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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痴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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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几把梨花木制的桌椅东倒西歪,一滩青瓷碎片在角落隐隐发亮。
柳轻瑾银牙暗咬,手里软鞭宛如藤蔓一样牢牢缠绕在剑刃上,卓钰将剑拖近肩侧,彼此一个抽不回,一个摆脱不掉,两厢僵持。
当尹世澜进来,几乎要被那股端凝无声的气氛给凝固住。
“世澜……”柳轻瑾眸中泛起惊愕的涟漪。
“呦,今日贵人驾临,真真有失远迎啊。”卓钰挑着眉尖,似讥似嘲。
尹世澜温雅莞尔,不予对方计较,只是刻意放缓的语调,令人不自觉地尴尬起来:“轻瑾,你们这是在……”
柳轻瑾环视下四周,脸颊倏然生红,忙寻个借口:“我们……我们只是相互切磋一下武艺,顺便再舒展舒展筋骨,没有大事,没有大事的……”说罢,嘿嘿笑了两声。
尹世澜扬唇,没有责怪的意思。
柳轻瑾抽回软鞭,迅速走上前。
尹世澜目中温柔瞬泻,若有无尽蜜语欲脱口,然眸光瞟向她身后,言辞带着不经意的提醒:“轻瑾,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偏偏卓钰好像听不懂,坐在椅上纹丝不动。
柳轻瑾见他赖着不走,只好吼了一嗓子:“喂,你能不能出去?”语气却是毫无商量余地。
她拿着鞭子要轰人,卓钰铁青着脸,最后气哼哼地站起身:“哼,走就走!有什么话不能听,还非要偷偷摸摸的……”
他嘴里嘀咕个没完,嫉恨地看了尹世澜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
随着合门声,屋内光线黯淡下来,似乎少了些温暖,惟有兰花幽香在鼻尖萦绕。
“轻瑾,若在这里住着太过吵闹,不如随我搬到王府怎样?”尹世澜劝说。
柳轻瑾目光闪动,往常清澈的眸子里,如今却多出一缕复杂心绪,不知是想到什么抑或想到了谁:“不了,住在王府……我觉得不惯……”
尹世澜正欲再说,柳轻瑾已低头开口:“其实有件事,我也正想跟你商议的。”
“什么……”她神色不定,踌躇犹豫,尹世澜生出不祥预感。
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窗纸上,隐约间多出一痕蜻影,似是飞倦了停靠。
柳轻瑾慢慢启唇:“我来京许久,而今却连亲人半分线索也无,想来在这世上,终归是孑然一身,只怕继续找下去也是枉然……我亦死了心,以后,还是想回山寨……”
“你说什么……”尹世澜闻言,猛然用手抓住她,好似失了魂的,一遍遍问着,“你说什么……说什么?!”
回去……她竟然要回去?!
就像一场暴雨令人始料未及,他的声音由低喃扩大到激动,蜻蜓受惊离去,柳轻瑾瞪大眼睛,被他的反应吓住。
“轻瑾,你要离开我吗?”望着她,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害怕。
“世澜……”柳轻瑾不知该说什么。
“我待你不好?你不愿与我一起?”声音带着颤意的追问。
柳轻瑾撇过脸:“不是……”
“那为什么?你不愿做侧妃?好……你给我些时间,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成为我的王妃,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他咬着牙,发誓一般。
柳轻瑾眉头紧紧拧成结,身体扭动几下却无法挣脱,吐出的话语更似一种劝说:“世澜,我心底清楚,你终归是皇子,我们身份有别不可能……”
“借口!”他眸色沉暗起来,宛如有什么在燃烧,逐渐化成比血还浓的颜色,“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
像被那目光烧痛,柳轻瑾陡然一怔,懵了似的回答:“没、没有……”
尹世澜面无表情。手下却愈发用力,按住她两肩,仿佛要将蝴蝶的翅膀给扯碎一样。
柳轻瑾痛得要唤出声,下刻被他牢牢锁入怀里,兰花香气都快被那热度蒸发。
不让你走,绝对不让你走。
她只能是他的,从第一眼就是这种感觉了,好像早早就融合在身体里,从相见第一眼便觉得无法割舍、无法分离。
怎么能让你走呢,怎么能给别人呢。
她最先爱上的人是自己,而自己,本以为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她,除了她……
指节用力,搂得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仿佛要让她窒息在自己的怀中,就像亡去的蝶,只对着自己寂静美丽。
他的反应令柳轻瑾惊惶害怕,思绪错乱着,明明痛欲死,却诉不出,被这样搂住,不知是他要把身体揉入进来,还是要把自己融化进体内。心底难受起来,是他把感觉传递给了自己,摆脱不开……对着这个男人……始终摆脱不开。
“世……澜……”最终,她痛苦地唤了一声。
黑夜里狂风呼啸,扭曲般的长枝刮着纱窗,雨点飞溅,烛火明灭间,光怪陆离。
“世澜,今后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那声音温柔又含着凄仓,宛如血色的蜡泪缓缓淌下。
惺忪的眼睁开一丝缝隙,昏暗朦胧中,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尹世澜浑身荡起小阵痉挛似的颤抖,恍若从噩梦中惊醒,惟独眉梢,还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残。
那锢紧的双手,终于慢慢松开力道,继而僵硬的,抚摸起她的发。
“轻瑾,对不起……对不起……刚刚弄疼你了吗……”他眼神有些空洞,好似望穿了那细濛烟雨也不得所寻,嗓音却轻柔如梦,“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怕你离开……”
柳轻瑾想抬头,又被他按入胸口。
“方才那件事,你不是说要跟我商议吗?”尹世澜微微笑着,眼神却暗得透不出光,“我看还是再等段日子吧,如若真找寻不着,到时你做怎样的决定,我也不会阻拦的,好不好?”
柳轻瑾默然,最后点点头。随即眉心凝蹙,疼得哆嗦下。
一根青丝被扯下来。缠在指尖,愈缠愈深,快要缠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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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微拂,花自枝头凋落,蝴蝶盘旋恋着不肯离去,它却顺水而逝,只余一痕香。蝶儿尚如此,人间更有痴情者。
卓钰随手拈了一朵小花,秀白的手,艳红的花,相得益彰,好看极了。
可惜他怏怏看了几眼,就弃于地上。
“你既无心,让它自生自灭便是,又何必糟蹋。”声音漫空飘来,带着几许惋惜,又有几分轻责,听来舒净幽雅,正是闻声如见其人。
卓钰抬头看他,竟有些沮丧地叹口气:“我真不懂,对方究竟有什么好!”
“他是轻瑾喜欢的人,你莫要让她伤心。”萧扶白慢步趋前。
卓钰不由冷笑:“你倒是大度,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小瑾被他抢走?”
萧扶白眼中似有情,说出的话语却又平板无情:“轻瑾有自己的选择,我不想让她烦恼。”
卓钰拢紧手:“虽说我不喜欢你,但如果小瑾选择的人你,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若交给那个人,我委实不放心!”
萧扶白掩睫,思绪藏于阴影中。
“你为何不直接与她说?”卓钰抬眸,目光灼亮出奇。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那嫣柔的唇抿开,散着水一般薄凉的剔透感。偏生不是笑,竟似同病相怜的苦涩。
卓钰浑身震了震。
如果说出来,只怕她再不会像现在这般,与自己嬉笑漫骂,肆无忌惮的打闹,只怕她……她会烦恼不止,会躲避自己,会像对陌生人一样面对自己,这叫他……怎生受得了?
倒不如默默守在身边,看着那一颦一笑也好,只要能随时陪着她,就算把那情感压抑起来,压抑到快要死掉,亦心甘情愿啊!
“真是个笨蛋!木头!”
对她的好,怎就感受不到呢?
卓钰咬牙切齿地痛骂,恨不得咬下她的肉,一块块的咬下来,把她彻彻底底地咬醒!
那手,都攥出血了!
“总之不管是谁,小瑾她终归是我的——”
落花柳絮蒙蒙,遮住少年宛若疾风般奔离的身影。
阳光真刺眼,不愿抬头,好似微微一瞧,便被刺得流下泪来。