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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玉殒 ...

  •   晚膳过后,尹世澜并未离开,而是留在偏殿暖阁批阅奏折。

      柳轻瑾由人伺候着沐浴更衣,躺到床榻,也不派人通传尹世澜,自顾睡下了。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床边传来细微的响动,对方动作放慢了几个节拍,显然是怕吵醒她,尤为小心翼翼。

      柳轻瑾睫毛暗颤,其实之前她只是清浅一寐,并未真的睡沉,察觉身上另一半锦衾被撩开,又落下,脸庞对面,传来那人平稳而温热的呼吸,柳轻瑾始终闭着眼,耳畔隐约听到衣袖撂起的声音,似乎对方要伸手触碰自己的脸,但又缩了回去。

      柳轻瑾知道,他又偷偷跑到自己床上来了,近日总会如此,不说话,也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静静抱着自己入眠,好像自己是他体内遗失的一节骨,那么重要,那么割舍不得。

      柳轻瑾每每想推开他,可当看到那张沉入梦中的容颜,不知怎地,最后总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换成自己一夜未寐。

      而今夜,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想到明日计划,柳轻瑾不由睁开眼,此刻尹世澜已经睡去,即使在梦中,那眉心依旧是紧锁的,残留着一丝极重的疲倦,而少去阴谋算计,那般宁祥熟睡的模样,温软得让人以为他只是个喜爱黏人的孩子。

      柳轻瑾心头忽然泛起一阵柔软的疼痛,发觉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仔仔细细地看过他了,那五官轮廓生得很是美丽,每一处都好似被天笔精细地描绘过,眉目间如蕴淡淡月色,端华之中又透出几分秀逸雅质,君子如玉,温润若水,这句话形容他本该再恰当不过,然而谁又能想象到,在那绝美温和的外表下,却藏着已经扭曲了的灵魂呢?

      柳轻瑾想他的容貌多半是随了先帝,而自己生得更像母亲。那么彼此之间,又有哪里长的相像呢?眼睛、鼻子、还是嘴巴……其实自己也不说清楚,只当每次面对,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才会让他们从第一眼相见后,便被吸引住吧。

      柳轻瑾悲涩地笑了,这个人,曾经让她牵肠挂肚,心心念念了五年,到头来,却是造化弄人,一场空罢了。其实……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对,是哥哥、是哥哥呢……

      自己千里迢迢来寻找的人,不就是他吗?

      微弱的烛光透过纱帘映来,恍惚间,柳轻瑾伸出手指,就像个好奇的小小婴儿,想轻碰一下他的眉目,然而那时心绪,又是复杂错乱到不可抑制的,仿佛包括了爱恨、怨怒、悲凄……甚至还有,不舍。

      如果换做绮彤的话,她又该如何呢?

      绮彤的包容与谅解,对这个人的爱,其实是远远胜过自己的。

      而自己,究竟是该继续怨恨,还是应该原谅?

      手指就这样滞在半空,柳轻瑾眼波一荡,忽见两行清泪正从他紧闭的双目中缓缓流淌,滑过肌肤底面,透出一层晶莹的苍白。

      柳轻瑾不禁替他拂拭去,指尖微微地烫,与此同时,对方掀开了眼睫。

      漆黑的瞳眸映入她,似醉了一样,朦胧而温柔。

      柳轻瑾仿若不在意地问:“做梦了么?”

      尹世澜“嗯”一声,想了想:“刚才……梦见娘了……”

      柳轻瑾诧异。

      尹世澜微笑,眼神说不出的柔情:“我梦见小时候,我在花丛里扑蝴蝶,娘就抱着你坐在树下哼小曲……可惜,时间过得太久了……娘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梦到娘一个远远的背影……”

      他的声音含着无限怀念与哀伤,像十二重夜下的小雨,缭乱地浇在人心头。

      即使做梦,他也是这般渴盼着能与她们在一起。纵使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也不过是为了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柳轻瑾视线因一股酸涩而变得模糊不清,嗓音低柔下来:“其实娘,一直都在另一个地方看着我们呢。”

      尹世澜表情迷惑地望来,像是陷入雾气重重的森林,那么不知所以。

      “是真的……”柳轻瑾扬起嘴角,好似哄着不谙世事的孩童。下句话,却觉不是替娘所说,而是替自己,有些迟慢地讲,“所以你别难过,即使有一天……不在身边了,还是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只不过,没有被你察觉到罢了。”

      “昭昭。”尹世澜握住她的一只手,贴蹭在脸上,显得很是幸福,“哥哥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柳轻瑾脸色有短瞬苍白,移开目光:“时候不早了,睡吧……” 下刻,唇形张了张。

      晚风拂过,珠帘叮咚作响。那是月光在寂夜中的轻吟,两个字,被深深镌固在空气里,化成永恒——

      “哥、哥……”

      尹世澜正待合上的双眸,倏又睁开、睁大,盛满极度震惊,那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刚刚唤朕什么?”

      柳轻瑾垂下眼帘,语调淡淡的,催促:“没说什么,睡吧。”

      尹世澜还想再问,但见她合眸睡去,只好缄口不语。想到她今日对自己的态度改变,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欢喜便在体内涌荡膨胀。

      今后,今后会更好的吧?!

      怀着甜蜜而美好的希冀,尹世澜含笑闭上眼,与她面儿相偎,沉沉入眠。

      *******

      罗云宫

      宝桐一如往常地端着药碗来到寝室。方到床边,竟见床榻上的人柳眉微拧,手指缩动,接着睁开眼睛。

      “哐啷”一响,药汤连碗一齐掉落地上,宝桐怔目一瞪,随即又惊又喜,扑上前:“娘娘您醒了!”

      “宝桐……”施莜翎坐起身,手抚额头,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仿佛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听她唤自己的名字,宝桐更显激动:“娘娘,您记得奴婢了?”

      施莜翎听不明她的话,环顾四周:“宝桐,这里是哪儿?”

      “娘娘,我们是在皇宫里。”宝桐泪流满面道,“自从您身染怪病,整个人就变得神智不清,连奴婢也不记得了,后来就一直病卧床榻,昏迷不醒……还好现在……”她猛地想起什么,“这多亏了萧公子!”

      “萧公子?”施莜翎疑惑。

      宝桐点点头,擦掉眼泪高兴道:“是他让我把太医开的药偷偷换掉,又给了我一盒香丸,把它磨碎成粉末掺在汤羹里,每日给您服用……”

      听完宝桐后面的一番叙述,施莜翎喃喃道:“那个人现在……已经是皇上了。”

      “娘娘!”宝桐一惊,连忙扶住急欲下床的她。

      “我、我要见他……” 施莜翎美目中闪烁着强烈而急切的期盼,尽处那份深情,却依旧是眷恋不悔的,望向窗外,自言自语着,“无论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怪他的……”

      “娘娘,可是您的身体……”宝桐眼瞅她虚弱到连步子都迈不开,开口劝说,“只怕皇上这会儿正在寿心殿处理朝政,娘娘还是先安心躺在床上,奴婢这就使人前去通传。”

      施莜翎走动两步,果觉体力不支,被她慢慢搀扶回床边,神色却显格外焦急,拉住她的胳膊:“好,那你快去找人通传。”

      宝桐一应,疾疾跑出屋。

      ********

      花木扶疏,碧池清浅,空气里暗香浮动,日已近黄昏。

      将傀九交给自己的武功秘籍塞入袖中,柳轻瑾眸光一凛,作下决心。

      “玉蓉。”唤来对方,她淡淡道,“扶我去倾鸾宫看看。”

      玉蓉纳罕,搞不懂那里究竟有什么可瞧的,本欲劝一劝,但瞅她神态漠然,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推着她行去。

      掌灯时分,明亮精巧的宫灯冉冉升起,一脉迤逦绵延,为夜晚拉开一场璀璨华丽的帷幕。来到皇后的寝宫,柳轻瑾坐在轮椅上四处观望一阵儿,不由得环住双臂:“怎么突然有点冷了呢,替我回宫取件披风来。”

      玉蓉以前私下听过传言,说宫氏当初虽是自尽而亡,但死前曾有人听到凄厉的惨叫声,而每逢入夜,后宫里头难免阴气过重,皇后的寝居又是空置许久,此刻屋内虽是点着灯,但为避人耳目,将平日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都暂且支了开,一时间空荡荡的,倒真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冷风从门外渗来,像冰凉的蛇信舔了下脖颈,玉蓉冷不丁一哆嗦:“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柳轻瑾不悦:“怎么才来就走?叫你拿披风,还不快去。”

      玉蓉想自己一去,便剩她一个人了:“那奴婢再传个宫女过来伺候。”

      柳轻瑾拒绝:“不必了,我想独自坐在这里静静。”

      玉蓉觉她性格甚是古怪,这种清冷幽森的地方,她反而还愿意独处。忽然眼珠转动几下,瞟向她无法动弹的双腿,又念正殿外有侍卫守护,便也放下心来,恭谨行个礼:“那请娘娘稍候,奴婢去去就回。”

      柳轻瑾冷眼瞅着她离开,直至完全消失,才扶着车轮一点点行到门前,将两扇朱檀门重重闭合,落上门栓,随即整个人从轮椅上站起来,竟是身形轻盈,步履平稳,她快跃到内室,寻到书架上其中一格的玉观音像,慢慢转动,只听“哐当”一响,床榻后的一面墙壁偏转开,显露出一条密道。

      沿着这条密道而行,便直通到城外某个地方。当初绮彤听宫姒雪偶然提起,却没放在心上。之后柳轻瑾闻言查探,意外发现那支玉观音像有所异样,伸手挪拿不动,衬着玉蓉不防,仔细查看,才知下方竟然设有机关。

      如今双腿恢复,又有密道在此,机不可失。

      柳轻瑾手执烛台,明晃晃的烛光在眸底一跳一跃,映得那张脸容阴暗不明,难以辨别其中的神色。

      她转过头,回顾背后富丽堂皇的寝殿,又仿佛是对着那雄伟繁华的万千宫阙做出最后的道别,一霎间,入宫至今的情景犹如一片片纷疾的雪花,从脑海里飞逝飘过,是恨、是怨、是痛、是伤……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温存?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一切,都将随着一场大火而消失殆尽了。

      柳轻瑾压紧双眉,似乎某种情感正隐忍着不愿流露,只当抬眸,那如同深深的夜色般,一丝凝重的哀恸从中转瞬即逝。尔后她再不犹豫,将寝室几处纱幔点燃,尖尖的火苗迅速蔓延开来,化为无数条火蛇,萦绕着精美雕刻的梁柱直窜上房梁,在夜幕里摇舞摆动,绽开一重重惊心动魄的影子。

      梁木不停发出“扑滋”声响,纱幔缠着火光摇曳倒下,一抹茕立纤俏的身影,在大火中若隐若现。

      丢下烛台,柳轻瑾忽然攥紧手,那时好似冲天发誓一般,一字一音宛若金珠银玉齐碎,铿锵有力,含着无比坚定——

      “萧扶白,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你!”

      随即再无半分留恋,纵身跃入密道,墙壁“咚”一响,缓缓合上。

      外面的人被惊动,半晌敲不开殿门,扯着嗓子嚷:“走水了!走水了!”太监们惊惶失措,纷纷提着水桶上前扑救,侍卫费尽力气,终于将殿门撞开,却是一股浓烟滚滚扑袭,呛得人退避三尺开外,但见里面红光烟雾,梁柱砰然倒塌,早已烧成汪洋火海,熊熊的火焰窜上檐顶,直逼天穹,众人束手无策,竟只能眼巴巴地张望着。

      远处太监高宣,一行宫侍举扇提灯而来,当见御驾,所有人齐唰唰地跪了一片。

      尹世澜闻讯赶到,视线立即扫向玉蓉,逼近跟前:“究竟怎么回事?!”

      玉蓉磕首跪地,已然泣不成声:“娘娘说觉得冷,命奴婢回宫取披风……谁知,谁知奴婢一回来,就见寝宫燃起了大火,娘娘人还在里面……”

      “你说什么?!”尹世澜身形不稳地倒退两步,抬头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火海,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一般。随即,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像发了疯的狂兽直扑上去!

      “皇上!”关临树手疾眼快地抱住他,却被尹世澜一脚狠狠踢开,头破血流地滚到旁边。

      “昭昭、昭昭——”尹世澜双目赤红地呼喊,声音如鬼哀绝。

      姜念与另名侍卫迅速围过来,一左一右拦住他:“皇上,前方危险,万万不可啊!”

      “全给朕滚开!”尹世澜早已失去理智,胡乱疯狂地挥动着袖子,只是拼了命的地想往前冲。

      姜念见状不妙,怒视其余尚惊得回不过神的侍卫,大声喝斥:“你们还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快点保护皇上!”

      众人这才脑子一醒,手忙脚乱地围上去,在前方形成三四道人墙,就连关临树都顾不得伤痛,卯足了劲抱住尹世澜的左腿不放。

      那一刻,尹世澜肝胆俱裂,眼角迸出鲜红的血丝,脸孔因巨大的痛楚而扭曲抽搐着,模样怆然令人不忍目睹,只在声嘶力竭地大嚷:“你们都放开朕,朕的昭昭还在里面……昭昭……昭昭,朕去陪你,朕要去陪你……”

      “皇上!!!”姜念惊急,“如今火势已难控制,珍嫔娘娘只怕是……还请皇上以圣体为重,以大局为重啊!”

      “昭昭……”尹世澜几番竭力地嘶喊后,终不能挣脱,望着那一片怒火狂涛,入目形成极端妖红诡异的色泽,最后,眼睛仿佛被灼化烧空了,变得空洞洞的,一丝神采生气也无。

      他突然安静下来,整个人却像没有骨头架子似的,身体悠晃前倾,被姜念几人从旁架着,方能站立。

      绮彤匆忙赶到,但见那金碧辉煌宫殿已是淹没在火海之中,一时惊呆原地。

      “原来她……”而今仔细回想,终于明白当时她所说的“断绝”是何含义了。

      只有让他以为自己死去,心中的魔障方能消除,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绮彤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情绪渐渐恢复平缓。

      “皇兄……”她迅速惊醒,急忙跑到对方身边。

      尹世澜正被众人搀扶,冠斜发乱,脸容低垂,一动不动的样子,好似失去呼吸一般。

      “皇兄!皇兄!” 绮彤即是心疼又是担忧,摇晃他的手臂连声呼唤。

      过去半晌,尹世澜终于偏头望过来,那时他的脸容肤色呈现一种令人惊心的苍白,双目却是涨得赤红,犹如从地狱挣扎出来的妖鬼,直看得人心惊胆战。

      泪水一滴一滴地夺眶而出,不停地流,不停地流,就像两个大大的水窟窿,流得眼睛都快瞎了,他却毫不知觉一般,木讷地吐字:“昭昭、昭昭她死了……”忽然身子痉挛颤抖,他用手捂住脸,声音尖厉到支离破碎,“她死了!她死了!永远也不回来了!朕该怎么办,没有了她,叫朕今后怎么活,怎么活下去啊!!!”

      他状若疯癫,揪住头发竭斯底里地吼叫。

      “皇兄!”绮彤紧紧抱住他,安慰道,“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的,她死了,可是你还有我这个妹妹啊!”

      尹世澜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汇聚起一层浓浓殷红的颜色,映着一片火光,几乎要滴下血来,那张脸是狰狞的,扭曲的,怨恨十足的:“还有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贱人!就算死一万次,也抵不上昭昭一个,你给朕滚,给朕滚开——”

      绮彤一下子被他甩到地上,瞪大着眼睛,只听他仰天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悲鸣。

      那一刻,心灰意灭,绝望彻底笼罩全身,绮彤终于明悟了:“原来、原来你的心里始终只有她,只有她这个妹妹,那我算什么呢?哈哈哈——”

      她惨笑两声,蓦然拔掉发髻上的金簪,对准喉咙狠狠刺下去,鲜血蜿蜒,倒地气绝。

      尹世澜看也不看,取下悬挂在腰际的香囊,轻轻捧在掌心里,满眼柔情深挚,似乎那是留在世间上的唯一珍爱,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了。

      “是你……救了我?”

      “别总乱动,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

      “轻瑾,你听我解释。”

      “是我傻,是我信你,五年来竟然还在一心盼着你回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我还能活着,轻瑾……你、你可答应嫁与我?

      “我应你,只求你不可以有事,绝不可以有事。”

      “朕恨他,所以要他死!”

      “我要去找扶白,我要见他——”

      “你只能是哥哥的!那些臭男人,他们碰都别想碰你!”

      “疯子!”

      “刚才……梦见娘了……”

      “你别难过,即使有一天……不在身边了,还是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只不过,没有被你察觉到罢了。”

      昭昭、昭昭……你死了,竟教哥哥再无处寻你……任哥哥如何想你、念你,都不会再回来了,真是好狠的心啊,娘跟阿峥不在了,连你也丢下哥哥了。叫哥哥一个人在这世上,该怎么活下去?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上前,跪地禀报:“皇上,贤妃娘娘醒了,这会儿正在罗云宫,说很想见皇上一面……”

      尹世澜恍若未闻,将香囊捂在胸口,痴傻了似的,一个劲抖着肩膀,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坍塌毁灭了。

      ……

      火海烈焰,浓红如血,惊动了半边天色,直望得人眼生生作痛。

      繁华已逝,红颜成灰,一寸相思千行泪,何处还能重逢?

      痴魂入梦,寻一渺影,便可朝朝暮暮,长相见,共相守。

      愿梦,不复醒。

      《脱线娘子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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