席天色已晚应该投宿客栈过夜，如今急急忙忙赶回山庄，莫非发生什么呢？好奇心旺盛的花休眼尖地扫到景念昔左右脸颊的五指红痕，清晰的条纹明摆跟人展示被掌揆过的印记。
　　花休恍然醒悟了什么，即使他总忽略家里的景小弟，可为对方脸上的醒目的十指红山，作为家主理所当然该关心一下家众。
　　选择性忘记自己遭姨姑扇耳光的状况，花休抿嘴露出奸笑，慢悠悠的晃到二人面前，意图诡谲地打量尚未从受辱愠怒中抽离神智的景念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