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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倾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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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玉葱指,十个纤巧指甲上未染艳丽的蔻丹,却如春日嫩笋一般滢亮可人。翻开缠枝孔雀纹玉奁,象牙梳轻握,将乌瀑长发堆云环髻,左一支玲珑点翠红珊瑚宝簪,右一支衔珠彩雀金步摇,分别斜斜插入绿鬓,雀口衔下的明珠累累,映得芙蓉雪面,香肌玉骨,只觉浑身每一寸,都宛如吸入天间的月华流水一般。
沉炷轻烟,横幔深护,宫婢妆毕退去,柳轻瑾端坐妆台前,满身华美,一袭璨光云锦长裙逶迤于地,边饰描银繁复蝶纹,就像被无数翩跹起舞的彩蝶萦绕着,而对面,正坐有一位尊贵绝雅的男子。
调匀的螺黛轻轻扫过,纤月初上,形如翠羽,尹世澜半弯着身,一笔一抹,正凝神专注地描绘着佳人俏丽的黛眉。
稍后动作微顿,但见那张皎莹清新的姝容犹若娇小玉荷初绽,隐隐似还流露香气,令人望之神迷,然而美则美矣,只是那脸色略微苍白,好似深冬的雪裹珍珠,毫无光泽灵气。
尹世澜打开案台上的羊脂玉盒,从中挑了些许红蓝花燕脂,托起她的脸,仔细涂抹在唇瓣上,因离得过近,呼吸间尽是她似玫瑰又似香橼的体香,一个分神,指尖不小心将燕脂抹出界,便以绢帕细细擦拭了去。
唇瓣变得红腻芬芳,娇艳欲滴,原本憔悴失色的玉颜霎时光耀夺目,宛若蕴藏湖底的七彩瑰宝浮现水面,简直艳丽不可方物。
“真美……”尹世澜看得痴了,将唇轻轻凑到她的额心,忍不住落下一吻。
自始至终,柳轻瑾静姿端坐,双手交叠搭在腿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就像一具经过巧匠千百次雕琢的美玉娃娃。
尹世澜从盘中拈来一颗香果,递到她唇边,柳轻瑾檀口轻启,慢慢地咀嚼咽下。
尽管神情依旧冷漠,但近来她再不像原先那般反抗自己,不仅乖乖用膳,偶尔还会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上一两句,听话得活似变了个人。
尹世澜心底欢喜,对着她越看越爱,搂入怀里:“昭昭,这世间,再无女子的容貌能与你相比。”唇边的笑容是痴癫地,仿若陷入臆症,附在她耳畔不停说着谵语,“真好呢,能留在哥哥的身边……昭昭,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都别想把你夺走……”
不知是否被搂痛了,柳轻瑾睫毛微微抖动,宛如受惊的蝶羽。
午后正暖,抱着她坐到绮窗前晒太阳。而从妆台走过来的一段距离,柳轻瑾都能感觉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小心翼翼,像抱着易碎水晶,每一次动作前,他都会提前考虑到会不会伤到自己。
然而纵使如此,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命人废掉自己的双腿,或许从得知彼此是亲生兄妹的真相后,这个男人,他就已经疯掉了……
尹世澜掏出枚香囊,解开上面的双彩绦,将一条红绳手链戴在她的皓腕上。
柳轻瑾拧眉奇怪,与自己此时一身华美精致的装饰相比,这条手链便显得粗陋不堪,毫不相衬,不懂他为何要让自己戴上这个。
尹世澜抬起她的柔荑,眸中柔情百转,仿佛这一刻,已等了数度轮回,含着欣慰与满足:“这条手链,原是你出生不久,哥哥亲手为你做的,可惜娘说你当时还太小,哥哥便想着,等你将来长大了,再亲自为你戴上去。如今,终于等到了、等到了……”
他声音逐渐低渺时,柳轻瑾却心神暗震,隐隐颤抖着不敢置信,这竟是他在儿时,亲手为自己所做之物?!
尹世澜只当她是冷了,紧了紧那领口处的围裘,让柔软的雪白狐毛贴着她晶莹玉颊,好似要将一颗东海明珠小心地包裹起来,同时环抱她的手臂也愈发用力了,体温隔着衣袍像是融破冰层的春溪传递过来,是再名贵的狐裘或是紫貂披袄也难以带来的温暖。
阳光透过花格窗棂斜倾而泻,他脸上溢出婴儿一般软润纯真的表情,恍惚又回到从前,他还是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小男孩:“昭昭,你不知道,哥哥当初有多盼着你的出世,看着你一点点长高长大,然后我们跟娘,还有阿峥阿姆他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话落间,有润湿的液体坠到柳轻瑾颊边,亦如一滴滚烫的蜡泪蜿蜒至唇角,那么涩、那么咸,滑入口中,险些伤了舌尖。
柳轻瑾恍然抬首,却见他只是闭着眼睛,睫毛因某种痛苦而剧烈颤动着。
不知不觉,问出了口:“娘她……”
“娘在你出生不久,便去世了。”尹世澜忽地睁眸,一抹狰狞的恨意转瞬即逝,“是被那个贱人害死的!”
转而搂紧她,俯下首,凝视那张半隐在琳琅珠串下的姣丽容颜,有些焦急地安慰:“不过你别担心,那个贱人已经得到她应有的下场,娘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了。而哥哥现在贵为九五至尊,掌控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分开我们了。”
造化无常,天意弄人,如果当初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与她,会是身份尊贵的世子与郡主,自小锦衣玉食,受尽万人呵护,他会是一位好兄长,疼她,宠她,拉着她的小手在园中玩耍,不让她掉一滴眼泪,等将来长大,继承皇位,择一位好夫婿,欣喜地看着她出嫁。
一切,本该如此,本该如此才对啊……
眼角像被蛇信舔了下,钻心般的酸胀痛楚狂涌而来,柳轻瑾悄然低头,状若无意地用手拂了去,指尖湿湿的。
“怎么了?”尹世澜察觉。
“没什么,阳光有些刺眼……”在他看不到的角度下,柳轻瑾掩落睫,目中波光如在夜下湖畔流走的月光,轻盈暗转,半晌开口,“每日总呆在屋里,我闷的慌,想出外散散心。”
尹世澜沉默。
柳轻瑾语调平静:“反正我行动多有不便,让玉蓉在身边伺候便是。”
尹世澜想了想,终于同意:“那等天气暖和些的时候吧,我命人推着你在园子里走走。”
“嗯。”柳轻瑾点头,声音透出一丝微弱的倦意,“我觉得乏了。”
尹世澜手臂一颤,似有不舍,把脸贴向她的鬓边,像个怕冷的孩子:“等等再睡,哥哥想再这么抱你一会儿……”
二人的身影浸在煦阳里,被照得一点点耀白,宛如透明而脆弱的泡沫,转瞬破碎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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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冬去春来,朝夕变化仿佛只在一个转身间,寒冰厚雪已消融为潺潺溪流,柳芽吐碧,燕鹊双归,放眼粉桃绿水。暮春三月,漫天飞花轻絮,那挡也挡不住的馥香,扑鼻而袭,直快令人醉去。
离沁吟宫不远的林苑内,清风吹拂,花瓣摇曳散落,枝影扶疏间,柳轻瑾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簇新折的桃花,不时引得蝶儿围绕飞旋,一只还恰好停歇在发髻那支玉兰花簪蕊心的珍珠上,香鬓花颜,蝶萦佳影,如许情景,简直美可入画。
桃花枝在手中轻摇,柳轻瑾目光不经意地转向四周围,隔着重重树木,仍可见侍卫不离的身影,只是远远守着不敢靠近。
“玉蓉,我不冷。”柳轻瑾见她为自己系上披风。
“娘娘,这天气春寒料峭的,最容易染上风寒,皇上既派奴婢来伺候娘娘,奴婢自然得时时留意。”玉蓉言讫系好绦绳,一丝不苟。
柳轻瑾缄默,想自己身边一直都是由玉蓉贴身伺候的,倒是个做事稳妥的人,不过虽说彼此相处时间久了,她对自己却始终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不敢有半分逾越,主仆之间,依然生疏有别。
但或许正是这一点,尹世澜才肯放心地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吧?
蓦然思绪一断,柳轻瑾朝远处张望:“前面再吵什么呢?”
玉蓉也隐约听到了,踮脚望了半晌,可惜仍不明所以。
柳轻瑾开口:“你推我过去看看。”
玉蓉有些踌躇:“娘娘还是留在这里赏花吧,反正外面有侍卫……”
柳轻瑾语音加重,催促:“快点。”
玉蓉只好一应,推着她朝前行去。
林苑门前,两名侍卫正将绮彤以及她的宫婢挡下。
“放肆,胆敢阻拦本公主的去路!” 绮彤厉声喝斥。
侍卫态度恭谨,说话却是分毫不让:“还望公主恕罪,只因苑内正有贵人在此,皇上有令,无关人等绝不可惊扰到对方。”
“贵人?”绮彤冷笑不止,“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连本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侍卫怕她闹出事端,语调放缓:“公主若要游园赏花,何不另行到御花园……”
他话未说完,左脸已挨了绮彤狠狠一掌,听得她怒骂:“混账东西,我要去哪里,还轮得到你来指点!”
侍卫不再出声。
绮彤咬着糯米般细白的牙齿,恨笑:“本公主听闻这里桃花开得正艳,因此特来观光。纵使皇兄之前有令,难道那位‘贵人’的身份,便是尊贵到我都见不得?”
虽说宫姒雪以勾结谋反之罪被废黜皇后之位,她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但只要皇兄一天不下旨,她就依然还是身份贵重的长公主!
气氛正值僵持时,蓦听一道清越如琅的声音从苑内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两名侍卫立即转身行礼,目光却丝毫不敢触及到她身上。其中一人道:“回娘娘,是长公主她……”
柳轻瑾一抬首,恰好对上绮彤震诧不已的目光,只见她惊得倒退两步,戟指指去:“你……竟然是你?!”
柳轻瑾眼波微漾,显然也感意外。
绮彤有些身形不稳,及时被她的宫婢扶住,尔后恍然大悟:“我听闻皇兄宠爱一名女子,视若拱璧,宠溺如斯,久藏深宫轻易不许抛头露面,难道那个倍受圣眷的珍嫔,便是你?”
柳轻瑾压低眉头,仿佛被银针刺了下。
绮彤留意到她身下:“你的腿……”
柳轻瑾淡淡打断:“以前曾与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如今,是否别来无恙?”
绮彤不言,只是眯眼仔细打量着她,神色间隐有疑惑与怒恨交掺的复杂情绪。
柳轻瑾开口:“长公主可是来此处赏园的?不如一道吧。”
绮彤先是沉思片刻,随即挑高燕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啊。”
倒是玉蓉出声阻止:“娘娘,皇上之前下令,是不准……”
柳轻瑾讲道:“我知道,皇上不愿让我受到惊扰,但长公主又不是外人,今日恰好相遇,一同游园叙旧又有何妨。”
绮彤眸扫讥笑:“如今这些下人伺候得越发出息了,在主子面前都敢指手画脚。不若,你现在便到皇兄跟前告状,我倒要瞧瞧,你能耐我如何?”
玉蓉惶恐,这才噤言,按照柳轻瑾的指示,几人往林苑内走去。
来到一处石桌前,周围筑有四个雕花矮石墩,柳轻瑾让玉蓉停下:“我想与长公主在这里赏赏风景,你先退下。”
玉蓉只好远远退到一旁。
绮彤想了想,也挥手朝自己的宫婢道:“你先在边上候着。”
遂此刻,二人也算有了独处的空间。
察觉到她深邃探究的目光,柳轻瑾启唇:“人都已经支开,长公主心中有何疑问,不如现在就说出来吧。”
绮彤一愣,忽而冷笑:“想不到许久未见,比起以往,你人倒是变得沉稳不少。”
柳轻瑾听出她言辞间的讽嘲之意,不以为忤,反而澹然道:“有时候心事憋得太久,性格也是会有所改变的吧。”
绮彤不再接话,目光往下一探,显然十分在意:“你的腿究竟怎么回事?”
柳轻瑾垂落眼帘,声音平静得像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如你所见,双腿已废,今后再也不能行走了。”
绮彤大惊。想她好好一名女子,正值妙龄年华,如今却要承受半身残疾之痛,终生以轮椅为伴,对她而言该是何等致命的打击?若换自己,倒觉生不如死。
绮彤听后,忽对她生出几许怜悯之情,面上却不显露:“是谁做的,手段竟如此残忍!”
柳轻瑾以袖掩唇,抖着肩膀好似在笑:“还能有谁呢……你方才不是还说,我被视若拱璧,受尽圣眷么。”
绮彤呆怔几瞬,尔后反应过来,脸色霎时铁青:“难道是皇兄?”只觉不敢置信,恨不得惊呼出声,“不,这怎么可能呢,皇、皇兄他……”然而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声音戛然而止。
许久,绮彤慢慢地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柳轻瑾回答:“只因我曾几次试图逃跑。”
绮彤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要跑?当初你不也是真心喜欢皇兄的吗?!”
柳轻瑾身体轻微一震,好似遭遇蚀骨寒意的入侵,两手环上雪臂,声音几不可闻:“我与他……是无法在一起的。”
绮彤愈发迷惑:“为何不能在一起?纵使你出身卑微,但如今他贵为天子,纳你为妃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你想与他在一起,也不会再受任何阻拦了。”
柳轻瑾却低着头,羽睫是孤月落寞的影子投在眼睑下方,遮住目中神绪,整个人忽然安静得仿佛凝成雕像,不知世事,不知四季更替。
绮彤见她久久不答,便不再追问,心念一转,唇张了张,又阖上,几番犹豫,终于问出那个被自己藏在心头,纠缠已久的疑惑:“你住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可曾听人提及过,昭昭这个人?”
孰料柳轻瑾霍然抬首,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绮彤见状道:“你知道她的,对不对?”
柳轻瑾有些支吾:“你……你为……问……”
绮彤扯住她的袖角,焦急地问:“你告诉我,她现下人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半晌,柳轻瑾恢复冷静,撇开目光:“你问她做什么?”
绮彤露出一抹酸苦的笑容:“他曾经告诉我,在这世上,唯有昭昭才是他至亲至爱的妹妹。”
“是吗……”柳轻瑾喃喃两声,唇角往上掀扬,竟笑得几分诡异,最后,很轻、很慢地告诉她,“我,就是昭昭。”
春风从耳畔拂过,有那么一瞬,绮彤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那不过是风吹动花草的声音,盯着她的脸,到后来双瞳一点点睁大,牙齿打着颤,几乎不能言语:“你说什么……你……其实是……”
她使劲摇了两下脑袋:“可是不对,不对的,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他的……”然而看到柳轻瑾那一脸欲诉难诉,凄哀似泣的表情,竟在瞬间明悟了,不由自主捂上嘴,难以相信,“他疯了,他怎么可以……这是背德逆伦的!”
柳轻瑾淡淡一笑,分不出的苦涩还是庆幸:“目前他将我困在皇宫,废掉我的两条腿,除此之外,倒还没有做出其它的事。”
绮彤却听不进去了,径自弯腰笑起来,嘴里不止地呢喃:“原来让我一直嫉妒的女子……竟然,竟然是你……”她抬首,极为缓慢地吐字,“你知道吗,到现在我才知道,以前他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有多么恨我的母亲!”
“是你的母亲,害死了我们的母亲。”柳轻瑾目不转睛的瞧着她,那时声如金石坠地,“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她,我又岂会与自己的亲人失散多年?我娘又岂会选择自缢而亡?我与他之间,又岂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绮彤不由踉跄一步,目光迟滞,竟被她逼问得不知所措。
柳轻瑾沉默,这些尘封往事,都是尹世澜平日里慢慢讲给她的。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绮彤突然用一种不知是同情还是悲哀的眼神望去,“即使你们现在团聚了,可是你过的,一点也不开心对吗?其实,我也是……”
她瞅向周旁开得正盛的桃花,艳粉光泽映入双眸,却化为沉碎凋零的感伤之色:“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我也该远嫁到南蛮去了……”
柳轻瑾一怔:“是他的意思?”
绮彤点头,随即隐去眸中悲绪,问:“今后你有什么打算?难道真愿如此被困在宫中一辈子?”
“不然呢……”柳轻瑾苦笑。她自然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的双腿还是有可能痊愈的,这段日子她变得温顺听话,目的就是让尹世澜放松警惕,可以多放自己出来活动。可惜无论到皇宫哪里,身后总有众多暗卫跟随,而平素,玉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护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去做其余的事。是以就算双腿恢复了,她还是难以逃离出皇宫这个牢笼。
“可惜你的腿已经……”绮彤若有似无地叹了声。
柳轻瑾从思绪中省神,倏觉她这一叹,好似弦外有音,不由试探性地问:“怎么?”
果然,绮彤表情犹豫,思付半晌,眼尾扫过玉蓉二人,才压低声,吞吞吐吐地讲:“我也不太确定,只以前听母后无意提起过,好像是……”
回到沁吟宫,已经日照偏西了,回想最后与绮彤的谈话,柳轻瑾只觉心绪激动不已,久难平复。
如果,如果当真是……
她坐在桌前,因想得出神,竟没有听到殿外内监尖细的高宣。
尹世澜缓步入内,玉蓉行礼完退下,此刻柳轻瑾才留意到他进来,抬起头。
金银丝绣花的纱帘被风吹得咝呀咝呀地轻响,尹世澜踩着地面摇乱的影子,步履有些蹒跚,窗外沁来的淡淡余晖拂过那张华美容颜,竟凝满阴郁之色。
柳轻瑾一下子觉出他不太对劲:“怎么了?”
尹世澜停到跟前,那模样竟像入了魔一样,赤红着眼盯向她,似乎想一口气把她吃下去。半晌,启唇絮絮地低语:“他们……要朕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