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后续·非卿不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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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柳轻瑾入座，淳于鸿扬不禁开口称赞：“老朽听闻，柳姑娘年纪轻轻，就已经只身闯荡江湖，可见胆识魄力胜于常人！”
听到这句，萧扶白忽然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颦起双眉，神色蒙上深重的疑虑，而另一种情感，令他忍不住地想去看对方，透过睫毛缝隙，瞟见那一角淡青色的衣袂，却像河岸柳丝柔柔地刺扎了下眼睛，终究，他又移目回茶盏，一圈一圈泛漾的碧波，将一双隐忍含痛的眸打碎。
意外的，孟长老出声道：“江湖险恶，危机重重，柳姑娘生为女儿之身，虽是胆识过人，但实在不宜在江湖久经闯荡。”
淳于鸿扬抚着长髯笑：“孟兄此言差矣，当年金兰娘子也不过花信年华，便以一对妙玉金环名扬天下，老朽听禹安说，柳姑娘身负绝技，想必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哦？”孟长老鹰眉一动，“恕老夫失礼，请问柳姑娘师承何人？”
柳轻瑾两手暗握，竟是难以言诉。要知道，她这身武艺都是通过傀九当初赠与的那本秘笈习练而成，而傀九是什么人，在江湖上有何名声，是否结下仇怨，她根本一无所知。如果据实回答，只怕会引起众人对自己身份的猜疑，更怕为此牵扯到皇宫。曾经那一场大火，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掉了，未免泄露踪迹，她甚至不曾回柳潭寨。至于展宁，适才既没有当面相认，说明也不会揭穿自己。
心回念转，她神色平静地回答：“家师隐退江湖多年，对争名之心早已淡漠，因此家师的名字实在不宜透露，还请前辈见谅。”
展宁听她说得有模有样，嘴角抽动下。嗯，这胡编乱造的功夫倒是颇见长进啊！
孟长老闻言不再追问，反倒孟紫馨站起身，一双秋眸直勾勾盯着柳轻瑾，冷笑轻傲，满是挑衅，面上却十分客气道：“我自幼习武，深知武学庞杂强大，得知柳姑娘身怀绝技，倒想在此讨教一二，以有助益。”说罢，右手轻轻按住腰上的紫缨长剑。她自小受到孟长老的精心指导，外加聪颖灵慧，因此对传授的武功向来是一点即明，从未耗费过太多的心力。
展宁不知这几年来，柳轻瑾的武功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只知表妹好胜心强，再想到对方那点武功底子，心急火燎地想着该如何阻止，却听柳轻瑾不疾不徐道：“孟姑娘天资聪慧，又出自武林名派，我生性愚钝，自知不是对手。”
孟紫馨笑道：“柳姑娘又何必谦虚，你既敢孑然闯荡江湖，必定是身手不凡，今日有幸，可容我讨教几招绝学。”她自诩武功甚高，绝不会输给眼前人，是以极想一展身手，让对方当众出丑。
此时萧扶白呷了一口茶，神容淡淡的，也不侧目，薄唇启唇：“紫馨，柳姑娘是庄主请来的贵客，又对五公子有救命之恩，你如此出言冒犯，可知失礼之处？”
“我……”孟紫馨愣了愣，没料到萧扶白竟会开口训责自己，脸色登时铁青。
而柳轻瑾一惊抬首，萧扶白的目光已是状若无意地扫来，意外间地碰触，只觉心口如撞，惊涟三千，彼此又很快移开，各自难平。
孟长老低咳一声：“馨儿，你自小到大不曾出过宗门，怎么一出来，就忘记规矩礼仪了？”因此纵有过错，也是情有可原，这话细细品来，明显含着偏袒之意。
本该自家人向着自家人，只是简单过招，她若赢了，不是也给鸿一门争光么。孟紫馨怎料萧扶白竟会替外人说话，心下一阵羞愤委屈，咬着唇，极不情愿道：“是紫馨一时莽撞，请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柳轻瑾毫不躲避地迎视着她怒恨如刃的目光，神色一派淡然：“是我没有这个荣幸，还该请孟姑娘见谅，只因自小谨记家师教诲，性承淡泊自甘，莫做无谓之争。”
意思是指她年少气盛了？孟紫馨简直怒火中烧，牙齿都快咬碎了，瞪着柳轻瑾恨恨坐下来。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展宁朝柳轻瑾挤眉弄眼地笑了笑，随即想到表妹此时正气得不轻，不免有点心疼，替她斟满茶水，谁知却平白遭个白眼。
淳于皓从旁松口气，趁机问出自己关心的事：“对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柳轻瑾猛一揪袖角，心里感到空空茫然。
究竟是去？还是留？该去哪里？留下又能做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抱着希冀，以为最后能苦尽甘来，弥补曾经的错误，挽回自己最为在乎的人，谁知等来的，却是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子，对自己，再无往昔的情意……原来，错了就是错了，再也回不到当初，留下来，也不过是自找痛苦罢了。
心口痉挛般地疼痛，要怪，只能怪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天真，柳轻瑾强忍着内心的苦楚，低头缓缓吐字：“我准备明日一早……离开。”
“明天？”淳于皓大惊失色，“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宗主他们都应邀在庄上停留三日，不如你也留下多住几日啊。”
“皓儿！”想他愈发的没规矩了，淳于鸿扬横眉立目，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又是窜上来，单掌拍案，忍不住训斥，“柳姑娘侠义心肠，胆气可贵，武功造诣非凡，相反，你堂堂男儿之身，却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再看看你的两位哥哥，你若相较，简直是天上地下，我实在想不明白，怎会生出你这么个孽子，当真半分羞耻也无！”
听他又开始老生常谈地骂起自己，淳于皓瘪瘪嘴，垂首不语，显然早已习惯了。
见父亲犯上脾气，淳于弨连忙劝说：“五弟现在还年轻，不过是有些贪玩……”
“贪玩？你十岁就已经熟识百草药性，你大哥虽略微不及，却也不相伯仲，且在武艺上多有修为，再瞅这个孽子，我只求将来莫要因他一人，把我们淳于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淳于鸿扬胸膛起伏，蕴怒急喘，见淳于皓虽是老实巴交地坐在原处，但脸上无半点悔愧的样子，不禁越瞧越气，转念想到之前与柯氏的商议，沉下脸道，“你已年过弱冠，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今后你就留在山庄，不准再到处乱跑了。”
淳于皓闻言一慌，脱口而出：“我才不要成家！”
“什么？”淳于鸿扬没料到他敢拒绝。
淳于皓快速思索下，竟是开门见山道：“邱家小姐貌美多才，我只怕配不上人家。”
淳于鸿扬想这事准是他听柯氏提起的，握拳一拍案几：“混账！邱氏出身乃武林世家，名门闺秀，人家没嫌弃你，你倒还挑剔上了！”
不就是因为自己姓淳于，是你的儿子么！淳于皓心里清楚地很，之前他在后园，只听母亲若有若无地提了下，谁知此刻听对方这语气，倒像是两家婚事已经敲定，不可更改的了！
一时间气血上涌，他又急又乱，忿怒万分，绷着涨红的脸看了柳轻瑾一眼，当再面对淳于鸿扬，竟已有了破釜沉舟之意，提高嗓门，语音格外坚定道：“总之我不愿就是不愿，除了柳姑娘，任是哪家女子，我都不会娶的！”
这，这算不算是间接的表白？
展宁“扑哧”一口，将才送入嘴中的茶水全数喷出来，众人还没回过神，再听“哐啷”一响，萧扶白手中的杯盏也碎落到地上。
顿时，满室鸦雀无声。
众人呆了又呆，先是对淳于皓的回答大感意外，随即又对萧扶白与展宁不约而同的反应搞得糊里糊涂。而作为家主，思绪最是敏感，淳于鸿扬当即迸出的想法便是：“这茶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看向地面泛着晶莹水光的碎片，明晃晃地略微刺眼，萧扶白双眸半合，恍才清醒过来。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抬起头，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朝淳于鸿扬解释：“是我一时手滑……让前辈误会了。”
手滑？
要知对方可是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此刻竟然因手滑而摔碎了茶杯，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这个……也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偏偏他神色全无异样，众人虽觉奇怪，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将萧扶白的反应全数看在眼里，展宁眉毛高扬，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当发觉众人又把视线转向自己，忙摸着后脑壳呵呵一笑：“我也是，不小心被茶水烫到了，不碍事、不碍事的。”
最看不惯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孟长老想他给宗门丢脸，本欲破口大骂，但转念一想，这不就等于把宗主也给骂进去了吗？这才及时敛住脾气。
听到淳于皓的回答，柳轻瑾简直惊得变了脸色，之前的相处中，她一心记挂着萧扶白的事，根本不曾留意淳于皓对自己的情感变化，只当对方是个值得相交的好朋友，可谁料得，结果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恰好他一说完，萧扶白就摔碎了茶盏，这真的只是意外吗？胸口“砰砰”地震响，似乎有种无法言状的悸动，让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被打乱了。
想淳于皓刚刚当着众人面前大失礼仪，淳于鸿扬已是气得长髯发颤，双目充火，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孽子连皮带肉一起剥下来，大叱一声：“简直胡闹！你与柳姑娘相识不过数日，怎么可能就生出男女之情来！”
淳于皓理直气壮地反驳：“当初爹与娘不也是因为一面之缘，从而情定终身的吗？”
“你……”淳于鸿扬被他的话一噎，反倒讲不出话来。
为避嫌，柳轻瑾适时开口：“想来是哪里误会了，我与五公子不过是同辈朋友，绝无庄主所指的男女之情。”
“柳姑娘……”淳于皓脸上不由流露出失望与伤感。
柳轻瑾毫不躲避地同他对视，微笑如晴风明花：“这一路能有淳于兄的照拂，我心中很是感激，也感谢淳于兄的坦诚相待，说来惭愧，倒是我，一直对淳于兄有所隐瞒。”
看吧，人家很明显是在拒绝了，你看不上邱家的小姐，执意要娶的人，偏偏人家还不愿嫁给你，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罢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淳于鸿扬整张脸皮都变绿了，内心千恨万恨，恨自己怎么就教养出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来？当然，他也是有些怀疑的，毕竟淳于皓不是小孩子，与对方相处不过短短数日，就跟着了魔似的执意要娶对方，人心莫测，恐怕一些事不可单看表面，或许问题出在对方身上也说不定。
他刚想完，就听柳轻瑾不急不躁地表明出态度。
柳轻瑾知道，若此刻自己不把话挑明，只怕会引起老庄主的怀疑以及众人的误会，攥手犹豫片刻，终于坦言：“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话音甫落，不止淳于皓，其他人皆是不约而同地一惊。
而柳轻瑾表面看去淡定，实则心跳如擂鼓，说不出是紧张还是什么。只因……他就坐在对面，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能够听见。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但越是压抑，那种情感就变得越是强烈，原来，她对那个人，终究无法做到不去在意。
“可你之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有心上人的！”淳于皓又急又是无措，他宁愿她是对自己没有情意，但也不希望她拿这样的借口来拒绝自己。
柳轻瑾睫毛轻轻掩下来：“这毕竟是我的私事，如果早知淳于兄的心意，我定会如实表明的。”
淳于皓咬着青白的嘴唇，仍不死心：“你说过，你在江湖上闯荡，身边无依无靠，若心有归宿，又岂会孤身漂泊这么多年？”
被他一问，柳轻瑾心房猛地提紧下。如果不说，恐怕更让他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编造的借口，这与直接拒绝不同，感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江湖儿女素来性情豪爽，或许当时有些尴尬，可一旦说开事情便也过去了，大家和和气气，将来还能继续做朋友，但若是为了拒绝，而把自己另有所爱的事拿出来当借口，便会极大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柳轻瑾不想跟淳于皓的关系闹僵，同时也没料到他对自己的感情竟会如此执着。
只是，如果说的话……
发展到这个地步，淳于鸿扬已经顾不得什么颜面问题，由极度的愤怒转变成沉静不语，他甚至希望柳轻瑾的态度表现得越坚定越好，以让淳于皓彻底死了这份念头，看看将来在婚事上还敢再违逆自己。
孟长老生性冷淡，对人家的家事自然漠不关心，孟紫馨双眉深锁，冷眼旁观，萧扶白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唯有展宁两眼发光，随时关注着事态发展，看得大来精神。
心念电转，柳轻瑾终于做下决定，如实坦白：“不瞒淳于兄，其实我只身一人，并非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武林中名扬天下，而是……为了寻他……”像有坚硬的东西堵哽在喉咙，她话音顿了顿，不免自嘲地笑，“当初……是我做了错事，最后害他离我而去……所以这些年来的长途跋涉，都是为了找到他罢了。
“你、你原来……是为了找他。”淳于皓结巴着重复两遍，整个人呆若泥塑。想到对方果然有了心上人，痛得每根肠子都在抽动，简直伤心难以言诉。
孟紫馨突然开口：“刚刚听柳姑娘所述，我倒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够令柳姑娘如此情深意厚，费尽千辛万苦地寻找？想来定是个杰俊男儿吧？”
听出她有意套话，柳轻瑾很直接地回答：“抱歉，他的名字我不便透露。”
孟紫馨手拂鬓发，毫不在意地浅笑：“柳姑娘莫要误会，我不过是想着，倘若得知对方的姓名、身份，凭借我们鸿一门的势力，或许能帮你打探到对方的一点线索也说不定。”
“是啊，柳姑娘若是信得过，不妨说出他的名字，在下也愿助一臂之力。”淳于弨真心诚意地回答。
柳轻瑾闻言，为难地拧紧眉头，目光微一侧，却发现萧扶白正死死地望着她，那眼神中似乎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焦灼、急切……强烈如一浪覆过一浪的巨涛，那般复杂难明，看得柳轻瑾的呼吸顿时慌了起来，可是，她又该怎么说呢，难道真要当面承认，其实那个人就在这里，就在自己眼前吗……她知道孟紫馨不怀好意，但如果不说，只怕会被对方继续刨根问底。
孟紫馨保持着诚恳地微笑。心中却在想，难道自己之前猜错了？她喜欢的另有其人，而不是宗主哥哥？好，那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男子，让她如许情念不移，甚至拒绝了淳于家五公子的爱意，虽说老庄主不会赞同这桩婚事，但若得知对方心仪的男子论起家世身份都不及自己的儿子，恐怕心底也不会高兴的吧？
无意间，她瞥见柳轻瑾右手腕的红绳手链，诧异道：“咦，柳姑娘所佩戴的这条手链……”还真是简单粗糙，嘴上却说，“看起来很是特别呢。”
众人的视线一下集中过去，柳轻瑾顿觉手腕像遭热水烫浇一般，急忙垂袖掩了下去，眼底的慌张，让人不难看出，那条手链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柳轻瑾极快地寻出个借口：“他并非江湖中人，多谢孟姑娘与二公子的一片好意了。”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既然不是同道中人，那么也不便插手了。
孟紫馨意外她的回答会是这样，尔后有些迷惑，她既对宗主哥哥无意，那么自己对她生出的警惕与敌意，究竟因何而来呢？
柳轻瑾知无法再呆下去，起身，朝淳于鸿扬拱手：“多谢淳于前辈今日的款待，我想我还是就此告辞了。”
“慢！”淳于鸿扬出声阻止。纵使发生这样的事，双方都尴尬不已，但错在自家，对方又有救子之恩，若不挽留，岂不是显得他们淳于家毫无气量，“犬子孟浪，是老朽教导无方，还请柳姑娘莫要介怀，待下去老朽必要好好地责罚他！此刻已近黄昏，山路多有危险，柳姑娘还是先留宿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老庄主发话，如再推辞，只怕真会伤了双方情面，柳轻瑾只好答应下来。
待她离开，淳于皓被老庄主叫去后堂罚跪，展宁随着萧扶白回到房间，一路上，他心里急得如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来爬去，几次想开口，却因前方人那清冷的背影而止住了，萧扶白不发一言，也难见表情，一袭白衣仿佛带着九天冰雪的刺痛感，却又有股说不出的落寞萧索。
唉，其实还是在意的吧，否则怎会一听淳于皓说要娶对方，就会紧张得连茶盏也握不住？只是那条手链又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就出现在寿宴上，难道真只是巧合？
展宁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急得抓耳挠腮，偏偏萧扶白就是不理会他，当跨进门槛，“砰”地一下就将房门撞上，展宁反应不及，脑门磕碰上去，登时发出一声脆响。
他揉揉疼痛的额头，不甘心地正准备叩门，谁知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掌从后牢牢按住他的肩膀，展宁一回头，背上冷汗竟蹭蹭地直往外冒。
孟长老冷目如电，直欲穿透他的五脏六腑，抓小鸡似地将他慢慢到拽到跟前，声音低沉，宛若遥隔一方的海：“我有话问你，随我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后续·非卿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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