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情烂爱》辽北

18、路的岔口

　　伟大的七月就要来临，学校安排同学们填报志愿，林箩是早就想好的，她在地图上找到中国最南端靠海的一座城市，那里四季如春，她的成绩考上那所大学应该没有意外。
　　陈觉把她叫出教室，问她想没想好填哪所大学。林箩报出校名，陈觉的脸马上乌云密布。
　　“怎么了？”林箩用手指捅捅他的胳膊，说不高兴就不高兴。
　　“爸爸给我在机关里安排好工作了，过些日子就上班”
　　“哦，是吗？”林箩点点头，并不意外，她一早就知道他会走上这样的道路“也好”
　　“也好？是很好！你在那里，我在这里，再也不用见面了”他咬着牙，声音低低压在喉咙里。
　　“不会不见面的”林箩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没有把握。是呀，那么远，她不见得每年会回来，或者永远也不会回来。
　　她低头沉默。也许她内心深处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只是一直不想面对。
　　“多久见一次？一年？两年？四年？还是一辈子？”
　　“林箩，你总是那么自私！”
　　陈觉头也不回地走，背影孤单而决绝。
　　林箩握着手里的志愿表，第一次感到彷徨。
　　陈觉约王军在酒吧里见面。这几天王军也正郁闷，他们普高的升学率更低，以他的成绩，只能做高考升学率的分母。
　　“你小子好哇，跟着媳妇走就行，她考哪你去哪”王军一口喝净杯里的白酒“我们就不行了，家里没关系，学习又不好，我爸说实在不行毕业之后让我当兵去”
　　“我恐怕也不能跟箩箩一起上学了，我老爸让我上班，说政府里刚好有位置，以后就不好进了” 陈觉也是心里烦乱，这几天他在跟林箩冷战，跟爸爸冷战，跟妈妈冷战，一夕之间，身边的亲人都离他远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军见他愁容满面，安慰他：“大不了让林箩考得离家近点，毕业后她回凤城，让你爸再给她安排个工作，两个人在一起多好”
　　“你知道她报哪了吗？”陈觉说出那个遥远的城市，让王军大吃一惊。
　　“这个林箩！”
　　“唉，我在想，坐飞机去一次得多长时间？一个月一次我的那点工资都得贡献给航空公司”
　　切！切！！切！！！
　　王军斜眼看他的朋友，那点出息！
　　林箩鼓了一天的劲，才在傍晚时往陈觉家打了一个电话。听声音不是陈觉妈妈，林箩长舒一口气“你好，请问陈觉在吗？”
　　不在。林箩在小区门口等他。怕碰见陈父陈母，林箩躲得稍微有点远，她正在盯着来往的行人，一个高挑的身影径直走过来。
　　“林箩，找人？”
　　“是啊，孟梦”孟梦总是那么光彩照人，她已经不用参加高考，这会十分轻闲。
　　“你早知道了吧，我和陈觉都被分配到机关了，他在发改委，我在财政局”孟梦没有要走的意思，“听说你要考到南方去，那里经济发达，到时候别瞧不起我们这些土包子呀”
　　林箩无意跟她打哈哈，随便“嗯”了两声了事。
　　天色渐晚，她终于看见陈觉被王军掺扶着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王军看见她，打个招呼就又坐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从她面前走过。
　　林箩跺跺脚追上去，“陈觉”
　　“你又来干嘛”
　　摇摇衣袖，嘟嘴，撒娇“陈觉”。她第一次做这些，神态颇不自然。
　　他立时心软，一个月一趟就一个月一趟吧。
　　“我填了G大”林箩讨好他，G大是本省的大学，离这里四个小时的车程。
　　真的？陈觉猛地回头，他不相信她会为了他做出这样的让步。
　　“陈觉，我舍不得离开你”她扑入他的怀抱，满脸泪水。
　　陈觉从未听过这么动听的情话，他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微微颤抖。
　　随着两人慢慢长大，有些事情是他们会不断遇到的，掌握不了的，便是陈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会感到不安与恐惧。然而，只要他们的心在一起，就没什么大不了。
　　陈国安和岳玲玲坐在路边的车里，他们难得一起回家，一回家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儿大不由娘呀”岳玲玲叹息。
　　高考结束。林箩正常发挥，超出G大录取分数线十多分。
　　陈觉带着她四处乱逛。他的交际广，狐朋狗友一堆，各种娱乐都在行，展现在林箩面前的，是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他人前人后媳妇媳妇地叫，哪一次他正正经经叫她林箩，她反而觉得陌生。
　　去G大报到时，陈觉非要跟着，林箩死活没让他去，自己一个人坐上火车。大学生活开始，新鲜的一切让林箩眼花缭乱，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竟然在新生军训时碰见石磊，她学会计，他学法律。石磊依然白净纤瘦，一张儒雅的面孔上挂着淡淡的笑，如拂面春风。
　　“早听说你也在这个学校，还想着去找你呢”还是那个翩翩少年郎，却早已不是她梦中的那一个。
　　林箩也很高兴，两个人聊着旧日的人和事“你变得开朗许多”石磊看着面前的女孩由衷地说。
　　“是吗？”林箩伸手抚抚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很闷的吧”
　　“那倒也不是，不这么爱笑，有点敏感”那时，他不敢碰到她的心，那是一块易碎的玉石。
　　躺在床上时，林箩想，自己真的变了吗？
　　林箩曾经迷醉在春风中，如今她得专心应付她的火焰。军训一个月，她只在到校当天给陈觉打过一个电话，宿舍里没电话，打电话得到校园里的小卖店，那里时常吵吵嚷嚷的，听也听不清，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怕打去的电话被陈母接到。
　　同学从小卖店回来，告诉她一个姓陈的人让她接电话。林箩一猜就是陈觉，她套上外套连跑带颠跑下楼“喂，陈觉”
　　对方没有出声，她又喂了两声，以为话筒出问题。
　　“你喘什么？”陈觉酷酷的声音传过来。
　　“还不是跑的吗，怕你等久了。下班了吗？”林箩听他说过这月10号开始上班，估计这时已经上七八天了。
　　“没呢，军训结束了？累不累？”
　　“可累了，又瘦了五六斤”林箩自觉不自觉间开始撒娇，这项本事学会时间不长，越用越熟练。
　　“明天你回来不？”第二天是周末。
　　“不回，这几天很忙，报告还没写完呢”林箩搜罗着各种理由，自从她到学校报到，还没有回去过。她也想陈觉，可她更不想回家。
　　电话线那头没有声音。
　　“要不，你来看我吧”林箩接上一句。
　　林箩听到他说“也行”
　　“那你什么时候来？”
　　“一会的火车，晚上七点到”他答得那么溜，她几乎以为他早就买好火车票就等她那句话呢。
　　他说来就来。林箩放下电话一阵忙活。得先帮他找好住的地儿吧，林箩和同班男生还不太熟，她第一个想到石磊，他很痛快答应她的要求，他们宿舍好几个人都回家了，住哪张床都行。林箩想到陈觉的臭脾气，把自己新洗的床单拿出来准备好，又从楼下商店买了一双男式托鞋。
　　她像小媳妇似地等在校门口。七点半，陈觉从出租车上下来，白衣黑裤，像电视剧里走出的男主角，林箩笑得有些腼腆。
　　他用手挠挠她的头发，“笑什么呢，傻样”
　　“咱们先去吃饭吧，一会再去住的地方”
　　“好”
　　食堂里寥寥几人，林箩用饭票买了四两米饭，再订了两个炒菜。“快吃吧，一定饿坏了”
　　好像很久没见过面，她的头发长长不少，小脸变成巴掌大。他捏捏她的下巴“整天吃不饱饭？”
　　“哪有”她侧侧头，在他的手掌上蹭蹭。他的心一荡，筷子啪得掉到地上。
　　他弯腰去捡，听见林箩脆生生地叫“石磊，还没吃哪？”
　　陈觉心一沉，直起腰板，果然看见细杆子立在眼前。
　　“你好”石磊朝他伸出手。
　　“你好”
　　“坐下一起吃吧”林箩热情邀请他。
　　“不了，那边还有两个同学，呆会见”他朝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怎么在这儿？”陈觉的眉毛竖起来，一脑门官司。
　　“石磊也考上G大了，等会你就去他们宿舍住一晚，我已经和他说好了”
　　“你怎么从没说过？”
　　“不是还没来得及吗”林箩碰碰他“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得罪自己的地方陈觉无法出口。
　　吃过饭，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石磊那住，林箩只得带着他穿过两条街，住到不远处的招待所。一个单间，不大，倒还干净。林箩又跑回宿舍一趟，把自己的床单和新买的托鞋拿过来。
　　这么一折腾，天也黑透了，陈觉去洗澡，林箩帮他铺好被子，“你快睡吧，坐火车很累的，我先走了”
　　“等会，等会我送你回去”他擦着头发，挨着林箩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