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线娘子》尤阡爱

84、后续·孰痴孰狂

　　日斜偏西，几缕柔弱的余晖像是淡淡胭红，染在窗纸上。

　　回到房间不久，门声突兀响起，柳轻瑾一惊，起身上前，当见来者，神情颇为诧异。

　　孟长老双手负后，挺躯宛若岳山，看着她那张因惊愕而略微发怔的脸容，面无表情道：“柳姑娘见是老夫来此，可是失望了？”

　　对方作为鸿一门四大长老之一，此刻怎会突然来见自己？听出他语气不善，柳轻瑾妙眉微蹙，抱拳施礼：“请恕晚辈愚钝，长老此言，究系何意？”

　　孟长老冷哼一声，盯着她，不紧不慢道：“老夫也很好奇，珍嫔娘娘死而复生，消失三年后，竟然会出现在华丰山庄，不知又是出于何样目的？”

　　石破天惊的一句，令柳轻瑾脑海“轰隆”一响，眼前发白，几乎站立不稳，那股震惊顿化为无数回音，有如巨波洪流充荡在身体里——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意料之中的，孟长老目睹着她逐渐变为苍白的容颜，脸上依旧无多余表情，再一开口，字字如锥，敲打在她的心房上：“你莫要以为老夫眼睛不好使了，从你出现开始，宗主种种异样的表现与反应，你当真以为老夫察觉不到么。”在他的逼压下，展宁已经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禁嗤叹一声，“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令宗主满心倾慕的女子，原来就是你。”

　　柳轻瑾左手紧紧扶住门框，努力使自己看去不那么慌乱，呼吸间，强自镇定上下起伏的情绪，让溘然涌起的惊惶感渐渐平息，半晌，她稳下心神，仰头，挺起胸膛，露出浅淡一笑：“既然孟长老已经识破我的身份，我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听她坦然承认，孟长老也不再拐弯抹角：“如此，就恕老夫直言了，你骤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抱的什么目的？”

　　“目的？”柳轻瑾轻轻地、自我嘲笑地扬下嘴角，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视对方，“或许正如长老所想，我是来找他的。”

　　听到“他”，孟长老目光迅速冷却三尺，几欲将眼前人冻结成冰：“你既委身于帝王之家，如今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宗主面前？！”

　　那言辞犀利而刻薄，宛如利剑穿心，激得柳轻瑾浑身猛一颤栗，当下脱口：“我没有！我身清白，天地可鉴！”

　　“哼。”孟长老冷笑，“纵使你留得清白女儿之身，又如何？但在宗主眼中，你已是受尽那人万千恩眷的宠妃了！”

　　“什么……”柳轻瑾听得不明所以，眼神放空一瞬，继而有些结巴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长老深一眯眼，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慢慢回忆道：“老夫记得，当年宗主回到宗门后，终日将自己关在房内，简直就像变了个人，老夫跟在宗主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他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当听得属下汇报，才知宗主打破多年门规，执意插手皇族纷争，原来全是因一名女子而起，而最后险些害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竟然也是你！”

　　害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

　　当对方再次抬首，柳轻瑾竟被那眼神看得直直倒退两步，连呼吸都忘记。

　　孟长老盯紧她，冷目肃容下，仿佛蕴藏着无法浇熄的熊然怒火：“堂堂鸿一门宗主，竟因你被逼迫到如此地步！老夫后来得知，宗主对你这份情念非但没有断除，反而始终不曾忘怀，几次派人打探你入宫后的消息，得到的，却是你与那个人如何的恩爱情深，缠绵悱恻……”

　　“不是的！”柳轻瑾呼吸紊乱起来，似乎终于抓到错误的根源，原本晶澈的瞳眸像被打乱的水面，泛起一圈一圈激荡缭乱的光绪，“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听到她的回答，孟长老表情却平静得让人有些意外，而这种出奇的平静，反倒令柳轻瑾心中生出近乎战栗的不安。

　　“是老夫……命他们这样向宗主禀告的。” 许久，他缓缓讲道。

　　柳轻瑾脚底蓦一踉跄，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惊悟与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孟长老话音里带着不容改变的决绝之意：“老夫岂能容许让你这种朝三暮四、害宗主陷入险境的女子留在他身边，为此，老夫当机立断，要彻底断掉那一丝念头，让他们告诉宗主，你不仅活得好好的，在后宫中更是最得宠的妃嫔。”

　　柳轻瑾只觉手指攥紧欲断，那一刻，眸中闪着炽亮的光，恨不得滴下血来：“孟长老真是好手段！”

　　听出她语中的讽刺与怨怒，孟长老不甚在意道：“你也莫要觉得不甘，凭你的资质，根本不适合留在宗主身边，宗主他……是个百年一遇的奇才，不止本门弟子，江湖各门各派武林人士皆只能望其项背，我与诸位长老早已商定，要让宗主的子嗣继承下任宗主之位，而馨儿她不仅聪颖，更具有极好的武学天赋，同时作为本门弟子，她才是最适合宗主的人选。”

　　“长老如此精细打算，实在可谓用心良苦。”柳轻瑾眸底露出深深的讥嘲，而喉咙好似咔着血，吐出的字音极低极颤，“只是扶白，他是任由摆布的人么！”

　　听她直呼宗主的名讳，孟长老寒眉一皱，勃然变色：“你若知趣，今后就莫再来纠缠！”

　　柳轻瑾惨然一笑：“既然不放心，何不一刀杀了我，来个一干二净呢！”

　　孟长老注视着她，满脸冷漠不屑之情：“动手杀你，予老夫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只是这些年来，宗主虽不再过问你的事，但老夫心中清楚，宗主对你尚存余情，当年他并不知你葬身火海的事，而今你乍然出现，老夫若是夺你性命，只怕往后更令宗主对你念念不忘，所以现在，老夫只给你两条路选择，一，你对天发下毒誓，今生永不与宗主相见，如违此誓，当即自绝。二，你亲自写下一封绝情书信，之后连夜离开山庄。”

　　柳轻瑾浑身都在痉挛颤抖，死死咬着嘴唇，笑声简直比哭还难听：“多谢孟长老这番‘劝告’了，只是你以为，我对扶白的情意……当真就如此不堪，任人摆布么！”

　　眼角隐隐闪烁着泪光，偏她始终仰着头，目不转睛地对视，倔强地不肯落下。

　　孟长老双目神光隐逝，须臾间竟是幽绪莫测，猜不透再想什么，接着冷冷地警告：“倘若你想耍什么花招，届时休怪老夫出手无情！”随即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而柳轻瑾终究支撑不住，颓然无力地坐在圆凳上，青丝从肩侧垂落遮住脸颊，一动不动。

　　********

　　夕阳沉睡在西山脚下，到了掌灯时分，庄仆将晚膳送到雪园，却发现房门半敞，里面空空无人。

　　回廊中，柳轻瑾怅然若失地走着，廊外晚风横扫，带起满头鸦羽般地长发，像是水墨画中华丽的线条，那明净的轮廓沉浸在暗夜里，柔细的肌肤，宛若皎白珍贝，透出晶莹光洁的色泽。此刻她眼帘低垂，眸色空惘，淡淡青衣凭空飘扬，散着天边寂雪一样的孤寂惆怅。

　　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与萧扶白之间一直存在着误会，而其中，更有孟长老的刻意阻挠，那两种选择，她纵是一个也做不到的，可眼下，她又该如何是好呢？想来对方早有准备，定然不会再让自己有机会与萧扶白单独见面，如果硬闯，说不定真会引得对方动手，他是鸿一门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就算自己死在他手中，萧扶白又能耐对方如何呢？

　　不知走了多久，柳轻瑾停下来，凭栏而坐，神思飘惘之际，突觉衣角被人从后轻轻拉动。

　　柳轻瑾惊醒回首，入目却是一盏精致漂亮的兔子灯，以及淳于湘那张被灯芒映照得红彤彤的小脸。

　　她手提灯笼，歪着脑袋，一笑下，眉眼犹如月牙似的弯弯扬起：“柳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我……”柳轻瑾发怔地哽了哽，转而微笑，“我在屋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因见她一个人，不免奇怪，“六小姐怎么也在这里呢？”

　　谁知淳于湘伸出食指，赶紧朝她嘘了声，又扭头警惕地看看四周，那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惹得柳轻瑾忍不住轻笑。

　　淳于湘这才踮起脚，附在柳轻瑾耳畔神秘兮兮地道：“坏阿环正在找我呢，我准备躲到后园的庙房去，柳姐姐如果半途遇见她，千万不要告诉她我躲在那里呦！”

　　见她对自己一本正经又格外信任的表情，柳轻瑾只好点头答应：“好，我不会说的。”

　　淳于湘脸颊旋即绽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提着兔子灯颠颠儿地跑远了。

　　不多一会儿，果然见秋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柳轻瑾，忙笑着上前揖个礼，问道：“柳姑娘刚刚可曾见到过我家六小姐？”

　　“六小姐？”柳轻瑾佯作不解的样子。

　　秋环无奈叹气，发起牢骚：“真是越大越顽皮了，一到用晚膳的时候，就开始东躲西藏的。”

　　柳轻瑾想自己虽答应淳于湘不说出她在哪里，但对方毕竟年岁还小，此刻又是一个人，难免叫人不放心，想了想，开口道：“不妨去后园找找。”

　　一听这话，秋环心里便有了谱，朝柳轻瑾投去个感谢的眼神，匆匆往后园的方向去了。

　　停歇一段时候后，柳轻瑾起身欲离，孰料前方一名婢女惊慌失措地奔跑过来。察觉不对劲，柳轻瑾拦住她问：“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后园失火了！”婢女已是吓得脸色发白，在夜幕里尤为惊心触目。

　　“失火？”柳轻瑾一惊，追问，“怎么搞的？”

　　婢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春儿经过的时候，就见庙房的火已经窜了起来，这会儿正在分头找人救火。”

　　“庙房？！！”想到淳于湘，柳轻瑾大惊失色，顾不得再说什么，迅速运功跃出回廊，遁入黑暗。

　　庙房失火，立即惊动了山庄上下所有人，萧扶白他们闻讯赶来，就见老庄主及淳于珖、淳于弨都已到场，众多庄仆正在来来往往地打水扑救。

　　“怎么会这样？”淳于皓听到消息，也忘记自己正在被父亲罚跪，连忙跑过来。

　　淳于鸿扬看他一眼，未再责怪什么，只是眉宇深锁，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庙房怎会好好地就燃起火来，此刻火势已经窜到房梁，熊熊火焰吐着蛇信张牙舞爪地扭动，成为夜间最惊心动魄的颜色。

　　突然，秋环抹着泪水扑倒上前，淳于鸿扬见她哭得泣不成声，心中越发急躁，大喝一声：“究竟怎么了，你慢慢说来！”

　　秋环跪在地上，整个人颤巍巍地仿佛一碰就碎的树叶，断断续续地讲道：“之前奴婢在园子里找了六小姐许久，却是一直不见踪影，奴婢怕……怕是在……”

　　“湘儿……”柯氏闻言，惊呼一声，险些昏死过去，幸好被两名丫鬟及时搀扶。

　　淳于弘扬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说湘儿正在里面？瞧向已经无法挽救的火势，霎时变了脸色。

　　下刻蓦听展宁道：“等等，有人出来了！”

　　众人移目过去，果真见火影中跑出个瘦小的人影，仔细一瞧，竟然是淳于湘！

　　“湘儿——”淳于皓又喜又惊，不顾危险，上前就把她抱在怀中，带到安全地方，拍着她肩膀安慰，“别怕别怕，有哥哥在这儿……已经没事了。”

　　淳于湘却是哭啼不停，嘴里喃喃念道：“柳姐姐……柳姐姐她还在里面……”

　　众人刚松下一口气，再听这句，简直大吃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

　　淳于皓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仲片刻，忙将淳于湘放到地上，扳住她的肩膀神情紧张地问：“湘儿，你刚刚在说什么？！”

　　淳于湘受了惊吓，小手不停揉着已经哭肿的眼睛，头发、脸蛋上还沾着灰尘，此时被对方一番焦急地追问，抽泣得更加厉害。

　　“湘儿！湘儿！”淳于皓双眼发红，急得跟什么似的，几乎是大喊出声，再看四周人群，果然不见柳轻瑾的身影。

　　对方毕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展宁看淳于皓又喊又吼一副怪吓人的模样，觉得不是事，便弯下身蹲在淳于湘面前，取出绢帕，一边替她细细拂拭眼泪，一边温笑着哄劝：“湘儿妹妹乖啊，不哭不哭了，你刚才说柳姐姐在里面？快跟展哥哥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淳于湘抬起眼，就瞧面前男子露出两排洁白闪亮亮的牙齿，笑得如沐春风，格外亲切温和，好像经过煦阳照耀的棉絮，能把心包裹得暖暖的，她抽噎两下，这才抿抿小嘴，细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带着哭腔的鼻音道：“是、是我之前跑到庙房里，不小心摔坏了灯笼……火不知怎么燃了起来……我很害怕，就躲到椅子底下不敢出来……没过多久，听到柳姐姐喊我……她抱着我往外跑，可是有根木柱突然从旁边倒下来……柳姐姐的腿被砸到动不了，她就松开我，让我一个人先跑出来……”

　　当淳于湘嘤嘤泣泣地讲完，在场人俱是一脸震撼的表情，连孟长老也颇感意外地拧紧眉头。

　　“轻瑾……”

　　恍惚间，孟紫馨好似听到萧扶白唤了声什么，转过头，却见他的眼神是那么慌张，身形是那么不稳，踉跄两步，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大火，仿佛他的身心与魂魄也在火焰中煎熬焚烧！

　　“宗主哥哥……”孟紫馨从未见过他这副失神离魂的样子，自己的心都跟着狠狠绞痛一下。

　　因之前不确定人是否在里面，不敢贸然行动，如今听淳于湘亲口说完，又有庄仆匆匆跑来汇报，说雪园确实无人，四处也找不到柳轻瑾，想对方第二次救下自己孩儿的性命，淳于鸿扬急得一跺脚，声音震响如狮狂吼：“都别愣着！快点扑水救人——”

　　然而水已不足，众多家丁开始往后山上打水，可火势越来越猛，蔓延的速度极快，只怕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五弟！”淳于珖急喊一声，拉住朝前一头奔去的淳于皓，“不要过去，危险！”

　　“放开我！”淳于皓咬着牙，使劲挣着袖子，“柳姑娘还在里面，我要救她！”

　　淳于珖当然也想救人，但眼见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自己的弟弟又不会武功，岂能让他冲进去平白送命，力腕收紧，扯袖往后一拉：“五弟，你先冷静一些！！！”

　　淳于皓哪里肯，挣扎着想要脱离，却觉耳畔一阵清风拂过，但见那乌黑长发伴随如雪白衣飞舞飘长，好似凭空挥洒下的一场迷影幻梦，淳于皓慢慢睁大眼睛，萧扶白已是飞身掠近，快得好比浮光灵云，毫不停顿地与他擦身而过，幽香弥散，仿佛繁花落尽时，一羽绝美优雅的蝶从眼角处转瞬消逝。

　　“宗主哥哥——”孟紫馨难以置信，捂嘴失声尖叫，眼睁睁看着他纵身跃进火海中，高高窜升的火焰，迅速将那雪白的影子一吞淹没。

　　所有人都看傻了，只有展宁淡淡一笑……

　　还是和当年一样，痴就是痴了，再难自拔。

　　“爷爷！爷爷！”孟紫馨惊惶无措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求他想想办法。纵使有再高强的武功，也是人身□□，宗主哥哥怎能身涉这种险况！

　　然而孟长老全无反应，只是沉着脸，握拳目睹着发生的一切。

　　耳边，不停传来木块被烧焦的“扑滋”声响，柳轻瑾匍匐在地上，两条纤瘦的腿正被一根粗重的木柱死死压制着，之前为保护淳于湘，她不假思索地扑到对方身上才得以避开危险，直至看着对方离开，才算放下心，然而自己，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险境中。青纱长裙下隐隐渗出血迹，不知道骨头是不是裂了，两条腿已经变得失去知觉，柳轻瑾费劲地扭转过身，咬住唇瓣，细碎的汗珠顺着鬓角蜿蜒流下，伸出手，努力地想把双腿从木柱下抽挪出来。

　　四周浓烟滚滚，迅速弥漫，带着火星子的木屑从梁顶嗖嗖地往下砸落，柳轻瑾捂住嘴巴，开始止不住地呛咳，浓烟熏得眼睛快要睁不开，身体逐渐虚脱无力，肺里像被堵了千万层棉花，连呼吸，都变成如此艰难的一件事了……

　　就快撑不住了……自己，真要死在这里了吗？

　　摆脱不掉的烟雾，熊熊燃烧的烈火，犹如化成一道催命符，即将把她带入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漫天满地的冰冷中。

　　扶白……

　　内心始终有个声音在呼唤，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的，居然全是与他在一起的画面……

　　柳轻瑾脸上慢慢露出一种恍惚而甜蜜的微笑，身体却像折断的柳枝一点点倒下来。

　　火焰里，她仿佛是个疲惫不堪的孩子，静静倒在原地，眼神中的光亮已呈黯淡，好似快被掐灭的烛苗在风中虚弱挣扎，唯独表情，却是沉溺于虚幻梦境般的美好。

　　她所有的苦痛，终于要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消失殆尽了。

　　当年那个女婴，或许本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这样，就不会与自己的亲哥哥险些犯下违背人伦的罪孽，也不会……遇见他、爱上他，最后又是伤了他……

　　妖艳绯红的火光，疯狂地想要舔上她的衣角，眼睛被深深地刺痛了，柳轻瑾呛咳着，像是用尽凭生最后一丝力量，努力睁了睁眼……朦胧的视线里，就在前方……竟意外闯入了一抹白色，与火光相交辉映，如此鲜明而强烈，那似是隔世的莲，是天外的雪，是自己梦里的颜色……离着她越来越近……牢牢烙印在眼中，莫名地想要落下泪来……

　　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听到有人发出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喊叫，发疯一样冲上前，挡掉从上坠落的火光碎屑，那样激狂的心跳，亦如天地的震动，紧紧地将她拥抱在怀里，紧紧地……恨不得与她俱焚灭亡！

　　这是……梦吗？

　　一念后，柳轻瑾合上眼眸，彻底失去意识。

　　大火高高地窜出房檐，在暗夜里勾勒出一抹极致的艳红，几乎惊动了半边天空，而另一端，月成为一点灰白的影子，与远处相映，如许孤寂，如许凄凄凉凉。

　　尤阡爱 2012.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